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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悦大致扫了一眼,是一辆粉红色的敞篷跑车,崭新的,连牌照都没上,车上坐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
“妈蛋,没有办证就出来当马路杀手,想学李某某吗?”
刚起步的车撞得并不狠,杜悦的本田刮了点漆,右侧尾灯也碎了,但这口气林熙敏可咽不下。
她没好气地拍了拍车门:“我说,有你这么开车的吗?”
那女人抓下墨镜,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细细的柳叶眉下嵌着圆亮的眸子,鼻子小巧挺直,嘴唇因惊吓而苍白。她长得并不很美,但五官的组合很特别。
林熙敏见她双手无措地放在方向盘上,气焰更是嚣张:“开个跑车了不起啊?随随便便就撞人,问警察叔叔同意了没?”
车内女人很快冷静下来,瞧见车子撞得并不狠,而且还只是辆本田,立即显得很不屑:“喊得大声就有理了?我很忙,没空跟你争,开个价吧。”
“三千万!”林熙敏瞪了她一眼,语气里含了怒气。
女人横了她一眼,毫不掩饰鄙视之意,修剪干净整齐的眉毛一挑:“想钱想疯了吧,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一毛没有。”
林熙敏嘿嘿笑着,打开门钻进车,沾了泥土的板鞋搁到洁白的软毛座椅上:“那姐姐来教教你警察局怎么走。”
“拿开你的脏脚!”女人气得尖叫一声,不由恼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别乱来啊。”
林熙敏将车座蹦达地直响:“不想怎样。”手里不知何时掏出的刀在椅背上划出个口子:“假货吧?真皮哪里这么不经割。”
女人脸都气青了:“今天我把话搁这里,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口气,上面有人罩着?”
女人冷哼,得意不已:“实话告诉你,我老公的姐夫是镇南市交通局一把手。”
“这么说来,你这车来路也不见得干净,该不是贪污来的吧?”
女人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没再理会她,掏出手机迅速拨了个号码。
电话打了很多个都没人接,女人嘀咕骂了不少脏话。待到打通了,立即换了哭腔道:“润泽哥哥,有个女人撞了我,现在还赖在车上不走……”
“挺会颠倒黑白的啊,不对……”林熙敏徒然拔高声音,不敢置信:“你老公叫润泽?”
那女人光顾着撒娇:“润泽哥哥,我真的很害怕,她根本不讲道理,你过来下好不好?等下一起吃晚饭……”
林熙敏脸色蓦地难看,下意识地看了眼车外,掰动把手就想下车。
女人已经挂了电话,迅速按门锁键,得意地冷笑:“你别想跑,我老公马上就过来了。”
“你老公?”林熙敏一脚踹在椅背上,震得那女人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你他妈三儿哪儿来的老公,臭不要脸的,真当张开腿就是白富美了?”
“你有毛病吧!”女人也被惹毛了:“开一辆破车还敢拦在路中间,也不怕丢人。”
“草!那我该叫你这跑车第几张?”
女人不解:“什么?”
“张开几次腿换来的?”
顿时,女人似是火烧屁股般急了,气急败坏地嚷嚷:“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这是我老公给我买的!”
“你什么时候结婚了?容子矜?”清冷的声音在女人头顶响起。
林熙敏看到杜悦走来立即嘘声,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悦悦……”
“你刚刚说,你老公叫润泽?”
杜悦没理会林熙敏,沉如黑潭的眸子直直盯着脸色骤变的容子衿,摇了摇手机:“既然都不愿让步,那就让警察来处理,估计快到了。”
容子衿冷汗下来,口齿不复方才伶俐:“杜……杜总监,我……我不知道是你……”
“是谁不重要,只是你觉得错不在你,那就让交警过来评判好了。”
容子衿不敢接腔,气氛凝固,这时她搁在方向格中的手机响起。她心下大惊,下意识地扫了眼屏幕,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双手将方向盘抓得青白。
杜悦捞起手机,瞧了眼来显,在容子衿闪烁不安的目光中接通:“子衿,润泽说你撞车了,人没事吧?你具体的位置给我,让那人等着,出门也不擦亮眼,以为谁都能惹?”
