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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维崧和许琳娜全都惊醒。顾维崧抬头,见窗外果然有火光。他立刻奔到门外,转眼打开大铜锁,推开门,乍一见走廊里黑烟滚滚,呛人的黑烟直扑面而来。
他一下子关住门,回头,见许琳娜已经打开窗户。
窗外,不远处几个房子着火,多人拎着盆桶等物乱跑着救火。窗外一片空地倒是好端端。
许琳娜未及爬出窗,顾维崧已冲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轻易跃窗而出。
孙娇茜亦被嘈杂声惊醒,抬头见窗外火光,当下跳下床推开门,却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当下关上门,赶紧跑去拿了装银元财物的包袱,略了犹豫,将包袱打开,那枚红玉手钏——顾维崧送给她的唯一一件首饰,戴在手腕上。然后披上衣裳,搬张凳子到窗前,先将装有银元的包袱扔出窗,再挺着七个多月的大肚子,笨拙爬出。
刚刚在地上站稳了,她一抬头,看到火光照耀中,抱着一个“瘦小姑娘”的布衣男子高大身影。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布衣男子将怀中“瘦小姑娘”放在地上,兀自紧紧拉着对方一只手。
“救火——救火——”
好几个布衣男子拎着水桶脸盆等物,跑来跑去到处泼水。两个人,一个拎着铁皮桶,一个端着铜盆,奔到抱着许琳娜的顾维崧左近,二话不说,将各种手中桶盆对准他泼来。
紧拉着许琳娜的顾维崧,却是身手异常矫健,一脚一个,将两个奔至左近的陌生男子全都揣飞出去,两人手中有明显草药气味的盆桶,也全都飞了出去。
只听得一个女人一个惊叫,顾维崧下意识回头,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被飞出的铁皮桶撞了腿,一跤重重摔倒。
他不由得一呆,在火光下盯着那个女人看。对方捂着大肚皮,脸现明显的痛苦之色,也抬头看向他。
重重摔倒在地的孙娇茜,忍着肚子里的剧痛,喊:“维崧——”
顾维崧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孙娇茜,还是如此情景下,还是被他亲眼目睹身怀六甲孙娇茜在自己面前重重摔倒的一幕!
在他恍惚的刹那间,一直被他紧紧拉着手的许琳娜突然低头在他手臂下重重咬下,咬得够狠,竟然在他手腕上咬出血来,顾维崧一惊一痛,竟然放手。
几个布衣男子一窝峰抢上,将许琳娜拉到一边。
顾维崧脸白如纸,想果然是许家人设下的圈套。眼见着许琳娜被他们抢回……他转眼奔到孙娇茜身边,一把拉起她,同时伸手,手中枪,对准许琳娜。
许琳娜被推到多名布衣男子身后,这些扮作平民的许家手下,个个手持枪,对准顾维崧。
却是谁也不敢贸然开枪。
顾维崧拉着孙娇茜,头也不回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孙娇茜:“报纸上说你来了崇明岛,我看到报纸,就来找你!”
她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顾维崧唉一声:“你这么大肚子,还在外面乱跑!”
他拉着她,举着枪,步步后退,退到客栈后院马厩中,几匹马儿都被火光惊得乱踹乱跳,只是被拴死在马厩中,却是无法逃离。顾维崧对孙娇茜道一声“闪开些”,举着枪兀自对准许家诸人,另一只手拿出贴身的刀,挑中最高大一匹马,割裂其缰绳,翻身而上,踢脚连踹马肚子几踹,迫得惊吓中的马儿安静下来。
孙娇茜奔来,死死抓住马缰绳,道:“带我一起走!”
顾维崧正待拒绝,却一眼看到她抬头望向自己的眼神。
拒绝的言辞,终究没能说出口。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马背上,坐在自己身前。
顾维崧举刀在马臀上轻扎一刀。马儿嘶鸣,扬蹄狂奔而去。
二小姐被顺利救下。
几个人护着二小姐。又有几个人,纷纷骑马,呼唤着同伴,追逐顾维崧而去。
孙娇茜艰难坐在颠簸的马鞍上,忍着腹中剧痛,回头问他:“那个姑娘是谁?”
