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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早就知道自己大抵会碰个冷脸，沉了口气，开门见山说：“我知道路小姐不欢迎我，你也一定知道这几天我正在代表傅总和瑞通谈一些散户理财软件转让的事情，我是想来和你谈谈，关于这件事，你的看法。”
唐煜毕竟也是在这场子里面打拼多少年的人，谈判的时候不能被情绪左右这点他很清楚，路念笙目光宛如刀子一样尖利地在他脸上寻索半天，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底气不足的端倪，她说：“我记得这件事我们瑞通路董好像已经回应过你了。”
“路董上了年纪，脾气比较倔，但是路小姐，你很清楚目前瑞通的情况，这些软件可以让瑞通迅速收回失去的市场，而且不出半年就能占据更大的市场份额，”唐煜嗓音很沉，十分笃定，“任何一个生意人都想要将自己的企业做大做好，路董一定也是如此，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放弃眼前大好的机会，可我希望这里有个明白人……”
他停了一下，将手中拟好的合约在茶几上推给路念笙，“合约在更改过之后，未来五年瑞通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跃上l市理财市场一线企业领域，路小姐，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机会千载难逢，你既然现在在瑞通，也是想要帮助路董，而且你是路董的女儿，一定也希望瑞通好好发展下去，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路念笙不语，视线瞥过那份合约。
不得不说，唐煜还是有些说服技巧，她一时间居然没法果断说个不。
或者也是因为，其实傅子遇和唐煜都很清楚她的这种心理——
她想要瑞通越来越好，毋庸置疑，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可是这帮助是来自于傅子遇，她却没有办法接受。
接受就是妥协，就给了傅子遇安心的理由，看，她用孩子的命换来一份合约！
她做不到。
但是她为难，很为难。
瑞通对路老爷子和何欢意味着什么，她也很明白，如果事情只影响她一个人，无所谓，可现在，后面还有徐媛虎视眈眈给她施压，放话要针对瑞通，现在的瑞通刚刚从傅子遇制造的危机中脱身，根本经不起徐媛折腾。
一边是父母多年心血，一边是对孩子的歉疚。
要她怎么选？
她可以对徐媛放狠话，可她其实也会怕，她没办法洒脱到不顾忌父母。
唐煜见她沉默，继续道：“我其实不知道路小姐和傅总之间的过节，不过就我一个局外人来看，傅总这两年一直在努力找你，虽然身居高位，他过的并不好，很多时候一个人酒醉，我送他回去都会听见他叫你名字，之前他给瑞通施压，只是为了找到你的下落，而且他一直提醒我要留有余地，他没有打算将瑞通压垮。”
唐煜其实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两年来在公司在傅子遇身边，多少有些耳闻。
他知道路念笙是傅子遇的前妻，但是感情不稳定，因为不和离婚，后来还有些颇为离奇缺乏可信度的传闻，说傅子遇在危难之际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害得前妻殒身大海什么的……
唐煜不大信那些，太夸张。
他能够感觉到傅子遇对路念笙的确是很不寻常，但是作为一个助理，他不愿意去夺揣测，倒不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头微微低着，没有什么表情，眸色略微暗沉。
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好几秒，攥紧了拳头，抬头努力挤出笑容。
“对不起，我在瑞通目前只是一个小职员，这些事情你还是去和路董谈吧。”
她无法做出决定，只能自私一回，将问题撇回去。
说完，她起身就走，很不礼貌地将唐煜晾在了会客厅。
……
唐煜从瑞通离开的时候特别郁闷，楼下大厅意外遇到了陆昊文，他敛了情绪先点头打招呼，“陆行长，这么巧。”
陆昊文一愣，也停了脚步，笑了下，“唐助理来瑞通，也是谈合作？”
问话的时候他脑子里面缓慢地反应起，傅子遇和路念笙奇怪的关系。
他不是八卦的人，但是不可否认，这一刻他心里突然好奇到了极点，很想知道傅子遇和路念笙的过往，他是不屑于去打听的，便随口一问，想从唐煜这里找到些端倪。
唐煜点头，面色不大好看，陆昊文多问一句：“怎么，不顺利？”
唐煜叹了口气，许是因为心情不好，也没多想就说了出来，“我来送东西送给瑞通，可现在瑞通没人愿意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陆昊文拧眉，“是什么？”
“d。s。以前做理财散户的软件，”唐煜补充：“傅总授权要我来做这个工作的，连着技术团队一起带过来。”
陆昊文虽然在笑，眸色却讳莫如深，“还有这样的好事？”
唐煜苦笑，“是啊，可就这样的好事，人家不要！”
陆昊文眸子眯起，想起路念笙曾经在他勉强表露出来的那股子犟劲儿，扯了扯唇角没说话。
唐煜却又问：“陆行长怎么会亲自来？谈续约应该用不到您亲自出马。”
陆昊文淡淡说：“我来找人。”
和唐煜分开之后，他便上楼去找路念笙。
路念笙再次被叫到会客室的时候有点儿躁，开门一瞬还没好脸色，看到陆昊文，方才一愣。
陆昊文早就看到她那不耐烦的表情，笑着问：“这么不欢迎我？”
她还站门口，默了几秒，垂下头讷讷道：“……没有。”
带上门过来就在他对面坐下了，深深吸口气才扯出个笑容来，“陆行长怎么会突然过来？”
他不说话，身子往后一仰，靠住沙发靠背，姿态微微慵懒，视线在她脸上肆无忌惮地打量。
她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好一阵，他就这么不说话看着她，她也坐不住了，摸摸脸，有些尴尬，努力打破窘境，笑着说：“我脸上沾到东西了？”
“你笑的很假。”他直白道。
她一怔，笑容卡在脸上。
