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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是追着你我的小师弟去了金陵罢,”杨海一向如此,便是刀架在脖子上都改不了调侃的毛病,“啧啧,这还是千里追夫,总以为只戏文里才有,居然也能亲眼见着一回,不枉此生了啊哈哈哈。”
“啪!”佐为重重一掌击在几案上,“胡闹!”
“那……弟子带人,把大师兄追回来?”
佐为却是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摆了摆手,“不必追了,你下去吧,此事不许再与第三人说。”
杨海见弟子退了,这才出声,“阿光从未下山,山下人心险恶,你倒是放心。”
佐为皱眉不答。
片刻后他起身,来回踱了几次,而后问杨海道,“阿光是不是养了一只山鹞子?平时是怎么使唤的?”
杨海说,“唔,这还是山下的俗家弟子驯了给他,平日里都用哨音使唤,阿光不愿山上山下跑,便也用它传个信息。”
佐为点点头,“将它唤过来。”
说完,慢慢地,将大拇指上的青铜扳指,捻转着,取了下来。
杨海出门,嘱咐了药僮去唤那只山鹞子,回房见他正把玩那个扳指,不由讶道,“掌门师兄你?!”
那扳指象征着蜀山代代相传的掌门之位,掌门一日非身亡或传任,一日便不可离身。
“蜀山即将大祸临头,”佐为一叹,“他去了江南也好,至于我们,”他摇了摇头,“就得与蜀山共存亡。”
“师兄?!”
“蜀山密道已经开启,”佐为放下扳指,用白绵纸层层包了,“你护送那些孩子尽早下山吧。”
杨海立即应道,“是,掌门。”
屋外的药僮在门外报了一声,一掀帘子,扑啦啦啦,一只鹞子飞了进来,落在了一旁早准备好的架子上。
“花花……”佐为敲了敲架子,含笑道,“光怎么想得到这个名字的。”
鹞子啄了啄自己的爪子,金褐色的眼瞳一转,便别过了脖子不再打量他们——它从小被驯了,不怎么怕人,但欺生。
杨海见他神情自若,不由喟然,“你真忍心将掌门重任,交与那孩子肩上么?不如——”他一咬牙,心中那念头百转千回,最后还是道出了口,“不如你来护送孩子们下山,我与其他师兄弟一道留守罢。”
佐为递过小小的纸包,“下山未必不是九死一生,你护住他们,便是护住了蜀山的根基所在,至于阿光,他既是我首座弟子,我相信他必定能担得此重任。”
杨海知道这再说不动他,只好拿过佐为手中的绵纸包,固定住鹞子的脚踝,在铜环上绑了几圈,牢牢地绑住了,出声催它离开,“去找你的主人罢!”
恐怕这一去,便再没有归期。
光在山下的镇子上,也就半天的路途,并没有走远。
第一次下山,东张西望的他,恨不得再多生几对眼睛出来。
恰逢十五,附近村落来镇上赶集的人多得简直挤挤挨挨,道路两旁满是土产杂货,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怕人发现,光是摸黑下山的,此刻近午,已大半天都没有进食,抬眼见路边有人挑着担子,那刚出炉的热包子香气腾腾的,他实在饿的慌了,伸手便拿了一只,边走边啃了起来。
摊主正吆喝着呢,一转身突然发现有人不付账就走,立马伸手拉住他,“嘿,我说你怎么着……”
这拉着他一转身,才发现居然只是个孩子,那眉清目秀长得实在可爱,心中一软,怎么都呵斥不下去,一时间竟然有些讪讪,“小兄弟你拿着吃吧,嘿嘿。”估计是哪家孩子,年幼无知,这街坊邻居的,拿一个尝尝也不算什么。
光一开始见他凶的很,这会反而态度大转弯,有些奇怪,但也道谢一声,“蛮好吃的,谢谢你啦。”
他在蜀山,拿吃拿喝的惯了,哪里知道东西是要付钱的,不过山下人大多淳朴,以为孩子不经事,便只放过不提。
街上热闹的很,这一番也没惊着几个人,依旧是吆喝的吆喝,看货的看货。
光刚过去,倒是有人拦住了那个挑担的小贩,问他,“那小公子吃了你多少钱,我来赔你。”
小贩见他是穿着丝绸衣服的公子模样,当下虽与他说话,眼睛却滴溜溜地转在那少年的身上,他走街窜巷见识多广,知道这是老桥段,如今世风如此,有钱人家好风雅,便说不值什么,挑了担子低头就走了。
光走了没多远,立即察觉身后有人跟随,他只以为是同门追过来的师弟,便回头一笑,“你这一路也——厄?”
这人,他不认识。
他不经世事,心中有话直问出了口,“你跟着我干嘛?”
那青年挑眉一笑,说,“看小公子不是这边的人,在下云游四方,所谓人生何处无知已……”
光一听拽文就头疼,“停停停,你有事直说不行吗?”
