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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烟乔和薛绍两个人一晚都没有睡,上半夜的时候她在他的身下承欢,下半夜的时候,她起身收拾行李。
因为薛绍说她天不亮就要走。
范烟乔听了,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推开,然后掀了被子就起身。
她的后背上还有他烙下的印记。
果然,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中村的车就已经等在了楼下。
她一切收拾停当下楼的时候,薛绍正站在门口和中村小声地说着话,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听到她下楼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一下子止住。
薛绍扭头看向范烟乔,刚刚凝重的表情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回过头来,对中村淡淡说道:“她就拜托您了,希望你下个月回来的时候,局势能稳定下来……”
中村点头,小声说道:“好,大少请放心……”
他说完,扭头向范烟乔望过去,脸上含笑打着招呼:“范小姐,好久不见……”
范烟乔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淡淡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中村先生,你好……”
范烟乔一说着一边抬头看向薛绍,冷冷问道:“大少,我都收拾好了,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走了?”
薛绍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中村忙说道:“车已经在外面等侯多时了,范小姐请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让开,抬头对薛绍说道:“那我们就走了……”
薛绍点点头,将眼光收了回来,抬脚缓缓走进了花厅里。
一直到中村的车子开出大帅府,薛绍都没有向外望一眼。
他低头将一把精致的英式左轮手枪握在手中细细地把玩,直将那黑棕色胡桃木的枪托把得温热了才停下动作。
他握着枪缓缓到到花厅的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子,院子里很安静,隐隐约约能听到高墙外警卫行走间踩得积雪细碎的声音。
他正凝神看着远远的大门口处,一只不惧寒冷的啄木鸟扑楞楞地飞了过来,落到不远处一棵白桦树上时,利爪抓着树干笃笃地啄了起来。
薛绍皱眉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将手里的手枪举了起来,正专注地瞄着那只鸟,却听门外有沉稳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孙良平走进来立在薛绍身边低声说道:“小姐已经走了,我派了人专门将他们护送到上海,大少放心吧……”
薛绍扭头看了他一眼,再回过头去时,那啄木鸟却已经飞走了。
他垂了眼帘沉默了一下,将枪收回,半晌轻轻说道:“今天晚上动手吧,我忍了他们这么久,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
范烟乔走的当天夜里,北方军驻军军长吴应雄在从牡丹戏院回家的途中遭枪击身亡,同他一起遇难的还有警备局副局长魏树海。
当晚北平内阁得到消息,内阁长官周家正急电薛绍,要求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薛绍只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我处理的是我北方军内部的事宜,内阁有什么资格要我解释?”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当晚,薛绍下令立即清查与吴应雄关系密切的所有军官将领,一共查出了十三名曾经与吴应雄密谋要颠覆薛家政权的人,这十三名军官未等到上军事法庭,便被薛绍以证据确凿为由,全部枪毙。
那时范烟乔正在奉天去往上海的火车上,得到这个消息时,中村并没有告诉她。
火车在路上一连行了三天才终于停靠在上海站,他们在上海歇了一天便直接坐了油轮去了日本,一路上,中村虽然对她和颜悦色,可是实际上说话却极有分寸。住扔围巴。
他是中国通,只说些全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奇闻趣事,对实事政治却一概闭口不言,所以范烟乔离开奉天这几日,对奉天的事情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她曾经从侧面试探过中村薛绍为什么要送她去日本求学,可是中村却只笑着说薛绍是为她好,怕她年纪轻轻荒废学业。
范烟乔听了,只含笑点头,私下里却暗暗揣摩。
终于到了日本时,已经五天后。
靠岸的时候,范烟乔的眼前仿佛一下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横滨港前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群,来往不绝的货车和人力车,穿着宽大精致和服小步行走的日本女人,每一幅画片都透着新鲜感。
她深吸一口气,就听中村笑着说道:“范小姐,来接我们的人到了……”
范烟乔扭头看去,就见两辆崭新的小轿车停在了码头前。
有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态度恭敬地对中村鞠了个躬,然后伸手从他们身后的船舱服务员的手中接过行李。
为首一个身形挺拔,面容俊秀的年青男子笑着对中村说道:“妈妈已经盼了您很久……”
中村一听,笑着对范烟乔说道:“这是我大儿子,中村英树……”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范烟乔介绍道:“这是范烟乔范小姐……”
中村英树微笑着对范烟乔又鞠了个躬,低声说道:“范小姐好,一路辛苦了吧?”
