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许公馆。
这一天,特地提早回来,果然一进公馆大门,就听闻下人报“贵客来临”。
许炳元步入大厅,果见大厅一角,陪夫人杨太太说话的,正是张庭桢。
见许老爷回来,张庭桢立刻站起,欠身道:“见过许伯父。”
“不客气不客气,张公子快请坐回。”许炳元满脸是笑道。
杨太太在旁笑言:“我家老爷啊,一见了张公子,都比见了自家儿子亲近。”
“那个不肖子,提也甭提,现在八成又在搞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才不理会家中生意的死活。”许炳元唉一声道。
张庭桢立刻笑道:“伯父言重了。想许世兄理想就是化学。为工为商,不过看男儿志在何方。时代不同了,商业又比不得化学,化学只要做出名堂,是能为国争光永载史册的,也是足以光宗耀祖的。这点,却是庭桢远不及许世兄了。”
“张公子真是言过了。这个戴杰,哪当得起这般称赞。不提他了,张公子这里坐。”
许炳元亲自拉着张庭桢的手,坐在锦缎铺就的沙发上,又着意打量了对方几眼。
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将一身深蓝色手工西服穿得极体面。太阳下晒成的浅棕色皮肤,大大的眼睛,高且挺直的鼻梁。也是个仪表出众的好青年。虽说相貌比起顾维维崧明显有所不及,但论到家世学历,却是明显胜过顾维崧了。
张庭桢,乃张状元之孙,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就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工程学博士。回国后却顺从父亲之愿,弃工从商,将家族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素日里言谈举止为人,众人都是无不赞的。
张状元打得好天下,生得好孙。自家那个不顾家里生意只知道摆弄瓶瓶罐罐的戴杰,能赶上人家五成,许炳元想此生也足以慰藉了。
至于压根让人捉摸不透的顾维崧,又怎能比得了眼前的张状元之孙?
许炳元是一看到这位张庭桢啊,就打心底笑出来。昨天就听闻这位张公子抵达上海码头,不出所料,来上海第二天就来拜会许公馆了。
第39章 可怜人
一老一少坐在一处,许炳元嘘寒问暖,张庭桢彬彬有礼地应答。许炳元又将话题转其他,谈当下时政,谈前朝历史,谈异国见闻,说到有趣处,两人齐齐拍掌大笑。
“这一老一少啊,还真是谈到一块去了。我家老爷,见了谁家青年,都不像见了张公子,这般能言谈投机。你们两个可真是缘分。”
杨太太坐一边,什么时政历史,早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见二人相谈甚欢,也不由得掩口笑。一抬头,又立刻笑道:“哎哟,是瑛娜啊,这么快就回来了。快看看,看看是谁来了。”
一身蓝色洋装的许瑛娜,出现在大厅门口。
一听到“瑛娜”两个字,张庭桢立刻住了口,抬头,见到蓝衣倩影,立刻站起,欠身致意,开口道:“许大小姐,别来无恙。”
“张少爷别来无恙。”许瑛娜礼貌回应。
沙发上,许炳元和夫人全都站起。许炳元笑道:“什么大小姐……这般生分。张公子,以后你就直接唤她瑛娜好了。”
“岂敢。”张庭桢低头道,浅棕色的脸皮,却微微有些泛红。
许炳元和太太都看在眼里,两人不由得全是笑。
“不叨扰了。”许瑛娜淡淡道,转身就要上楼梯。
“岂有此理。贵客来家门,瑛娜你是主,哪能这么快撇下客人自顾自?”许炳元明显不悦。
许瑛娜站在楼梯口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张庭桢察言观色,立刻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了。改日再来公馆叨扰。没记错的话,本月底,是许老爷大寿,对不对?”
