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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那张纸的手，狠狠地颤着，到最后，他拿不稳那纸，手一抖，纸张脱离他的掌控，在空中飘了飘，再缓慢跌落下来，于此同时，程子扬的眼泪夺眶而出，啪嗒一声，砸落在那张纸上。
泪水落到了那最后的签名上面——顾宁弈。
董心妍对他说，她和顾宁弈上过**，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她为什么和顾宁弈上…**，他一直以为，她只是被顾宁弈借机欺负了。
原来不是呢……
原来不是啊……
原来，她用自己的身体，换了他的安全。
原来，他在拘留所的三个月，他能够安然无恙，是她在每天忍受着痛苦和煎熬换来的。
可是，她只字未提，她半句也没有透露，即使那个时候，他母亲以她不洁身自好逼她离开，她都咬着牙，什么都不说。
因为，她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想让他痛苦，内疚。
因为她知道，他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比她痛苦千倍万倍，甚至还会冲动去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为了他，她吞下了一肚子的苦水，委屈，难过。
这六年，虽然说他的感情带着弥补，但他真的认为，他爱董心妍，比董心妍爱得深，爱得多。
现在才知道，他错得多离谱。
要有多爱，才能奋不顾身？
女孩子的身体，多么宝贵，多么珍贵，而她为了他，竟然委屈自己……
三个月，一百天。
他几乎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的心心，是怎么咬着牙，怎么煎熬着，度过这一百个日…日…夜…夜。
后来，他问过他母亲，心心为什么会转变心意，他母亲支支吾吾的，最后才坦白，因为她欠了他两条命。
两条命吗？
如果可以这样算，那么他又欠了她多少呢？
然后他居然还很自私的，利用这些亏欠，硬生生地把她留下，硬生生地拽住了她的一辈子。
真可笑。
程子扬的身体无力地靠向**头，瘫软在那儿，泪流满脸。
外边不知道是谁在放歌，透过窗户，音乐缓慢传入他的耳中，一句一句清晰。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别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什么时候我们开始没有了底线
顺着别人的谎言被动就不显得可怜
可你曾经那么爱我干嘛演出细节
我该变成什么样子才能配合出演
……
。。。
第600章 再见，再也不见（4）
这半个月，不是他的美梦，而是一场拙劣的演出，他是卑劣的演员，而她，那么努力地当着一个完美的演员。【】
每天，演着完美的剧本，说着完美的谎言。
他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他还是当了真，她的笑容是真的，她说爱他是真的，然后，他就陷入了她的谎言里面，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显得可怜了。
可是啊……
既然是谎言，又怎么可能没有破绽呢？
因为她演得太完美了，所有的细节都无懈可击，所以连感情……都伪装不了。
董心妍，心心，以后……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配合得上你的演出呢？
手猛地捂捂住了双眸，程子扬泣不成声。
董心妍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醒来的时候，双眸红肿，脸色苍白着，极是憔悴。
董心妍怕吓着她父亲，连忙冲入浴室洗脸，又从冰箱里拿出冰袋，敷了半个多小时，眼睛的红肿消除了不少，她才让化妆师开始化妆，还让她稍微化得浓一些。
化妆师为她化妆的时候，她的手中仍旧无意识地抓着那张机票，本来被揉成一团的机票被她重新抚平，摊开了。
然而……被揉皱了的痕迹，怎么也抚不平了。
化完妆，穿上洁白的婚纱，董心妍站在那全身镜子前，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漂亮，精致，好像那橱柜里的娃娃，却也和那娃娃一样，没有灵魂，如车线公仔。
拿着机票的手，微微攥了攥，她努力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地弯了弯唇。
这是她选择的路，无论多难过，多艰难，她都要走下去。
顾宁弈……
就忘了吧。
董心妍，忘了吧。
从今天开始，你们最好的结果，便是两两相望，两两相忘。
八点整，程子扬来接新娘。
董心妍和程子扬拜别董父，董父红着眼眶，目送着两个人出门。
坐入迎亲车子，董心妍垂了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机票，她缓慢勾了勾唇，抬手，撕拉一声，机票撕成两半，她摁下车窗，手伸了出去，手指慢慢松开……
那两半机票，就这么随风飘落。
与此同时，纳海蓝湾的别墅里。
顾宁弈坐在**…上，看着那件棕色的外套，与大红色的长围巾，黑眸一眨不眨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是董心妍送他的，唯一的礼物。可是……却是阴错阳差的礼物。
她心里的爱人，不是他。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顾宁弈的手伸了出去，手轻轻地触着那衣服，脑海里不禁浮现过曾经的一幕一幕，即使对董心妍来说，那三个月是她最屈辱的，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记忆，但对于他来说，那是他爱情的开始。
就算……她忘了他，他还是爱她，情不自禁，不由自主，无法自控。
但是从今天开始，他要学习着，怎么克制他的情不自禁，不由自主，无法自控。
最难的，他要学会……怎么不去爱她。
。。。
第601章 再见，再也不见（5）
