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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峻点着头,又一拳头挥过去,“你太他妈无耻了!”
肖烈一次还手都没有。
厨房的水龙头哗哗淌水,山里静,那些话一个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说那番话的肖烈一眼都没有往这边看。郑峻摔门出来,直奔她而来,拽起她的胳膊就走。
卫澜被他拉得踉跄,“你干什么郑峻?”
“我带你走,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个神经病!”
“郑峻!”
小细胳膊使着劲往回拽。
郑峻说什么也不能放手,“卫澜,你醒一醒吧你,你以为他喜欢你,你以为他爱你,他是骗你!他有他自己的目的!”
卫澜不讲话,看着他。
有些事情不要看破,有些话不要说破。为何总是有人来捅那层窗户纸?
是啊,她不是在做梦,她活着,真切地活着。她无法一直这么浑浑噩噩地自在潇洒。总有人会打醒她。
“郑峻……”
“卫澜!”郑峻俩手端着她的肩膀,把她塞进副驾驶,“你就听我一次,如果你还想着他……我亲自送你回来!”
这是他的承诺,郑峻从未如此妥协。
卫澜瞥向木屋,灯亮着,肖烈不在。她的这般挣扎,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郑峻火速把她系上安全带,火速载着她走了。她就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脱掉。
郑峻的车急匆匆走了,像是终于逃离了这夺命之地。
整座山,现在只剩他一个了。
穿着白衬衫的身影从暗中站出来,手里是亮着火星的半截儿香烟。她走了。
厨房已经收拾好了,干干净净的,像是没人来过。
只有水槽里留了些水渍,肖烈把水龙头开大,把它们冲走,一滴也不剩。
看来明天砍木头的活儿,还是他自己的。
车子越开越远,大都市的文明一点点拉开序幕。她回来了。
郑峻把卫澜送回家,她自己的家。那个空落落的,没人管的地方。这一走,又是一个多月。
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床上,桌子上都蒙着白布。她一身花衬衣,两根麻花辫,像个异客。
郑峻把那些白布掀开,看,自己看,这是你本来的生活。你该回来了。
郑峻总是别有深意似的做着这些事,煞费苦心。
她杵在屋里一动不动。计划没有变化快,明日要去砍木头的事泡汤了。那些卿卿我我的条件也都白讲了。
“郑峻,为什么?”
白布从他手中摔落在地,他定是动气了,但语气还算温柔。
“为什么,卫澜,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什么方法不能找,你就算遇见了我,我也会救你,帮你,我会帮你回到你原本的生活。我不会跟你搞那一套!”
他舔了舔嘴唇,叉着腰,“我是不该多管闲事,这是最后一次。卫澜,你听我一句劝。你和他在一起,没有未来,你们根本就不是……你想想,你除了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你有什么好处?”
郑峻恨不能把劣势一一说明,可他实在气糊涂了。话到嘴边留一半。
“你别生气了,犯不上。”她不给个明确态度,总让他的心悬着。
“卫澜……”
郑峻扶着自己的额头,像是耗掉了很多能量。他轻轻扶着她的肩膀,想用拥抱给她一点温暖,可是,她不要。
她走开了。
有一句话在郑峻的脑袋里盘旋,他几乎脱口而出,“你不是爱上他了吧?”
她停下来,仍是背对着他。
“想跟他上…床,算是爱么?”
她瘦弱的身体慢悠悠回到卧室,门一关。一切都轻轻的。可郑峻仿若被什么利器狠狠砸了一下。
她的门上了锁,郑峻扭了半天。
“卫澜——”他敲敲门,“我——”
“——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我困了,想睡觉。”
“那好,你睡吧,我可以睡客厅的沙发么?”
“不嫌弃的话,请你自便。”
卫澜躺在自己的床上,呼吸着夹杂了汽车尾气的城市空气,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这天花板真是矮,感觉随时能压下来似的。
她睡不着,太冷了。
睁着眼睛到后半夜,车窗外的车流呼啸个没完,最后终于成了背景乐,送她入梦。
从自己的床上醒过来,反而不习惯了。
她感觉头晕,眼干,嗓子也干,身体沉重。最主要是被汽车尾气熏醒实在令人心烦。
昨晚睡前没收拾,穿的还是张婶儿那件。
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山里的村姑,麻花辫,花布衫。
她把辫子松开,洗个澡,换回自己的衣服。收拾妥了出来时,郑峻在客厅端坐,像一夜没睡一样。
“睡不惯吧?这里可不比山里空气好。”卫澜推开窗户。
“我的眼睛像他,那他呢,肖烈?”
还在纠结这个无解的问题。
卫澜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即使这样,还是觉得少点什么。她点起一支烟,吐了一个圈圈。
“他不爱吃烤肉,只喝茶。也就这么一点共同点,除此之外,哪里也不像。”
她笑一笑,“你的眼睛真地很像他。”
郑峻就用这双眼睛看着她,看得她无处遁形。
“那你就把我当成他,你忍心让他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我不忍心。”
卫澜看着那双眼睛,“可做了半辈子别人眼中的卫澜,我总得为自己做点什么。”
“这就是你要为自己做的事?”
她点点头,“我从来没这么放纵过,想干什么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郑峻,你讲一句心里话,你不想吗?”