“没错。”杨太太立刻在旁接口道,“我家老爷大寿,张公子可不能不来。”
“张公子要来赏光。”许炳元也在旁道。
“荣幸之至。”张庭桢笑道。
许炳元和杨太太亲自送张庭桢出门,在门前,笑对张庭桢:“对了,听说张公子之前还在欧洲的骑术比赛得过奖。我家瑛儿平日里就爱骑马,张公子有空,倒是可以陪陪瑛儿。”
二老身后,许瑛娜立刻道:“我已经很久不骑马了!”
说完就上楼了。
张庭桢再一次脸皮泛红,这一次却是尴尬。
许氏夫妇亦是脸色有异。杨太太也是尴尬,许炳元却纯粹是气的。
杨太太尴尬笑道:“我们家大小姐脾气真是……回头说她去,张公子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许炳元怒道:“这个瑛儿,这般不知礼数,定不能饶她。”
“不——”张庭桢情急下明显失了礼数,又低头笑道,“千万不要因为庭桢的缘故责罚大小姐,否则,庭桢只有愧疚的份儿了。”
得到许老爷太太不会责罚许大小姐的“保证”后,张庭桢才放心离去。
站在门前台阶上,许炳元和太太遥望着“张公子”的身影,直到其走出公馆大门。
张庭桢是在英国游学时,偶遇许瑛娜,据说是一见钟情、从此念念不忘。一度对许大小姐热忱追求,却遭对方多番拒绝,此事早已在英国留学圈里出了名。消息传回上海,许炳元听闻是“张状元之孙”,设法将这位“张公子”查了个清清楚楚,关于其人品家世学历……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满意。恨长女“有眼无珠”,竟然拒绝这等“完美无缺的金龟婿”,早在一两年前听闻张公子在上海,就设法令人来公馆会面。言谈得多了,一老一少简直是相见恨晚。
许炳元对张庭桢是十二分满意,张庭桢又是十二分地念念不忘许瑛娜。可许瑛娜偏偏……在父亲眼里,就是十二分的“有眼无珠”!
“这位张公子,才是真正无可挑剔的好青年,又对瑛儿这般真心诚意。瑛儿错失这般真心好男人,老了也要后悔的。”许炳元叹道。
“唉,还不是因为瑛儿念念不忘顾家大少爷。我要说了,怕老爷又听不进去。这个顾维崧,虽说家世明显不及张公子,可论到人品为人才干,不见得比张公子差呢。”杨太太笑道。
“你对顾维崧了解多少,就这样肯定他的为人?”许炳元哼一声,道,“还是那句话,至少到现在为止,许家是绝对不会和顾家结亲的,绝不!”
他没有再多说下去——
长女之所以念念不忘顾维崧,说到底……是素有君子之名的顾维崧,似乎从未对任何女子“上心”过。
酒醉下鸣枪救歌女,已经是顾维崧前所未有的“出格”行为。只是在之后,他分明也对歌女淡了。
不过,毕竟她是令他唯一一次“出格”的女子。
倘若真有一个女子,能令顾维崧真正“上心”……
许炳元就不信自尊心极强的长女不会不“回头”!
之后,许炳元常在图书室和白蝶菲喝下午茶,品茶论文谈历史等话题。时间长了,难免有忠心的女佣悄悄和杨太太说心中疑虑。
“这位白小姐,之前在大世界做歌女,初次登台,就引得一向有少年君子之称的顾大少爷为她大动干戈。都说此女实在不简单。许老爷向来为人持重,可如今……太太,您不能不多些心眼啊。”
跟随杨太太多年的年长女佣,半吞半吐劝道。
“不管那位小姐来历如何,我相信我家老爷,都不会做错事。”杨太太淡然笑道,“老爷一生无明显过错。以前不曾有,以后也不会有的。”
共枕人,这几天心中有什么事情,自然也细细地说与她。对于老爷的打算,杨太太不置可否。这半生来,一直是“夫唱妇随”,老爷从来不曾犯过什么明显的错,她只要跟着老爷就不会错。
面对忧心多虑的女佣,杨太太胸有成竹,并不“多说”。
几天后。
夜幕下,独自来到顾公馆大门前的晴鹂,一身布衣裤,紧紧抱着一个花布包袱,低声下气找顾家二少爷,却遭公馆大门内几名下人的驱赶。
“走,走,走得远一些。什么二少爷,现在根本不在公馆。”
下人们的脸上,都是明显的不耐烦。还有人推搡着姑娘,明显力气大一些,竟将一身布衣的姑娘推倒在地。
“住手。”门内一身沉稳的声音,下人们集体后退。
是顾维崧,听到动静走出,皱着眉头看几名下人,沉声道:“对待一位姑娘,也是这般没有礼数,传出去,还道是我们顾家纵容下人欺凌弱女子!”
