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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道:“爱卿倒是把朕的功用发挥到极致了。”
曹操躬身道:“臣不会辜负陛下厚望,不断努力的。”
看刘协脸色不好,曹操笑得很开怀,跟打了胜仗一样。
刘协瞟到曹操的表情,心里憋闷:猖狂不死你!!!朕迟早!迟早收拾你!!!
心里爆发而已,手里的笔走势沉稳,写着太傅钟繇创的字体——小楷。
笔迹规整俊秀,比钟繇写得还要漂亮,堪称字字如画,就是比起深闺蛾眉来,只怕还要更端丽无瑕。
曹操得意一阵,凑近看了看刘协的字,取了案上一卷打开观赏。
“陛下的字是越发叫人惊叹了!太傅一字千金,依臣看,若是外面有陛下的字流传,只怕一字就可换一城。”
“爱卿言过其实了吧。”
“不不!臣绝对没有言过其实,再说,夸奖陛下的字好,对臣有什么好处呢?皇上的东西,不都是臣给的吗?赏赐什么的,没必要啊!”
刘协道:“难道爱卿不是盘算着要拿朕的字出去卖了换粮饷吗?”
曹操笑问:“陛下今天怎么如此关心粮饷?”
刘协道:“孙策少年英雄,爱卿不说,朕便不知他已成爱卿心腹大患?爱卿若是粮饷充足,还憋在朕这里做什么?朕托爱卿的照料,过得如此好,自然要多关心一下爱卿。”
曹操嘴角抽抽,被刘协说到痛处了。
跪也不跪,负手朝外走。
曹操走到门口,刘协道:“爱卿,朕的字当真值钱?”
曹操袖子挡着的手里还拿着刚刚从案上取的竹简。
被刘协说破,曹操也不愧,回身躬了躬腰:“臣,谢陛下赏赐!”
脸皮贼厚地拿着那卷竹简走了。
第六十四章
刘协看一阵门口,摇头,又去写字。
曹操不许他学什么文韬武略,刘协能接触的不过是琴棋书画。
围棋上辈子就下得炉火纯青了,琴嘛——能按准音,画没兴趣,唯有书……能磨练心性,沉淀浮躁,是他目前最适合做的事。
小篆、小楷、隶书、草书,刘协为了专注在书法里,刻意下了苦功,比起别人为了练字而练字,效果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平静时写小篆,憋闷时写隶书,心情好点便写草书,唯有生气时,才写规规整整雕笔画钩的小楷。
把所有心情藏在字里,藏到一丝不露的时候,才可以逃。
写完一简,刘协卷起来抛到旁边火盆里,道:“换简。”
但凡觉得写得还行的,全部烧掉,因为里边带着心情,怕被人看出来,留在桌上的,反而是刘协自己觉得不好的。
殿门外的宫室庭园一片净白,雪片落地有声。
钟繇更老了,身上穿着一件狐皮袍子,那袍子袖边滚了一圈金线,十分贵气。
秋天时送进宫的贡品,后来曹操要去了,又赠给钟繇了?
钟繇道:“皇上可写了新的字?”
旁边小黄门忙将抬来的竹简呈给钟繇:“回太傅,皇上的字在这。”
钟繇打开看,看了就赞:“好字!好字!端方严整中不乏钟灵俊秀!好好好!”
赞完又叹,叹出声猛然醒悟,忙向刘协看去。
刘协问:“太傅可要再加炉子?”
钟繇道:“够了,谢皇上关心,再加,就要把你们的汗给热出来了。”
看刘协没注意,钟繇松口气。
天子还宫之后,进出长乐宫搜身不说,携带的物品也要搜,带不进任何东西,也带不出去任何东西,甚至包括求刘协赏的几个字。
钟繇的叹息就为这个。
兖州近几年太平了,文人骚客竞相斗墨,文风日益鼎盛。
钟繇的字虽被达官豪富千金购买收藏,却知道自己不是当世第一人。
在外头和几个墨友小聚时,曾在惆怅中提过,有一人,比他的字好,可惜没法拿出证据,没人信他。
课毕,钟繇拜辞。
司马懿道:“皇上,已输了三天了,还要继续欠着吗?”