纤长的手指慢慢僵硬了，他一点一点地屈起，攥成了拳头，摁在了那衣服上，静默许久，他起了身，将收拾好的行李箱合上，拉上拉链，提起，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该放手的要放手，不该留恋的，也不要再留恋。
像个男人一样。
董心妍坐着的婚车，与顾宁弈坐着的车，齐齐驶出，她举行婚礼的场地在西边，机场在东边，两辆车在某个路口，有一刹那的交错。
然而，她低着头，他垂着眼，车子错身而过，他们也擦肩而过……
八点半。
董心妍的手挽着董父，被他牵引着，一步一步走上红毯。
结婚进行曲响起来，浪漫而欢乐的曲调，前面有一男一女的小花童开道，粉色的玫瑰花瓣，一下一下飘洒着。
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粉红色的花瓣在她眼前纷飞，她的脑海里却猛地浮起了一大片的火红，999朵艳红色的玫瑰花，和他的爱一样的灼热。
她怔怔地抬眸。
前方的男子逆着光，整个人晕在那金光色的光圈中，他的脸庞，遥远而模糊，她看着看着，仿佛看到了她的他，在那儿，浅浅微笑。
董心妍的唇角不由地跟着勾了勾，眉眼间也染上了一抹温柔。
渐渐走近，男子的面容逐渐清晰，董心妍唇角的那一丝笑容，微微凝滞，但很快转瞬即逝，她仍旧弯着唇，撑着笑脸。
董父将董心妍的手交到了程子扬的手中，程子扬郑重地接过，握住她的手，慢慢握紧。
今日来观礼的人非常少，他们双方的朋友都没有请，只有各自的父母，再加上一个李嫂。
三个观众，以及他们。
程子扬牵着董心妍，慢慢走到舞台中央，走到了司仪的面前，他才慢慢松开了她的手，面向司仪。
司仪大概也是没有见过低调到这种程度的婚礼，略有些惊讶，但她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很快便敛去了惊讶，正了正脸色，轻咳一声，开始为这对新人主持宣誓。
司仪首先看向董心妍，圆润悦耳的声音开启，“董心妍小姐，你是否愿意程子扬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她本来以为……到了这一步了，我愿意，是理所当然能够说出口的话。
可惜，她终究高估了自己。
长长卷卷的眼睫毛狠狠颤抖着，董心妍努力地开启红唇，却张着口，发不出声音。
司仪等了几十秒，也没有听到新娘的回答，不由疑惑地看向她，并催促了一下，“董心妍小姐？”
董心妍的双手狠狠攥紧，她带着白手套，可那指甲还是狠狠戳着她的手心，刺疼着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着自己就要开口，“我，我愿……。”
“我不愿意！”
话语未出，身边的男人忽地启唇，他黑眸定定地盯着司仪，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一字一顿。
。。。
第602章 再见，再也不见（6）
那个意字还卡在董心妍的喉咙里，耳边就忽地听到了那一声不愿意，她黑眸凝滞了一下，愕然地侧脸望向程子扬。【】
程母，董父，李嫂皆是一惊，视线唰得一下看向了程子扬，董父更是震惊地直接站了起来。司仪同样没有想到，新郎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怔了一下，咽了口口水，才稍微找回自己的声音，“程，程子扬先生，您……您这是……。”
程子扬并未理会她，他缓慢转身，眼皮轻掀，看着身侧的女孩。
她真美，一如他想象中的那般，不，比他想象中还要美丽。
刚才，她一身洁白婚纱，手捧鲜花，迈着红毯，迎着那结婚进行曲，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那曾经是他多少次美梦里的情景。
他最心爱的女孩，披着婚纱，幸福地嫁给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恍惚着的，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欺骗，没有亏欠，没有内疚，没有其他所有的人，只有他和她，只有他们。
他真的好想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可是……董心妍那句支支吾吾的我愿意，彻彻底底地粉碎了他最后一丝奢望。
他爱她，爱到从来不愿意勉强她做任何事情，即使他一度**在自我欺骗的深渊里，即使他是很想要听到她说我愿意，即使他那么希望能够和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真以为……我能够骗你一辈子的。”
低低的声音，慢慢地从程子扬的喉咙里溢出，他勾了勾唇，眸底染上一抹讥讽，“原来，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
董心妍眼中的惊愕，慢慢转成疑惑，她蹙了蹙秀眉，贝齿轻咬了咬下唇，开口，“子扬，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骗她一辈子啊？
程子扬这句话一出，程母就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她脸色刷白，当即站了起来，冲着程子扬吼了一句，“子扬，有什么事情，迟点再说吧，你们现在可是在举行婚礼，不要耽误了吉时！”
程子扬朝着程母那边扫了一眼，眼底的讥讽更深，他甚至笑了一声，而后，他的嗓音低而透着凉意，“婚礼？没有婚礼了，我不会和董心妍结婚的。”
程母的身体狠狠摇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八道么？
这辈子，他最清醒就是这一刻了吧？最不胡说八道的，也是这一刻了吧？
若是现在再不清醒过来，他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程子扬的黑眸转了回来，他坐着，董心妍站着，她的神情呆滞，眸光混乱疑惑，似是无法从他的寥寥数语中反应过来，她还喃喃低语了一句，“子扬，你在说什么啊？”
结婚是他提的，现在却又不结婚？
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要赶她走？
程子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