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顾永昌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周德征冲着他的背影继续道:“现在全上海滩社交界都已经知道顾大少爷顾维崧,从小人物出众,却并非顾家真正血脉,反倒是从小看似不那么争气的顾二少爷,才是真正的顾家血脉。这件事嘛,本来一开始知道的人并不多。结果谁叫那位顾维崧少爷,跑去骚扰准备下月成婚的许家大小姐,许家老爷闻讯后很是生气,生气后,跟人闲谈间就说了顾维崧的身世。大家都知道许老爷从不在这些事上胡言乱语。到如今,上海滩中等以上人家,差不多全都知道了。顾老板,您就真的舍得,让您唯一的儿子,这个年纪,又不是小孩子,竟然交与他人管教?”
顾永昌不言不语,脚步匆匆往外走。
周德征还冲着他的背影道:“顾老板,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愿意来领走顾家少爷——五千大洋即可!”
顾永昌很快离开。
周德征笑了半天。
当初是一怒之下整了顾家。但事后细想,也觉得破绽多多。想爱子被掳至顾家无人看守的废弃仓库,未必就是顾家所为。
不过顾家如今失势,是不是顾家所为,他们如今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至于赌场一套说辞,半真半假——
赌场内,的确是宝贝儿子和这家顾家少爷有了纷争,纷争后,顾家少爷被周家保镖打了个半死,宝贝儿子当然没怎么受伤。周德征得知消息后,派人将一身伤的顾维楠接到他处疗治养伤,让其不至于身死或者落残疾(当然也没花多少钱)。然后专候顾永昌到来。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再怎么失势,还不至于“关键时候”,拿不出五千大洋。
五千大洋,对周家来说,说多不说,说少不说。只不过有机会发笔小横财,不发白不发!
周克慎脚步踉跄走出一家青楼,突然站定了,见前后左右簇拥着保镖,让人看着都烦躁。
“闪开,闪开!”他将两条胳膊往后划,醉醺醺冲前面几个保镖道,“你们几个挡在前面,分明挡本少爷的路,都给我闪后面去?”
几名保镖立刻退到他身后。
周克慎打着酒嗝往前走,觉得前方道路果然宽敞了许多,当下醉步可是走得更利索了,却冷不丁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八嘎——”对方用日本话骂着,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这一大耳光可是打得不轻,打得周家少爷嘴角流血,呸一声吐了口血痰。
酒醉也因此被打醒一大半的周克慎抬头,见前方站着一个穿着日本军装的年轻人,也不细想对方的身份,已然怒上心头,喝令身后手下:“打,把这个日本小鬼子,给我往死打!”
手下没有动,还有人小声对周大少爷说:“这可是位日本军官,看样子有来头,不能轻易得罪!”
“日本军官就怎么了?胆敢殴打本大少爷,天王老子也要给我打!”周克慎伸一根手指头指着“日本小鬼子”的鼻子,当众咆哮。
年轻日本军官身边,已经是翻译官将对方的“无礼言语”翻译给主子听。
日本军官听完翻译,当即黑眉倒竖,又是一声“八嘎——”上前两步,噼哩啪啦,连抽“无礼少爷”好几个大嘴巴。
冷不丁又是挨了一顿抽的周克慎,被打得七荤八素,站稳身子,抬头,见对方竟然接过手下送来一个马鞭,扬鞭就要打向自己。
“我操/你小日本十九代祖宗,敢打你周大爷!”气得脑袋嗡嗡直响的周克慎,想都不去多想,直接从腰间抽出枪,砰砰砰连接几声枪响,将个在自己面前高举马鞭的日本军官,当众击毙在枪下!
