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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要照顾妈,已经很累了,现在还要带上一个孩子,岂不是要累死?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这个身体,得了心肌炎,抵抗力全没有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病,我怕……”
静江‘嗯’了一声道:“妈也是这个意思,说让她走的好,只是她在家住了几十年,你让她跟你去白家,她乐意吗?要知道,她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是——”
月茹知道丈夫要说什么,眉头深锁起来。
☆、第283章
事实上,霭芬的情况相当不乐观,可以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家里的所有人都清楚,唯独方妍一个还被蒙在鼓里。
远在老家的静江的堂哥他们都来看了霭芬,按礼节送上红包,就连方妍那个隔了一层的堂哥也来了,霭芬那个许久不联系的弟弟也让自己的老婆上门,家门口的邻居更是接踵而来,算是来看霭芬最后一眼。
这些,方妍通通不知道。
静江到白家去看她的时候说奶奶一切都好,可是回头他走了,方妍盯着月茹东问西问,月茹不是一个擅于撒谎的,没三两下就被方妍给套出来了,红着眼圈道:“我这次回家去看到你奶奶,她整个人都没个整形了,眼睛也没有神,瞳孔散开了似的看人,喊她一声都没反应,喊了好久才答应一声。”说着,啜泣起来。
方妍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深深深呼吸,良久道:“妈,我要回家一次。”
月茹道:“你回去也没用,你奶奶不认识你的。”
“不会的。”方妍坚持道,“她认识我,她谁都不认识,也一定认识我。”
月茹对她无计可施,自从方妍生病以后,就很容易钻牛角尖,正好有一天有被白德辉坑了的人上门来讨债,月茹带着方妍刚从医院挂完水回来,还没进弄堂,就听见门被瞧得砰砰响,有人道:“那个姓白的不是还有一个妹妹住在这里照顾他老娘嘛,让她妹妹出来啊,让她替她哥还债。”
方妍心里不悦,想上去问清楚,月茹赶忙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就你这样,话都说不利索,还和人讲理,走吧!”说着,赶忙拉起方妍的手到大马路上叫了出租车,一路上,方妍道:“妈,这么多年,你在白家打发走了多少这样的人?债不是你欠的,你没必要替他背。你越是替他兜着,他在外边就越是肆无忌惮,照我说,就应该让警察把他抓起来,真的。他不是连你和二舅舅的钱都要骗?他这是走火入魔,没得救了。”
“我知道。”月茹叹息,“可是话说的容易,那却是我亲生的大哥,不是我心软,大家一母同胞的,从小一起长大,总不能叫我眼睁睁的看他进局子,要知道他犯事的金额那么大,进去可就出不来了。他逃在外头,干尽丧尽天良的事,我也替那些受害者冤,但我能怎么办?我回去跟你爸说我同情他们,可我们没能力替他还债啊!人家吵上门来,喊打喊杀的,你以为外婆的心脏病是怎么来的?就是吓出来的,每天都躲在楼上,楼下一堆人又要放火,又要放蛇的,她一个老太太,能怎么办?我也知道她有时候是骗我钱,可她也想啊,她都受到这样的待遇,要是让这帮人逮住她儿子可怎么办?想着想着,夜里也睡不着。”
“瞎操心。”方妍道,“我站在公正的立场,觉得把她儿子交给司法机关是最正确的。该怎么判怎么判,谁做了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否则社会不是乱套了吗?当然那些人也是一个贪,贪字就成贫,这世上怎么会有借你一万块利息五千块的好事?”
月茹知道方妍说的都对,说实话,她常常想,哪一天白德辉真的被抓进去了,家里就太平了。
大约三十分钟时间,车子到了方家,正是午后时分,霭芬在午睡,据说她夜里身体常常疼的睡不着,就从外观看,方妍才走了不过半个月的时候,霭芬整个人就如同缩水了一样,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疼的抽气不止,时不时的呻*&吟。
方妍心中的怒火蓬勃而出,如果不是沈彩霞那家人,她奶奶就不用受这种罪,生老病死本事自然,她可以理解,可是病死,回天乏术是一回事,起码小辈们都尽力了,然而霭芬却是因为对方的过失,不得不经历一次次的手术,然后疼痛加剧,再一次次的摔倒,爬起来,摔倒,爬起来,循环往复。即便是精神再强大的人也经不起如此长期如拉锯战般的折磨。
最重要的是,对方连一点悔意都没有,还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
方妍觉得沈彩霞吴晔之流和白德辉一样,纯粹就属于蟑螂一样的存在,他们的存在是人类的耻辱,人类落后的证明,她崇尚精英制,假如这些人都不存在,那么社会会更好,会进化的更快。
然而方妍不是世界的主宰,更不能代替霭芬承受这些,只能默默地坐在霭芬的床头掉眼泪,小时候她也有无力的时候,但她凭借努力她都可以克服,只是在命运面前,末日之后还有末日,幼时的那些挫折和现在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霭芬似乎感知到什么,幽幽从睡梦中醒来,眯细着眼睛看她,迷迷糊糊的,方妍絮絮叨叨的说着:“奶奶,你别怕啊,我知道你疼,你忍一忍,会好的,等冬天过去就会好的,咱们都会好的,你看我这不是能下床了吗,所以你也会没事的,明天春天,我再牵着你的手去花园散步。我带你看杜鹃花。”
霭芬扯了扯嘴角,勉强的笑了一下。
方妍边哭边说:“奶奶,我心脏不好了,你知不知道啊?你现在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事的话,我会受不了的,医生说我不能担心,也不能操心,更不能伤心,头三个月特别要紧,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要是出了事,我可能就活不了了。”
她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大,她现如今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心脏不适,比如说道路上的喇叭,比如说白德辉上门讨债的人,都让她的心惊胆战。她甚至没办法一个人过马路,她不是真的害怕汽车,她知道跟着绿灯行,车子碰不到她,可是当车子还在很远得地方之时,她的心脏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了。她紧张,一点点一丝丝的紧张,心脏都无法负荷,可想而知,霭芬要是有事,她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霭芬虽然迷糊,但被方妍握着的手还是动了一下,然后像是听懂了一样,轻轻点了点头。方妍总算好一些了,但还是像小朋友一样,拉着霭芬的手不肯走,一直哭,一如小时候坐在静江的自行车后面哭着不肯去幼儿园,嚷道:“不行不行,我不去,我不要和其他小朋友玩,我要奶奶,奶奶去幼儿园我就去。”
她一直在霭芬跟前哭了两个小时才走,期间无论月茹和静江怎么劝都没用,直到静江对天发誓说,奶奶真的没有到弥留之际,我那是被你姑姑她们说的唬住了才告诉你妈,你妈嘴巴一快,不确定的事怎么就能告诉你呢!你要是再哭,真的把奶奶哭醒了,她要再入睡就很难了,方妍才终于止住眼泪肯跟月茹回了白家。
霭芬醒来之后正是黄昏日暮,她已经口齿不清,但却问静江道:“小妍是不是回来过啊?”
