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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洋人伴在左右,应该无大碍。(顾永晶那帮手下,还不至于给自己去惹“洋麻烦”。)
而且自己“独自离开”得了太久,今天是自己出狱的第一天,二小姐一定在公馆等待——不能让二小姐多等。
陈兆轩终于离去。离去前,出于谨慎,特地察看了地上的大车车轱辘印。
每一辆马车的车轱辘印,总能找到它“与众不同”的特点。这辆车,自然也不例外。
马车载着四人连夜出城。
多少有点赶车把式的金阿大,代替约翰充当车夫。约翰在车夫身边正襟危坐,时不时和金阿大调侃几句。
宽敞的车篷内,半躺着金萱母女。
陆氏搂着女儿笑道:“这个洋人,虽然是个洋人,可没半点洋人的臭脾气。我看他比好多咱们国家的青年都脾气好,人也实在热忱,看着蛮靠谱的。金萱,你都快二十三了,年纪真的不小了。”
“娘——”金萱嗔道。在娘怀里,明显有些难为情,但也只是难为情而已,并没有真正小儿女情态的娇羞。
知女莫若母,陆氏看明白过来,轻声道:“你不中意这个洋人?其实我看此人除了是洋人,真的哪都好。至少回小镇上,是找不出这样好的人才了。如果你只是嫌他是个洋人,大可不必有此顾虑……”
“娘,我要睡了,不要再多说了!”金萱双手捂耳,转身躺倒。
陆氏不由得笑起来。
看女儿平时老成稳重的样子,可一谈到终身大事,就在自己面前变得小女孩一般。
她明显是不中意这个洋人。不过嘛,以后慢慢处久了,也许能有所改变。
陆氏轻轻倚着车壁,这么胡思乱想着。然而黑暗颠簸中,女儿躺在自己脚下,突然低声道:“娘,你真的读过女中吗?那些……那些歹人,又是……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以后再不准问!”娘厉声道。
金萱不作声——娘似乎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如此“严厉”过;这一次,娘明显在自己面前有些失态。
陆氏应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沉默半晌,轻轻叹口气,又柔声道:“萱儿,有些事情,娘一直没跟你讲,不是要故意瞒着你。只是……有些事,不宜让你过早的知道。等你哪天成婚了,嫁个如意郎君,能真心诚意待人为你着想……的好男人,娘会告诉你一切。至于现在,不要问,什么也不要问,因为娘肯定不会说的。”
金萱伸手,握住了娘的手。
无需多言,母女心意相通。
金萱在黑暗中低声道:“娘,既然你不喜欢我在上海。那萱儿可以保证,只要咱们平安回到家乡,金萱此生此世,永不踏足上海!”
陆氏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不言语,只是在黑暗中长长地叹口气。
陈兆轩赶到许公馆。
在公馆大门前,就有相熟的许家老仆笑道:“轩少爷,里面就等您了。”
陈兆轩停步,面前老仆,和其他大多数许家仆役一样,一直喊自己“兆轩”“轩哥”……这声“轩少爷”,但是破天荒头一次。
陈少爷抬眼看着老仆,老仆笑道:“老爷说了,从此公馆的人,全都要改口喊您‘轩少爷’。”
老仆弯腰,笑容中又明显带着巴结的味道。
陈兆轩立刻欠身还礼,道一声“不敢当”,径直走进公馆大门。
公馆内,一栋白色三层洋楼,楼内灯火辉煌。楼外,大片草坪,修剪整齐的树木。又有一株果实累累的梨树下,站着一个穿洋装的少女。
白色的蕾丝泡泡袖衬衫,红蓝格纹英伦背带裙,白色的丝质洋袜,一双红色的精巧玲珑小洋皮鞋。打扮得就像是位在读英美贵族女校的女学生。
少女伸手,去摘枝条上的雪梨,娇小的身材,却够不着哪怕最低的枝头。
陈兆轩走上,在少女身后跳跃而起,轻而易举摘下一只大大的雪梨,递到少女面前。
她抬头,看着陈兆轩的脸,瞪大一双眼睛,很快取出一块白色的丝帕,擦试他脸上的青紫。