顾维崧一怔,很快明白过来她是在问“许琳娜”,当下简短回答:“是许家二小姐,我将其挟为人质,才一路逃到崇明岛。”
孙娇茜解开心中一个疑惑,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打伤了许家的陈少爷?”
顾维崧继续回答:“我本来要杀白蝶菲,陈兆轩突然出现挡在她身前,结果白蝶菲没杀成,反而将误伤这位陈少爷。许炳元视他如亲儿,我伤了他,许家岂肯善罢甘休?”
孙娇茜捂着肚子,喘气道:“原来你要杀白蝶菲,却又何必……”
顾维崧咬牙道:“我妹妹妹夫惨死雪地中,我娘也是死于非命,如果不是她处心积虑害我们顾家,顾家何至于到今天这般田地!”
如果不是白蝶菲,现在的他,定然还是富贵少爷,何至于到如今——亡命天涯!
孙娇茜不作声,只是捂着肚皮强忍着。
顾维崧痛悔道:“当初我瞎了眼,为什么宁愿相信她的连篇谎话,而不是你的肺腑之言!”
孙娇茜突然痛哼了一声。
顾维崧低头,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颤抖,惊道:“你……你不会是……”
“之前在客栈重摔了一跤,又心绪不太平稳,结果这死丫头,还有两个多月,她竟然就要提前出来了!”
孙娇茜回头抱紧顾维崧,在颠簸的马背上,痛声道:“维崧怎么办?我像是真的要……要临盆了!”
顾维崧伸手一摸她衣下,果然一片浸湿!
他急勒马。四下里一张望,道:“那边有点灯火,应该有人家。咱们赶紧过去,起码去个有人家的地方!”
他策马奔去,不多时,奔至一小小村庄。
夜空,响起了阵阵闷雷。
村庄中乌漆麻黑,只有一家点着灯火,顾维崧策马奔去,奔至门前,将孙娇茜从马背上小心翼翼抱起,让她倚着自己的臂膀勉强站着,然后大力拍门。
不多时,见门打开,一个边举油灯边挖鼻孔一咧嘴露出一嘴大黄牙的干瘦男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两人。
顾维崧看他肮脏的样子,略一犹豫,想要不要再回头找另一家。
又一个穿着洁净青布衣裳的妇人走来,相貌倒也周正,一眼看到孙娇茜脸白如纸且冒冷汗的样子,再一看她身下衣裤浸湿大片,当即脸色一变,一把拉住孙娇茜道:“太太您这是要临盆了吧。唉呀,这黑灯瞎火的,得赶紧找稳婆呀。”
远处,多人马蹄声。
顾维崧脸色一变,不再犹豫,将一大把银元——约二十多枚,悉数塞在洁净妇人手里,张口就道:“我太太半路上突然要临盆,麻烦借屋子一用,还麻烦这位帮忙请个稳婆。这些大洋,不知够不够?”
妇人未及答言,旁边丈夫一把抓过银元,笑得露出满嘴黄牙,点头道:“足够足够,我婆娘屋子干净得很,厨房里还有烧开的热水。我这就叫我婆娘去请村那边的稳婆!”
顾维崧听着远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点头:“如此有劳二位了。我有急事赶路,姑且让太太暂居贵地。叨扰了。”
他说完将孙娇茜推到妇人那边,就要离开。
孙娇茜一把抓住他,忍着剧痛急道:“维崧,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顾维崧将她拉开几步,在她耳边道:“许家人还在后面,我伤了陈兆轩又挟持了他们二小姐,总之绝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他匆匆说完,又提高声音对她道:“等我,等我以后有一天,回来接你和孩子!”
头顶上闷雷在响,突然一阵闪电,照亮了他和她。
他看到她眼中的苦痛与深情;
她也看到了他望向她那不舍的眼神。
她一直爱着他,毋庸置疑!
而他,也在这一刹那间明白过来:他其实也爱她!