静江吃了一惊,其实最近霭芬连桂芝和桂英都分不清了。
没待他回答,霭芬又道:“我梦见这个小丫头拉着我的手哭啊哭啊……我跟她说,奶奶还没死呢,你就掉了一缸的眼泪,这奶奶要是死了可怎么办呀。她会不会哭呀,得省着点,到我的葬礼上去哭。”
静江心里酸涩,点头道:“她来看过你,看你躺着不说话就哭了很久,怕把你吵醒又偷偷地走了。”
霭芬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唉,到底是我亲手带大的呀,我走了她可怎么办呢!她的心事跟谁说去,她不是会说出来的人呀,要憋死的。”
霭芬叽里咕噜的说着,静江装作没听见,确切的说,他也听不太懂老太太的呓语了,只有去厨房准备给霭芬的吃食,她食不下咽,得用榨汁机把东西打碎了,然后再喂。桂英建议用导管□□霭芬的鼻子里,被静江强烈的拒绝了,他觉得那对霭芬来说,完全是活的没有尊严,是在践踏他的母亲,他情愿自己一手一脚累一点每天每餐给她喂饭。
一边做的时候,一边也想着未来的路还有多远,等霭芬寿终正寝的时候,方妍能不能受的住。
假如说这个时候程睿言在国内,并且和方妍在一起的话,也许方妍不至于后期会发展到那个样子,但当时忙着大案,以及方妍交给他的私人任务,程睿言实在是分*(身乏术。
最重要的是,他在和方妍断了联系之后,他每一天都很担心,先是以为方妍太忙了,后来觉得不对劲,但是又没法回国,远在大洋彼岸,一样是煎熬。
不知道方妍的具体近况,只得找人去打听,总算是打听到了方家的官司一事,传到他那边,又消耗了一点时间,程睿言把官司的事宜具体看了一下,再捋了一遍,就向手下交代了几句重点,让他们在国内看顾一下方妍,他会尽快申请回国。而至于方妍的病情,出于程睿言当时有任务在身,上级让回信人暂缓报告。
☆、第284章
回信人以为心肌炎很多人都生过,有人轻有人重,确实各有不同,如果真的很严重再报告也不迟,现阶段以任务为主,不能让程睿言被儿女私情左右,便封锁了消息。
方妍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海城,如同与世隔绝一般。
她常常一个人在亭子间哭,当然是趁着月茹不在的时候。
于她而言,没有霭芬在身边是一个颇大的挫折,这和她主动出国不一样,说白了,她出国去奋斗归根结底可以是为了让霭芬高兴,而今看见霭芬形容枯槁,犹如燃烧殆尽的蜡烛更是一件伤心事,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住在白家,白家有她很多不好的回忆,那些回忆时常会在梦里重现,颠倒她的心灵。比如说,她没法忘记白德华拿书抽她的脸抽到几乎破相,夜里从梦中惊醒,胸腔中的愤怒喷勃而出,可那又怎么样?白德华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她没法和一个死人计较。
还有白德辉对静江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仗着自己手里有钱有势,对她的父亲冷嘲热讽,她甚至清楚每一句对白,而白月茹在一旁连抗辩一句都不敢,懦弱的像个待宰的羔羊,只有到了她们方家才横的跟螃蟹一样。那时候受委屈的就轮到她和奶奶了。所以她幼年和白月茹有关的记忆,几乎都是不好的。
陈菊苼更是一霸,三番四次的要求静江和月茹离婚,明枪暗箭不知做了多少手脚,每当失眠的时候,方妍总想,如果白月茹可以卖钱的话,陈菊苼一定会把白月茹卖了,管她是卖给秃顶的有钱人还是快死的老头儿,最重要是能给她儿子还债!
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经常是9点睡到3点,然后就一直醒着直到天亮,脑中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般,轮番上演,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因为从小到大,她在白家受了多少委屈,相等的,在霭芬那里就要获取多少温暖。
霭芬的人快要留不住了,正在逐渐消逝,而白家发生的一切却那么清晰的留在她的心里,她在白家一天,她对霭芬的思念和依赖就愈加见重,她没法告诉月茹,妈妈,我想回家,我想奶奶,我不要呆在这里…。她不是孩子了,真没法说出口。
为此,她的心脏始终不见好转,每天都虚弱的没法起身。
最让人恶心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