许家二小姐许琳娜,生得面薄身纤。小小的巴掌脸,纤瘦的鼻子,薄薄的樱唇,两道细细的眉毛弯弯的在额上,唯有一双眼睛格外大,双眸如最清澈的泉水一般的纯净。只是生得太单薄,十六岁的年纪,看上去却还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陈兆轩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直把她当作孩子来看待,从无他想。最多,也只是把她当作亲妹妹一般。虽然许家小姐从十二三岁起,看他的眼神已然“格外不同”。
只是,老爷如此栽培自己,他陈兆轩岂能辜负了老爷的心意?纵然他对二小姐一向也只有兄妹之情。但从今日起,他想他注定要一心一意地爱护照顾二小姐一生一世。
第6章 家宴风波
如水的月光下,果香四溢的梨树下,许琳娜踮起脚尖用丝帕擦陈脸上的伤,哪里能擦得掉?大大的眼睛中,慢慢充满了泪水。
“脸上的伤,只要养一段时间就好,医生说过,不会留疤,以后不会总是吓着二小姐的。”陈兆轩冲二小姐摇头,“看,平日里最爱干净的二小姐,怎么能拿这么干净的白色丝帕来擦一张可怕的脸呢?二小姐一定是被我这张脸吓坏了,连干净都顾不上了,对不对?”
二小姐放下丝帕,破啼为笑,拉着陈的手向灯火辉煌的洋楼走去。
洋楼窗前,许老爷和他的夫人杨太太看着这一切。
雍容华贵的杨太太轻叹一声,回头问老爷:“你真的就这么乐意让琳儿和他在一起?兆轩本人是没的挑了,但毕竟……毕竟没什么家世。唉——不过也好,以后也可以把兆轩招赘进来,琳儿也可一直伴在咱们左右,不用担心她会受任何委屈……”
她没有说下去,真要家世体面,她和老爷一样,还要担心琳儿在大家族受委屈。只是把琳儿许给“公馆下人出身”的陈,终究不甘心。虽然陈本人够出色且人品绝对可靠。
“不,不会把轩儿招赘的。以后要让轩儿自立门户,许家的女婿,不能在外让人看不起!英雄不怕出身低。轩儿的下人出身,以后会随着他事业上的成就被人忘记。以轩儿的能为,只要让他放开手脚做事业,不出几年,会成上海滩响当当一号人物。琳儿跟着他绝不会受委屈。只是琳儿现在还小,至少再等两年,等她满十八岁了,轩儿事业多少有了起色,再来场正式的定婚仪式,再办场热热闹闹的婚礼,琳儿要风风光光地嫁,轩儿要风风光光地娶!”许老爷斩钉截铁,语气中不容丝毫置疑。
杨太太不作声了,老爷面前,她从来不会争执。
杨太太沉默半晌,见琳儿和轩儿双双进洋楼,也跟着老爷转身,慢慢走下楼。
楼梯口,杨太太突然又笑问:“你还说英雄不怕出身低呢,顾永昌几次托人为他家的长子向瑛儿求亲,瑛儿是满心情愿,你却总是不允。还私下里说顾永昌根本就是个暴发户门第般配不上!唉,顾家纵然比不得咱们家,在上海也是有头有脸。顾家长子本人,只怕比轩儿更挑不出毛病。今天斗胆在老爷面前说一句,我倒是觉得,凭顾家长子顾维崧的人才,这门亲事,也真不算委屈了瑛儿呢。”
许家大小姐许瑛娜,和顾家大少爷顾维崧,一样英国名校留学,一样学成归来,一样的出类拔萃。一个年少老成,堪称完美君子的典范;一个文雅娴静,被认为是真正的名门淑女。一个美丰仪,一个善窈窕,相貌风仪都是一等一。
青梅竹马的顾家大少爷和许家大小姐,在上海无数人眼中,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只是顾永昌数次为长子求亲,却一直被许家老爷婉拒。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许家老爷嫌顾家根基浅、门第差。就连杨太太都这么认为。
然而,许老爷许炳元沉默片刻,才第一次对发妻吐露心声:“门第差些不打紧,关键是顾永昌的脾气为人……又做土行生意,我是着实担心此人不定什么时候惹上大祸端。而且顾维崧此人,平日里是挑不出短……但也过于挑不出短。要知道,人无完人,看上去过于‘完人’,反而给人感觉太不可靠。顾家长子这个人,旁人看着是万般好,我看着却是琢磨不透!至于顾家小姐,脾气太骄纵,戴儿喜欢这种爱使小性子爱发脾气的骄纵女孩子,我可不喜欢,许家怎么能要一个脾气骄纵到三天两头得罪人自己还满不在乎的儿媳?我许炳元看人不会看错,顾氏一门,以后前途如何,实难预料。我可不能在瑛儿和戴儿的婚姻大事上冒如此风险!”