刘协笑起来,他的不多一点快乐,就是下课后司马懿和孔学出宫前这么一点时间。
兖州今年冬天雪尤其大,长乐宫中雪景美不胜收。
每天下课后,刘协就留司马懿和孔学围炉赏雪,说点闲话,算是缓解压力。
行酒令这种东西,刘协两辈子堆一块都搞不明白,玩了三天,输了三天,居然欠了司马懿和孔学六杯酒。
几年相处才知道,孔学一点不胆小,就只怕老爹孔融。
唯唯诺诺的样子全是孔融打出来的。
司马懿说孔学被孔融打的时候,能从府里打出来,追一条街不止。
跟刘协熟了,被刘协笑话的时候孔学还会浑赖。
在孔学看来,天下间所有儿子都跟他一样怕老爹,就算是刘协也不例外,先帝要是活着,刘协八成也要被揍的。
他敢跑,已经很了不起了。
刘协问司马懿,老爹发火时,是老实跪着挨揍啊?还是逃走?
司马懿“呵呵呵”地笑,过一会,刘协都快忘记问过他什么问题的时候,他凑近刘协道:“他不敢。”
养出司马懿这种儿子,真是悲剧。
三人走到离鸣阁不远的嘉福殿赏雪。
嘉福殿坐落在高台上,三层阁桥下就是明湖,远观还可以见到许都城外的山峦,大雪纷纷扬扬中,山川之美,荡人心脾。
黄门早已备齐暖炉毡毯等物。
刘协一走进嘉福殿,就闻到扑鼻的酒香,回头笑道:“先还你们一人一杯。”
司马懿道:“我倒宁愿皇上欠着。”
孔学笑道:“仲达想攒多了,一次灌醉皇上?”
司马懿“呵呵”笑,不接话。
刘协入座:“六杯了!今天还玩,朕必醉无疑,坐罢。”
司马懿和孔学坐下,玩了两圈,刘协又一人输一杯,变成八杯。
司马懿的笑容叫人看着有点寒,刘协想:不能欠司马懿太多,大不了一会喝点解酒汤。
小半个时辰,他便喝了四杯下去,脸颊上红起来。
孔学嚷着再玩两圈,下面黄门报:“皇上,曹丕公子在章华门外求见皇上。”
刘协吃惊:曹丕回兖州了?那个顶着死面饼子脸的豆包。
要不是曹丕,也不会被逮回来关五年之久。
分开之前明明已经不说话了,在外几年又送了那么多信回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曹操授意的?
将来不止要把打来的江山给曹丕,连着天子,也要让曹丕继承了,所以维持下虚假的友好关系?
刘协手指捏紧,笑意淡去。
刘协半天没开口,司马懿在旁瞧了一会,道:“皇上,今日饮得够多了,我和文意先告退,明日再陪皇上。”
刘协点头,两个人识趣地不多言,拜了离开。
黄门会通传,曹丕肯定有曹操的手令。
刘协道:“传曹丕。”
小黄门小跑着下去。
刘协起身,走到扶栏边看。
司马懿和孔学下了阁桥,向章华门去,小黄门比他们快,已跑出章华门,很快,便见一个披着黑裘的人被黄门领着进来。
隔得远,雪又大,刘协看不仔细,只觉得不像曹丕。
司马懿和孔学向那黑裘之人拱手,那人还礼。
刘协竖起耳朵都听不到下面远处的声音——若不是曹丕,怎的黄门只带了这一个人进来?要真是曹丕,看他和司马懿擦肩而过,竟……差不多高!
看错了吧!?
刘协缩回棉帘后面,叫过一个黄门,比了比个子。
他现在举止半点不带错,长乐宫里杖杀的人越来越少,就是身边的小黄门,也已经伺候了几年。
刘协比了一个,又比了一个,都比他们要高点,心情平静下来。
听到外面阁桥上脚步声上来,忙回到座上,命黄门斟酒。
外面来的不是曹丕还能是谁?