好几秒，敛了表情，索性也不装模作样了，“陆行长算我们的供应商，这是工作，我总不能摆一张冷脸。”
陆昊文闻言，眉心微微蹙起。
“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挺真诚的，有时候又假惺惺，路念笙，你到底有几张脸。”
她也笑了，“着取决于陆行长和我有几种关系。”
他眉头皱的更紧，“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现在按理说，陆行长是我要签下的供应商，是我应当讨好的人，”她唇角的笑透出自嘲，“不瞒你说，我自己也觉得别扭，我学历其实不高，很多东西这两年才学，资历不足，还没能活学活用，巴结讨好人从前二十多年里我都不懂，所以现在做的不顺手，也难怪你会觉得我很奇怪。”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片刻，才说：“你以后，保持这样和我说话就好。”
最起码，这一刻她的表情和话语都是真实的。
在他这个位置，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人冲着他身份地位来，想看一张真诚的脸都很难，回想路念笙最初令他稍微改观的那一次，也无非就是因为她不经意间说出的那一番话，不阿谀奉承，不迎合，实事求是。
路念笙微微发怔，他转了话题，“我今天之所以来，其实最主要是想要和你道谢。”
她“啊”了一声，“陆靖愿意去上课了？”
陆昊文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有那么快？”
她噘嘴低了头。
他觉得她表情好笑，“那天虽然在游乐场也没怎么玩，不过你后来陪他聊，他倒是很高兴，这两天偶尔还会提起你，我觉得还算顺利，这样下去，你们就能成为朋友。”
她闻言松口气，继而想起什么，抬头，眼底微微发亮，“下次见面会更好，我这几天已经在钻研《海贼王》和王者荣耀那些了，下一次我就可以和他多说一点。”
他愣了愣，“钻研？”
“对啊，”她表情还挺得意，“他喜欢的漫画小说我看了，喜欢的游戏我玩了，他爱好过来过去那几样，不能陪他坐过山车，但是陪聊还是可以的！”
她过分认真，他忍俊不禁，“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没再继续，只想笑。
笑着笑着又停下来了，心里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潺潺流淌的溪水，像什么戳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他觉得陆靖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存在，但这一刻他恍然觉察，男人和女人果真不同，他就没能为陆靖做到这么细致。
他忍不住问出口：“你为什么对陆靖这么好？”
第164章 因为内疚还是感情？
这个问题让路念笙愣了一下。
陆昊文静静坐在她对面，清清楚楚看到她笑容变淡下去。
好一阵，她才开口，女声单薄，仿佛有回音，“其实，我有过一个孩子，也是男孩。”
陆昊文怔住，微微眯眼。
她头稍微低下去，“不过刚出生不久……就没了。”
他心口一紧。
路念笙又笑了笑，可是眼底发潮，没有抬头，她说：“我的孩子，如果还在，就有两岁了……”
他也不说话，眼帘低垂下去，这一刻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问太多。
其实他本来好奇，很好奇，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想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强烈的欲，望想要去了解另一个人，他也想知道她和傅子遇的过往，想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是现在，他突然不那么想知道了。
她和傅子遇的孩子没了，每一次和她和傅子遇的接触都并不愉快，这足以说明问题，那些他原本好奇的一切，对她来说也许就是一场劫难。
那为什么还要她去回想呢？
他默了片刻，开口，男音低沉而稳，“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会有新的生活，你这么年轻，孩子……还可以再生。”
这话仿佛触到她心口某点，叫她浑身不易觉察地震了一下，面容也有些苍白，背脊紧绷了好几秒，她才抬头，艰难挤出笑容来，“……谢谢。”
他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心口莫名地被狠狠揪了一下。
好几秒，别开视线，手指无意识蜷缩一下，沉了口气想要摆脱心口那一点不快，转移着话题，“我听唐煜说傅总有意把之前做理财散户的软件送给瑞通？”
话出口，他又觉得是个笨问题。
提起了傅子遇。
他收回视线再看她的时候甚至有些小心翼翼，打量她神色。
路念笙倒是淡然，没什么太大反应，“对。”
“听说瑞通不接受。”
她回答：“这件事我说了不算，路董会有决断。”
“其实……”他尾音拖了有点长，似乎还在思忖，出口才两个字便停下来。
她面色犹疑看他。
他唇动了几番，最后又别扭地别过脸，“傅总似乎已经纠缠你不止一次，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和我说的……”
顿了顿，解释一般补充，“毕竟你现在帮我对付陆靖这小祖宗。”
路念笙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暗含的意思。
她有点感动，笑了，“谢谢陆行长。”
他怎么突然就觉得她叫他“陆行长”有些刺耳。
挺生分的一个称谓，哪怕是在游乐场的时候她也一直这样叫。
他有点儿不满，瞥了她一眼，见她眉眼弯了，眼底有波光潋滟，唇角也勾起，微微有些出神。
这算是第一次，他见到她发自内心的笑。
他想，果然比之前那张商务笑容嘴脸好看太多，于是心里的不忿他也忍了。
离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