杨太太在旁还是不理解:“顾家坏脾气的小姐也就罢了。但是顾家的大少爷……老爷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许炳元看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跟太太说:“是不是我想太多……以后会慢慢知道的。但是,至少到现在为止,许家,是绝不会和顾家结亲的!”
当晚。
一排黑衣人在一个大房间内,个个低头垂手,大气也不敢出。
皮鞋在陶砖地板上来来回回的声音。
高大挺拔的背影,一身挺刮的西服。
中年男子的声音:“再说你们是废物,也于事无补!两次了,一对手无寸铁的母女都抓不到……也罢,这一次,只能由我来亲自出手!”
许公馆,家庭小宴。
许老爷、杨太太、许家大小姐许瑛娜、许家二小姐许琳娜、陈兆轩,坐在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前。
多年来,公馆上下,也只有陈兆轩一人,能被允许和许氏一家同桌进餐。
桌上菜宴并不算多,但□□精致,中西合璧,盛在精美的银器中,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倒也颇有几分华丽。
陈兆轩将面前一块冰糖肘子切成小块,悉数放在二小姐面前的一堆生菜沙拉上,回头对二小姐道:“二小姐生得太单薄了,偏又总挑食,总是不吃肉,这样可不好。”
话毕,二小姐许琳娜用刀叉将面前的小块肘子,一块接一块,放在口中,慢慢吃下去。
二小姐的挑食,除了陈兆轩,公馆上下,没人能“左右”得了。当然不止“挑食”一样,很多时候,在许公馆,二小姐连老爷太太的话都不肯听,唯有对陈兆轩,可谓“言听计从”。
其实平日里,陈兆轩时常为二小姐的食盘里“增加营养”。虽说今日如往常,但桌上另外三人看在眼里,心中都有些“思量”。
许老爷和太太对视一眼,眼神中几分赞许。许家大小姐许瑛娜在旁察言观色,看父母神色,心下明白,不由得绽开笑容。
穿着一身淡蓝色西式长裙的大小姐许瑛娜,乌黑的长发烫成很多个卷,自然地垂在肩头,发间插着一枝蓝紫色水晶的玫瑰花。大眼睛,长睫毛,高高的鼻梁,雪白的皮肤,容长脸面——偏西洋式的美。相貌纵然极美,气质亦是极雅,一笑如百合花绽放。
此时,她正微笑看着对面的陈和琳娜,笑道:“只要以后有兆轩能一直陪在二妹身边照顾,我和爸妈,还有戴杰,真的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杨太太在旁轻咳一声。一桌人果见琳娜低下头,只羞得两只小耳朵都变粉红了。
陈兆轩也低下头不言语——旁人看来,都道是他在发窘。
许老爷呵呵笑起来。
许瑛娜轻轻摇头,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平日里“最爱难为情”,刚才不过稍稍一调侃,就羞成那般光景。小孩儿家,真经不起半点……言语。
许瑛娜自然不好再“打趣”了,只要低头吃东西。兀自微笑,手中银制刀叉却优雅依旧,永远不会在餐桌上出半点错。
一时间,桌上安静得有些让人发窘。
窗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