他的身材完全不似中村的削瘦,反显高大挺拔,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顿时觉得有些压力。
范烟乔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淡淡说道:“还好……”
中村笑着对范烟乔说道:“以后叫他阿树吧,他比你大五岁,正在上大学……你可以管他叫哥哥……”
范烟乔听了,点了点头:“好。”
一行人回了横滨的家,晚饭的时候,中村的太太美智子和佣人做了整整一桌的日式料理,不停地叫她吃,中村一家人的汉语都很好,唯独美智子说起来的时候有些磕磕绊绊。
可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阻挡她的热情。
范烟乔在奉天的时候便吃不惯生冷的日本食物,于是只喝了几口味噌汤,便说自己饱了。
美智子见她搁了筷子不吃了,忙道歉说自己的厨艺不好,明天要出去请一个厨师回来做,范烟乔看着她夸张的道歉心里已经微微有些不自在,她略有些尴尬地说道:“这已经很好了,是我自己不习惯吃外食……”
大帅府里的厨房一向以食物的精致出名,薛绍对吃的东西分外讲究,所以范烟乔吃过了吴嫂子的手艺,再吃这些,顿时觉得有些粗糙。
美智子听她这样说,也只好做罢。
第二天,中村出门办事,范烟乔和美智子在庭前的踏踏米上说话,不经意间却说起奉天的局势。
美智子喝了口茶,叹息着说道:“中村先生下个月便要走了……奉天时局动荡,听说是死了不少人……真不希望他这么快就回去……”
范烟乔心中一动,低头问道:“奉天出什么事了吗?”
☆、第061章 哗变
她说完这句话,摒着呼吸看着美智子,手指却捏紧了茶杯,指节处因为用力的缘故,都有些泛白起来。
美智子将茶杯放下,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听说好像是驻扎在奉天的北方军内部哗变了,奉天新上任的督军因此杀了不少人……”
美智子因为中村的缘故,所以对中国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关注的,朝日新闻里面只要有关中国的报道,她都会去看。还有收音机里播报的时事,她也是一边做家务一边去听。
只是再往深里细究的话,她就说不出什么明白话了,而且这次奉天的事情,她也是听收音机才知道的,中村平时嘴很严,从不与她说这些政治上的事情。
范烟乔听她这样一说,心里一沉,一脸凝重地问美智子:“军事哗变?什么时候发生的?”
她离开奉天的时候还没有事,那么也就是说哗变是在她离开奉天之后才发生的,她虽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在家的时候父母又保护得好从不接触政治,可是军队哗变她却依然知道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她想,薛绍现在是不是随时有被人暗杀的可能了?他行事那么张狂,薛振霆在世的时候根本就不把内阁放在眼中,而且又对南方军虎视眈眈,薛振霆一死,北方军群龙无首,势必军心动荡,在这个时候,薛绍把她送了出来,是不是也说明,他是想让自己避开这场祸乱呢?
想到这里,范烟乔的呼吸不由得就急促了起来,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既然薛绍是刻意让她避开这场祸乱,那就说明这件事情一定是薛绍先动的手,一想到是薛绍挑起了这次的事端,范烟乔的心都有些凉了。
薛绍这么年青,在军中威望又不高,他挑起这样的事情来,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对军队进行清洗和换血,他这样一来,动到了别人的利益,保不齐薛振霆原来的老部下会揭竿造反,一想到赫莲娜有可能会因此受到牵连,范烟乔的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美智子坐在她的对面,盯着她的脸,关心地问道:“范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变得这样难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握她的手,一握之下,才惊觉她的手是如此的冰凉。
她大吃一惊,绕过矮几走到她的身边,抬头看着她的脸问道:“范小姐,你哪里不舒服?”
范烟乔白着脸轻轻摇了摇头,她低头看着美智子,颤着声音问道:“你说死了不少人,那死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平民?”
她现在开始担心起母亲的安危,如果薛绍一旦出了什么事,那母亲那头他肯定也顾不了了。
以母亲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没有薛绍出钱出力照顾着,那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一想到这里,范烟乔的心里又惊又惧。东央丽才。
她伸手一把握住美智子的手,声音急促地问道:“中村……中村先生去哪里了?”
美智子一看到范烟乔这个样子,也惊慌起来:“他……他出门了……范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范烟乔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我母亲……我母亲还在奉天……如果这次哗变有平民伤亡的话,我怕她……”
她的话音还未落,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没有平民伤亡……”
她含着眼泪抬头看时,却见中村英树正握了一个牛皮纸袋走了进来。
中村英树低头看着范烟乔,轻声说道:“这次哗变只局限在北方军内部,没有涉及平民,而且督军的处置很迅速,哗变已经平息,各方面都已经回到正轨上……”
范烟乔听到这里,才终于松了口气,她低头抹了抹眼泪:“那就好……那就好……”
美智子看着中村英树,笑着说道:“还好你回来得巧,不然的话,范小姐怕是真的要急坏了。”
中村英村盘腿坐到了垫子上,伸手握了茶壶给范烟乔斟了杯茶,然后对美智子说道:“我叫人从外面捎的刺参,今天中午妈妈做一下吧,我和范小姐还有些话要说……”
美智子一听,忙笑着起身:“好,那我去做饭……”
她一边起身一边对范烟乔说道:“范小姐,我今天中午特意请了一个中华料理店的师傅来,昨天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很抱歉,请你今天中午一定要多吃一点……”
范烟乔点了点头:“谢谢你……给你们添麻烦了……”
美智子笑着说道:“哪里哪里……”
美智子走后,中村英树看着范烟乔沉默了一下,接着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给她,轻声说道:“父亲一早去了东京,你要去的地方已经联系好了,吃过饭我就把你送过去,所以,范小姐……从今天起,你就要离开这里了……”
范烟乔伸手接过那纸袋,盯着他问道:“我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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