周德征连夜找来一家渔船,和儿子双双扮作渔民,在一批身手最出色的周家保镖护卫下,深夜悄悄出江——连夜逃离上海。
“你要打死的是寻常日本军官也就罢了,你爹多花些金条多找些人,总能设法保下你。可是我的儿啊,你怎么偏偏打死的是松井上将的亲侄儿?前几个月,城内是蒋委员长当最高指挥官;城外,就是松井上将当最高指挥官。你打死这么个大人物的亲侄儿,咱们除了逃出上海,再无第二条活路!”
“上将侄儿就怎么了?儿子长这么大,还没在大马路上受过这么大的气!”周克慎想到当众挨了好几个大嘴巴,还在委屈呢。
周德征看着这个不知死活轻重的儿子,当真有气也只能往肚里咽,只道一句:“也罢,只要咱父子此番逃出性命,上海的产业,丢了也罢!”
远处突现光亮。
紧接着,四面八方突然出现的光亮,将整艘渔船照了个清清楚楚。
周德征立刻把布衣儿子按到船底,抬头,见四面八方多艘船只,将自己所在的渔船,团团包围。
船只上,耀人眼目的马灯旁,站满了持枪的日本兵。
周德征还想蒙混过关,当即站起,双手抱拳,冲四面团团做个拱,赔笑道:“各位老总,我们是渔民,出来打渔的良民!”
有日本人高喊一句:“八嘎——”
突突的枪声。
四面八方多支枪,齐开火,打中了站在船中央的周德征,以及另外几名保镖。
身中数弹的周德征扑倒在船底,鲜血从几处弹孔里汩汩而出。眼睛瞪大,看向儿子的方向——分明死不瞑目!
“爹——爹——”周克慎抱着爹的尸体声嘶力竭地喊。
爹没有回答他。爹遍身的血污,亦将他染红。
周克慎两眼变得通红,他抄起船底一支枪,突然站起,冲着四面八方的日本人喊:“我操/你小日本十九代奶奶的祖宗!”
他举枪狂乱射击,然而更多子弹飞来,将他转眼打成个筛子。
遍身弹孔的周克慎摔至江水中。
周氏父子,一个倒在船底,一个沉于江底。就此同一夜,同一刻,双双死在了日本人枪下!
周氏父子连夜出逃,周家内外乱成一锅粥。看守顾维楠的周家下人,也都各自逃命去了。无人看管的顾维楠,就此逃脱,独自离去。
顾永昌闻讯后赶来,却终究晚了一步——只看到日本人在查封周公馆。
他再一次失去了唯一儿子的下落。
周氏父子横死真相,在上海内外悄悄流传开来。原本一直以“混帐不堪”闻名全上海的周克慎,死后,却成了无数上海人口中另一种形象。
三浦敏夫扶持了一商界名流做棉纱交易所理事长,上任第三天,被人枪杀在自己寓所门口。行刺者很快逃之夭夭。日本军方四处捉拿要犯,终究无果。
许炳元“养病”在家,许家财势已经大不如前。经“准女婿”和“准儿媳”分别要求,许炳元终于做出了婚礼规模“从简”的决定。
“赶在这个时候办婚事,真是委屈汪小姐和瑛儿了。”许炳元慨叹。
“爹你说哪里去了,这个时候,倘若婚礼铺张浪费,才让人终生难安呢。莫道现在家中已经明显不如前,就是胜过以前,不说设法帮助现在衣食无周的难民,而是办什么盛大婚事,岂不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许瑛娜如是说。
许炳元听了也不置可否,又问长子:“汪小姐那边,可有什么意见吗?”
许戴杰抬头如实道:“汪小姐说她早有此想法,只是身为小辈不好主动开口。她自己也将嫁妆的一半拿出来,折成银元,说是资助在上海的难民。据说完全是本人的主意。”
“汪小姐真正识大体!”许炳元赞叹后,又不忘嘱咐长子,“这么好的姑娘,以后娶进家门,你可不能让人家受半点委屈。否则的话,我可是头一个饶不了你!”
许戴杰只低声答一句“是——”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克慎,生得逗比,死得震撼!