说着,他已上前,伸手将地上的姑娘扶起。
下人们尽皆惶恐。有人小声说:“老爷一早吩咐了,倘若有人来找二少爷,尽管打出去。”
顾维崧看了他一眼,那名下人立刻闭嘴了。
顾维崧回头对晴鹂客气道:“是我们不知教导下人,礼数所失处,请这位小姐见谅。二弟现在不方便见任何客人。让小姐白跑一趟,真是抱歉了。回头我会找人送小姐到您去的地方。”
晴鹂却只是仍然抱着怀中包袱,低下头,一言不发,眼圈明显发红。
突然一声嗤之以鼻。
顾维崧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站着妹妹顾唯妍。
顾唯妍听到动静从洋楼走出,赶到大门前,明显不满道:“哥哥你也真是多管闲事!父亲都说了,凡是来找野种的,一律打出去不用客气。那个野种平日里结交的,能有什么好人?男的自然是些赌场之类地方认识的狐朋狗友;女的嘛,哼,不用问也不知道,自然是些不要脸的贱女人!”
顾唯妍回头打量着低头不语满面通红又楚楚可怜的晴鹂,鄙夷道:“没弄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那个什么……什么楼还是什么院的红牌姑娘了!顾公馆原本是何等所在,顾家大门岂是等闲人轻易能进的?可如今……什么脏的臭的,竟然也敢往顾家大门前站!”
“妍儿,这些话,真不应该由一位千金小姐说出来。”顾维崧轻责妹妹。
“难道我说错了不成?”顾唯妍分明有些着恼了,扬头对哥哥道,“我的好人哥哥,不是我说你,平时也就罢了,如今顾家大门前站了这么个脏的臭的,竟然也要充好人。竟然还要顾家人去送她去……去……哼,她能去什么正经地方,还不是什么楼什么院!真要送过去了,让旁人看见,咱们顾家,还要不要这个脸面?”
晴鹂抱着包袱转身就跑。
顾维崧看着她逃离的背影略一迟疑,一只手臂被妹妹抱住。
“哥哥不准走。你要真跑去送这个……这个脏臭女人,我可就不认你这个哥哥了。”顾唯妍抱着哥哥的手臂撒娇。
灯光下,顾唯妍扬起的一张脸是恁般娇俏动人。
顾维崧对着妹妹的脸叹口气,什么也没说,跟着妹妹回了洋楼。
晴鹂抱着包袱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远离顾公馆,再也跑不动了,才慢慢地坐在路边一块石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此番至顾公馆,原本是巴望着找到维楠,再一起离开,离开上海!
维楠曾经跟自己说过很多次顾公馆的童年,她也不止一次跟维楠慢慢说了自己的曾经。
一对有情人,细述过往,说到伤心时,都是抱头痛哭。
他是个可怜人,她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
第40章 晴鹂毁容
母亲早亡,几年后父亲又娶亲。薄有资产的小商人父亲娶的是一个妆奁丰厚得多且精明能干的后母。后母入门第一天,就掌管了家中所有的钥匙。然后没多久,带大自己的乳母被后母找个缘由赶回乡下。然后她从六七岁起就在家中从小姐沦为丫环,被压根不理会他人“闲言闲语”的后母呼来喝去,夜夜都要端后母的洗脚水。才过了一两年,后母生了个弟弟,她从此被赶到下人房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