顾维崧突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用力吻着,吻得两个人都几乎喘不气来,才放开她,退后两步,重复道:“等我,等我回来,接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到时候再一起走!”
孙娇茜伸出手,又缩回,已然泣不成声——此时此刻,她知道她跟着他,只能成为他的拖累!
她忍着腹中的剧痛,强自支撑站着,看着他翻身上马。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光亮中,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这是他望向她的最后一眼。
闪电消逝。
村民一盏昏黄油灯照亮了小片的黑暗,他和她却再也没能看清对方的脸。
顾维崧掉转马头,一言不发,就此策马离去。
孙娇茜痛哭失声,再也站立不稳,亏得身边妇人一把抱住她。
赌徒村民王二抓着满手银元,一路上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说“运道运道,今日赌钱赢了一大把,半夜就遇财神爷有此好运道!”
只因为今晚赌钱难得赢了几百铜板,王二才半夜点油灯来回数铜板,不期望半夜“财神夜”敲门,一出手就是满手的银元。
王二将银元来回数数,整整二十七枚!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旁边媳妇突然抓过两枚银元。
“你干嘛——”王二还想抢。
媳妇吕氏道:“人家的钱,是因为给人家太太生孩子用的,没钱,请什么稳婆!”
孙娇茜躺在被吕氏铺了新床单的炕上,开始惨叫。
惨叫声惊醒这家熟睡中的五岁儿子小君,揉着眼睛问爹娘出什么事。
吕氏拖过儿子,说:“这位姨要生孩子了,你帮忙看着,不准你爹靠近!”
然后吕氏将年幼儿子和孙娇茜锁在一间屋里,自己拿着两枚银元匆匆出门请稳婆。
闷雷滚滚。
吕氏连走三个村子,两个稳婆,一个因为白日里嫁女儿喝了太多黄酒醉成一摊烂泥叫都叫不醒;另一个,早两三个时辰前就赶去另一家接生了。
“怎么这么不巧!”吕氏心急如焚,但想到自己外出走这么久,那位太太独自在家里,就一个五岁小孩在旁看着,终究也不成!
她无法,只有怀揣两枚银元,匆匆奔回。
没进屋子,就闻得血腥气,赶紧打开门,儿子小君一头扑她怀里,哭喊道:“娘,好多血……这位姨,流了好多血!”
产妇身下,大滩大滩的污血,从炕头,流淌到地上。
孙娇茜喊得喉咙都嘶哑了,抬头嘶哑着嗓子对吕氏道:“我……我怕是不行了……”
吕氏立刻道:“我去端热水!”
她奔出房门,到另一间房没找到丈夫,问儿子小君紧跟其后。吕氏回头问儿子:“你爹干什么去了?”
小君抬头道:“爹说女人生孩子最晦气,还有血光,会连累他输钱。所以爹到村另一头的五叔那里睡觉去了!”
吕氏一跺脚,原地转了两个圈,然后将怀中两枚银元交给儿子,道:“去五叔那里找你爹,说那位太太大出血,要赶紧请郎中,让他拿着这两块银元去郑村那里把郎中请来,人命关天,快去叫你爹请郎中!”
小君一点头,拿着银元,飞跑而去。
吕氏去厨房端了一盆热水,赶到产妇房,还没进门,就听得门内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在门外乍听如此惨声,惊得险些将整盆热水打翻在地!
顾维崧纵马狂奔,却仍然能听到身后众多追兵马蹄声。
电闪雷鸣,海涛声也越来越近。
一人一骑,很快到海边。
顾维崧一眼看到海边孤伶伶一艘渔船,船附近,一幢小屋,小屋外,晒着一张渔网,网上悬挂着一排晒干的海鱼。
他纵马赶至小屋门前,翻身下马,一手握马缰绳,一手猛拍门。
木门打开,一张苍老的脸先出现,然后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年在老人身后探头探脑。
顾维崧嗅到对方身上渔民才有的鱼腥味儿,当即开门见山:“我出钱,你们现在立刻用船送我到海对岸的寅阳或者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