周克慎此人,原本是将他当作“高衙内”之类的反派来写,然而具体写文中,却觉得此人物相当有趣。就是个充满喜剧色彩的大逗比!而且此人看似无脑混帐,但在全文中却至关重要,只要他一出场,基本就会带来一个剧情上的重大转折。
至于他的死亡之震撼,往大里说,是民族大义。不过周克慎此人,头脑中没有“民族大义”四个字,打死日本军官,是因为对方竟然在大街上抽他耳光——这可是周大少爷从来没有受过的“天大委屈”,一枪打死日本军官,完全符合他平时人设。受了这么大委屈,就是天王老子他也要往死里打!
至于当初被陈兆轩差点打成重伤,但有一点,陈兆轩打人不打脸,总算留有余地。
至于死前大骂日本人与其火拼,是因为世上对他最好的亲爹被日本人打死在眼前。国仇,说到底都归根于家恨!
周克慎至死都不会想到“民族大义”这些概念。
然而“民族大义”,说到底,都要折射到个人个体被异族欺压的遭遇上!
第126章 大喜
数日后,许戴杰一家电影院门口,邂逅盛装华服兼珠光宝气的顾唯妍。
她独自站在马路边,身边好几名持枪日本军士护卫。抬头看到他,她立刻把目光移到另一边,仿佛根本不认识他。
他当然知道这段时间,她已经“跟了”日本领事——这件事,大半个上海滩都传遍了,左右不过说“父亲是大汉奸出嫁女儿做了日本高官的姘头”!
他却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上前就叫一声“顾小姐”。
顾唯妍回头,神情分外冷漠,道:“你是谁?知道我是顾家小姐多了去了。我不认识你,请你走开!”
许戴杰当面质问她:“你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已经有日本军士上前,手持有刺刀的枪,用日语大骂着,推搡着许戴杰将他往外赶。
许戴杰在几个日本军士的推搡下,冲她喊:“告诉我,你是被日本人逼迫的。我总能设法救出,将你从日本人手里救出来!”
顾唯妍却是放声大笑,大笑着对他说:“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凭你就能对付得了日本人吗?连上海都被日本人打下了,区区一个你,有这个本事吗?”
她的语气中,极尽嘲讽。然而神情却难掩悲苦。
许戴杰看着她的脸,喊道:“你是被逼的,你果然是被逼迫的!你放心,我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你救出来!”
顾唯妍扭脸向另一边。
几个日本军士听不太懂中国话,但看两人情形——倘若不是许戴杰衣饰不凡,一望即知非等闲之辈。日本军士早已将手中刺刀刺了出去!
汽车鸣笛声。
顾唯妍和许戴杰都回头,见是四辆日本军用摩托簇拥的一辆小汽车停在电影院台阶下,三浦敏夫从插着太阳旗的汽车上走下。
三浦敏夫早已看到这边情景,一下汽车就回头问顾唯妍:“那位中国先生,倘若惹你不高兴,只要你一句话,打人杀人,随你意!”
“不——”顾唯妍一口回绝,“我讨厌看人打架,更不喜欢看死人。一个无聊的人,不必理会他!我们这就去看电影。”
她主动挽住了三浦的一条手臂。
三浦敏夫用日语交待手下“不必再理会那个无聊的中国人”,冲身边美人客气道:“真是抱歉,开会晚了,让你久等了。”
“你不是说过,在日本,从来都是女人等男人。”顾唯妍说着,随三浦敏夫步入电影院大门,进门前用眼角余光瞥见许戴杰大踏步离去的背影。
她不再强笑欢笑,神色黯然,却分明不敢真的去对抗身边这个披着斯文外皮的禽兽式日本人。
丈夫还在日本人手里——城破家败,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许家的婚礼,如期举行。中等规模的宴席,场面并不奢华,宾客不太多,但个个身份不凡。
兀自留在上海的商界政界文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