☆、第 40 章
她很少与郑峻说心里话; 能有那么一次两次郑峻都要祈祷上苍垂怜。
但见郑峻一片茫然; 仍是不赞同。
卫澜摇摇头,不再看他那双眼睛; “你看我,把你也想成我了。你是那种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随心所欲是你们的日常。跟我可不一样。”
烟烧到底了。卫澜把烟头戳进烟灰缸。
“不嫌弃的话; 我冰箱里有面; 想吃么?”
她结束一个人的对谈,兀自去到厨房,对郑峻的苦口婆心完全无动于衷。郑峻完败。
这些日子在木屋; 积攒了一身的做饭技能,做饭于她而言再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怜中恒还没吃过。
卫澜煮了两碗面,配了鸡蛋卤。郑峻还在寻求各种机会,见缝插针想要拯救她。过往; 卫澜不缺追求者,可基本没有郑峻和肖烈这个类型。她这种保守派吸引不来这种蝴蝶。但如今,不可思议的事儿; 一件接着一件。
郑峻把自己的名片放在桌子上,“这是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到我家和公司找我都行。”
“嗯。”
她看都没看一眼。
管她看不看,万一她有需要他的那天; 也有个去处。
“一会儿你要干什么?”郑峻试图把沉重的气氛活跃一下。
“一会儿,没什么事。”她的筷子停了停,问他; “今天几号?”
“二十四号。”
“几月?”
“……九月。”
“都九月了。”
她喃喃自语,全无意识到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在山里时间久了,真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对了,小六考上大学了。肖烈特别给他放了假,这会儿应该已经入学了。的确是九月该发生的事。
“怎么了?”
“没怎么,也该回去看看了。”
“回哪里?”
“我的工作单位。”
“从没听你说过,你在哪里工作?”
“一个小公司,有今天没明天的。”
郑峻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听于朗说,是一家翻译公司。”
“嗯,生意不好。”
“我还听说,你是老板。”
“准确的说是个快饿死的甩手掌柜。”
卫澜筷子又停了停,“你都知道。”
看来肖烈也知道地八…九不离十了。
郑峻仿若知道她在想什么,说:“肖烈不是没事儿瞎打听的人,他应该不知道。我可以帮你保密。”
郑峻当然知道,卫澜不会与他有什么共同的秘密,可他还是这般说,像个孩子。
卫澜笑一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山里静得不像话,早晨起来就没声音,肖烈只身一人守着这座大山,甚是清闲。
计划照旧进行。换上一身粗布衣裳,他就上山去了。
那木头顽固得很,干砍砍不断。他停下来好几次,脖子上的毛巾都汗湿了。
歇了一会儿,又开始砍。
想起郑峻说的那番话,想必是卫澜告诉他的。
“金钱关系”,也对,她现在没什么说不出口的话了。
这个女人带着他的钱走了,他们俩的“关系”竟还没发生。这叫哪门子的“金钱关系”?
随着最后一斧子砍过去,木头终于倒了。
扛着那东西下山,肩膀又磨破了皮。回去得让那听话的小护工给处理一下。才想到这儿,他自己也笑了。人家都跟人跑了,谁来给你处理!
拖着木头下山,院子里只有小黄在等他。大老远就冲他奔过来,猛劲儿摇尾巴。
肖烈从桌子上捡过一块骨头扔给它玩儿。自己开始琢磨怎么处理这块木头。
比比划划量了一会儿,忽然闻见一股香味儿。
从厨房来的。
肖烈脱下手套,该去厨房取工具箱。大步跨上两级台阶,张婶儿迎面而来,差点撞个满怀。
“哟,小肖回来了?”
“张婶儿?”肖烈吃了一惊,“您怎么回来了?”
“家里爹娘都好,我看看也就放心了。不过这木屋是怎么回事儿,人都哪里去了?我这一回来,一个人也没有。看你房里的衣服才知道你还没走。”
肖烈进到厨房,取出工具箱,往院子里拎。
“您和小六一走,像走了十个人一样。反正也没什么事,该放假的都放假了。”
“那你就自己在这儿?”
“嗯。”
肖烈开始锯木头。
张婶儿在旁搓手,搓了一会儿问:“那……那小卫呢?”
“她忙她自己的去了。”
“啊……那……还回来不?我做几个人的饭呐?”
“两个人。”
“……好嘞。”
张婶儿摇摇头,进到厨房,忙自己的去了。
木屋只有在这段时间才最像样子,之前没人住,没人管,彻底废弃落败,基本没人来。
员工也时常不见人影,另有自己的一份副业。但他们幸运,遇上了肖家这样的大脑袋,愿意给他们带薪休假。所以在这工作的伙计,都是跟了好几年的。
原本歇业多年的小木屋,自打肖烈和卫澜来了之后有了人气。像个居所,像个家。
之后小六,张婶儿接连离开,伙计们陆续放假,如今又冷清起来,没人气了。
这天,不知从哪儿开过来两辆车,估计是短途旅游的,听口音是本省人。两车男女,总共八个人,说要在他们在这里借宿一晚。
张婶儿做不了主,跑去跟肖烈商量。肖烈受了伤,正在自己瞎折腾。
他头也没抬,说:“还真有人来。行。价钱就按前几年的算。”
“那行。不过,有个年轻人想住小卫那屋。”
肖烈揉揉肩膀,抡了几下胳膊,疼。
“那屋不是还有东西么?”
“有啊,小卫的东西都在呢。”
她总共也没几件东西,就两双破烂的鞋,还有几件张婶儿的衣服。
“就说那是员工宿舍,不能借宿。把郑峻住过的那个套间儿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