“小公子走了这一路也饿了吧,那边有处酒楼,不如你我——”
那包子当然不顶饿,光果然同意了,他生来带有胡人的血统,眉目如细雨润过的春花,那男子看惯了中原人再来看他,便是另一种风情,又见他心思单纯,实在心痒痒,定要缠住他再作计量。
两个人在酒楼里坐定了,男子点了菜,让小二先上了几盘熟食糕点,光伸手抓了便吃,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临窗那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随口应付着他的问话,他算是偷偷摸摸下山的,不敢声张,对方问他几句,回答中准有一两句是虚的。
听到是蜀山那个方向来的,那公子倒是一惊,“我借道蜀南,原本是要西去大漠,这一路上听说蜀山胜景,本想着顺路也可去看一看的,没想到不知是山匪还是武林帮派结的一大伙人,一早堵了蜀山下的所有路口,说是那山上下来的,或是要上山去的,便是一个活口都不放过,这不,眼见就过午了我也没能走成,看样子又要——”
光极不耐烦这人文绉绉的腔调,左耳进右耳就出了,可越听到后边,脸色越白,没等他说完,便大叫了声糟,拾起包裹转身就跑下楼去。
那男子啊呀了一声,再去追他,便是影子都看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光不知道挥剑的手臂在还是不在。
眼前间或有一阵红褐色的雨雾喷溅。
落在脸上,是暖的。
于是他才知道,自己还是活的。
那剑光如虹挥落,似是饮饱了血,那每一记溅起的雾气,仿佛日出的云霓。
光就呆呆地看进那雾气去。
耳边的□□,尖叫,怒吼与哀鸣。
统统融入雾气之中。
恍惚间,万物一并消融其中。
变成一片虚无。
通通……变成了假的。
没错。
这一路师叔们的尸身是假……
这一路师弟们的尸身是假……
这……
“……不要放他走!”
“……那宝剑可是我的!”
“我只要那逆贼尸身领赏便是!”
尸身……
那词飘入他耳中,眼前便又起一片红雾!
什么人的……
尸身?!
他缓缓低下头去。
褐色污渍的道袍上,披散着尘土沾染的黯紫长发……面如冠玉……
“佐为……”他似乎总算是认出了他,于是喃喃道,“佐为……你睡了么……快醒醒……佐为……”
“别靠近,那白乙剑乃是神器,剑风便能生生把人劈成两半,围着他,这小子快力竭了!”几步之内不断有人在嚷。
“他快不成了!”
这一声犹如哗啦一记冰水灌顶,将光生生从迷雾中揪出神来。
他再也迈不出步,恍惚间跌坐在地,也不再起身,只是低头问道,“佐为……佐为……你疼不疼?”
他喃喃地问着怀中半拖半抱的尸身。
“佐为……佐为……我很疼啊……”
然而,养他教他亦师亦友的蜀山当任掌门已故去多时,紧闭的双目,灰白的脸上血迹早已干涸,再无一丝生气。
光终于累了,不再摇晃他,于是呆呆地坐着。
他杀出一条血路,冲上蜀山极顶,正是凭着这一口气战到现在,如今,却再没有继续下去的力气。
“佐为……”他埋首在他身上,不再动弹,“你睡了吗……我也想睡了……我们睡在一起吧……”
“他不动了……”
“小心有诈!”
围紧他的圈子,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听见了剑脱鞘的破空之声,心中却是一片空寂。
当下,仿佛洪荒之中,蓦然响起一声雷。
亮…………………………
“各位,请等一等。”
心有所应!!!!
鼓荡的声响,震动了他的耳膜!
“??!!”
光绞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抬头。
□□涸的血块黏着的眼睫下,深秋般的眸子中,映入了一摸白色的身影。
“这一位与我颇有些纠葛,可否请各位卖我一个面子,让我来处置他?”
那人缓缓步上前,丰神俊朗,手中所执青芒,竟似发出嘤嘤的泣声。
围紧的人登时纷纷散开。
是……他吗?
光搂着佐为的尸身,抬头茫然张望。
那人一身冰丝雪缎,白衣飘然,手中所执青芒交相辉映,一如碧洗。
待他走得只有几步近,光眼眸蓦地瞪大。
执剑之指节白皙修长,显得那扳指清澈如水。
由上古青铜器所制,蜀山掌门扳指。
光的眼光慢慢地往下落。
落在自己怀中。
佐为的手指上空空荡荡。
他茫然地,慢慢举起了白乙,对准了那人。
两剑相和,一时间嗡嗡剑颤之声,不绝于耳。
有人见此,突然反应过来,便上前怕马道,“公子说的极是,这白乙乃先天神器,也只有公子手中的青芒才制得了他,原是小的们躁进了。”
亮不言不语,只是一弹袍子,那人见他不悦,便率众先行离开。
只留这蜀山门下,最后二人。
“我带你从密道离开。”
亮收起青芒,一手将光从地上拉起。
“杨海师兄与年龄小一些的,领掌门之命,从那里已经退了。”
光无言,慢慢将怀中的尸身,背在背上。
又反手执了白乙,跌跌撞撞地,随着他的步履去了后山。
原来密道只是一条山路。
不过曲曲折折掩藏于密林之中,一般人便看不分明。
加上山势又陡,那人在前面走了,时不时嘱咐他一声,这边有滚石,小心等等。
光恍然未闻,低着头慢慢蹭着往下走。
不多远。
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前面那袭白衣停住。
光以为自己的五感早已封闭,这一路,再分辨不出任何气味。
可见一溪水淙淙,顺着山势冲下。
鲜红刺目。
光松了手,佐为的尸身从他的背上滑落。
他抢过几步,分开眼前的树丛。
几乎跄倒在地。
尸体。
全是尸体。
身量尚小,统统被割了头颅。
七横八竖地,伐倒在溪水之中。
春潮涨满,这不小的溪水竟被截了流,在原地兜兜转转,积成一洼瘀红。
“……啊……”
光似乎想往前走,身子却是一晃,一脚踩空,竟要滚落山坡。
察觉身前之人抢上去待要扶他,光无神的眼眸乍出精光,手腕一翻。
白乙一道剑光扑过,剑锋寸寸没入胸中,竟将那人死死钉在树上。
这一剑已耗尽他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