刘协忍着好奇,侧头看着远处,听到殿门那脚步声停下来,脱鞋入殿,黄门拍打雪花,给曹丕取下斗篷,然后那脚步声走近、跪拜,玉佩嗑出脆响。
一个刘协完全陌生,语调却能翻出回忆的嗓音道:“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起伏的声音,出口之前似乎在喉咙里先转一下,再出来。
曹丕就是这么说话的,但刘协记忆里的声音不是现在的。
挪回视线,先把一丈多远处跪伏着的人打量了下。
好宽的肩!
刘协皱眉,还是不确定他是不是曹丕。
于是问:“曹丕?”
曹丕道:“臣,曹丕,叩见皇上。”
刘协吓一大跳,声怎么全变了!?
筝弦上最低那一弦,一曲罢,留下余韵的那一声,就是曹丕现在的嗓音。
刘协不高兴了,不叫平身,就让曹丕像那样跪伏着。
老子变嗓,怎么没变出这效果来,岂有此理!?
身边黄门怕事,低声道:“皇上?”
刘协啜一口酒,咽了,不紧不慢地道:“你们都出去。”
一群黄门只好全部退出去。
刘协把酒樽里的酒慢慢饮尽了,才站起来,走到曹丕身侧道:“朕已准丞相参拜不名、剑履上殿,你还拜什么拜?”
曹丕道:“我一回来,皇上就要拿我撒气?”
刘协“哼”一声,抬脚就踹。
曹丕声都不出地挨了一脚,也不等了,直身站起来。
这下可好,惹毛了刘协。
居然比他还高一点点!?
是不是曹操的亲生儿子啊!?受辐射也不带这么长的啊!?这才十五、六,就长这般高了,再长几年,那不是必定比刘协高了吗?
刘协扬起手要打,眼睛先瞄了曹丕头顶,才落下来看想打的脸。
一看就怔住了。
曹丕小时候是张饼子脸,现在……发浓如墨,竟已加冠,发髻上束了玉冠,垂下两条黑缨,眉毛和瞳色极深,点墨一般,颧骨虽微高,跟曹操像个十足,但英挺帅气也十足十,远胜其父。
没什么表情看过来时,倒是还留着三分又木又呆的感觉。
曹丕笑道:“皇上抬着胳膊干嘛?”
一笑,明明是那样阴险的性子,偏偏这张脸很得上天照顾地露出一副憨厚的神情来。
刘协彻底怒火中烧了!
一巴掌甩过去——
曹丕真的笑了——喜从心起,刘协的脾气半点没变啊!
这一笑伪装不再,眉目展开,江河之上跃起朝阳一般,云雾涤荡一净,只余满目波澜壮阔!
刘协再次怔住。
曹丕抓住刘协的手,一带,皇帝落到怀里,曹丕歪头,吻过去。
刘协瞪圆了眼睛,我瞪!我瞪!瞪死你!等我看清楚你眼睛里有几个细胞,我看你怎么电人!?
两双眼睛这么近地对看,亲吻都变成了诡异的事情……
曹丕无奈,分开点道:“闭眼。”
刘协不仅不配合,还高叫:“曹子桓!!!你怎么还这么禽兽啊!?”
曹丕无言了……
第六十五、六十六章
“皇上要加冠了,所以父亲提早回来,给皇上预备冠礼事典,袁氏过去与乌桓交好,袁氏灭,幽州辽西郡、辽东郡、右北平郡皆在乌桓之手,自父亲拿下冀州后,乌桓不断侵犯边境,掳掠人口财物,父亲忙着回许都,便让我统帅全军,平定乌桓。”
刘协好好坐着,听曹丕说外面的事。
朝堂之上,曹操绝口不提军政,竟弄些官员腐败、结亲什么的鸡毛蒜皮之事。
天下地图画成什么样了,刘协一点都不知道。
可……乌桓不是曹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