听筒里传来沉厚的男声,隐约中带着嚣张和为人出头的自得。
第4章:屈润泽,是不是保全她比我更重要?
“子衿,没事吧,怎么不回话?你不用怕,告诉我在哪条路,我会处理好的。”
“子衿……”
“姐夫,是我,杜悦。车子是我撞的,文化路,离你办公室一条街,我等你。”
电话那端突然消了声,沉默半晌:“悦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或许吧,我已经报了警,相信他们能处理好的。”
她说着掐了电话,身子伏低靠近容子衿:“屈润泽是你老公?”
容子衿双唇微微抖动,慌乱不成样,明明是艳阳天的午后,她却觉得脊背嗖嗖地发凉。
她此刻失惊无措的模样,再不复昨日屏保上柔媚撩人的勾魂,唯独那抹楚楚可怜未变。
“容秘书身体不舒服还自己开车,会不会太辛苦了些?我老公不太懂得心疼人……”
“杜总监,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容子衿紧咬下唇,细碎的泪珠滑落。
与此同时,一辆车急驶而来,在路边堪堪停下。
杜悦回头,屈润泽从深棕色的兰博基尼上下来,穿着卡其斜纹衬衫,许是匆忙赶来的缘故,大衣丢在椅背上,袖子挽起,露出精壮的手臂。他迎着阳光而来,身姿伟岸,眉目英俊如同往昔,却是无比陌生。
他曾经是杜悦泥沼般生命中骤然而现的一抹亮光,照耀她,温暖她。
可今日,她亲眼目睹一切重归黑暗。
黑眸直直看着逐渐走近的屈润泽,她的心像放到搅拌机里般,碎碎地疼着。本能地伸手去捂,双唇突然干涩地难受,眼底泛起的雾水被强压下去。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屈润泽转头,看向她的瞬间,眉头微微蹙起。杜悦记不得多久没在他脸上看到暖色,反倒是现在这种冷漠和厌恶成为常态。
他顿了脚步,错愕杜悦是当事人之一,接着,他便站定不动。
“悦悦……”林熙敏下车,想将她保护起来。
杜悦朝前跨一步,强忍不适挺直腰板,双眸灼灼不离屈润泽。
“润泽哥哥……”容子衿瘪了瘪嘴,圆眸中泪光隐现,刚想说些什么,被屈润泽横扫过来的冷冽目光唬住,吓得娇躯一阵抖动:“润泽哥……”
“容秘书的车子等下会有维修公司来拖走,相关手续助理会办好,至于交警那里,就称这次事故私了,容秘书觉得如何?”
屈润泽看都没看容子衿一眼,用没有任何温度的语气说道,也不等她有所回应,就走到杜悦身前。
“杜悦,这里说话不方便,先回去吧,子衿,你还不走?”
杜悦垂眸看向那只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大手,下一刻,使劲全身力气挣脱他的钳制,整个人也因反噬力撞向一旁的车子。
剧烈的闷声响起,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屈润泽上前想要去扶她,她却像是见到牛鬼蛇神般猝然拍掉他的手,声音冷冽:“别碰我!”
屈润泽俊脸上流露出不悦,叫她:“杜悦!”刻意压低的嗓音中已经暗含警告。
“你跟她什么关系?”杜悦咬紧贝齿,倔强地看着他。
屈润泽薄唇绷成一条直线,没有理会她的追问。
“子衿……”杜悦扯出笑来,眼底的雾霾却克制不住蒸发而出:“你如此亲密地叫她的名字,却连名带姓喊我杜悦,屈润泽,是不是保全她比我更重要?”
屈润泽咽下一口唾沫,面容淡然地看着情绪略显激动的杜悦。
午后的风吹拂杜悦鬓间的秀发,她抬手思绪纷乱地将遮住眼帘的发丝撩回耳后,手腕却一股强悍的力量抓住:“手怎么受伤了?”
她手腕磨破一大块皮,此刻正渗出血水来,四周是已经干涸的血渍,手背上是几条深浅不一的刮痕,遍布淤青的印记显得狰狞可怕。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杜悦再次甩开屈润泽的手,快速朝自己的车走过去。
“小敏,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骑车回去吧。”
她打开后备箱,丢下林熙敏的车后,头也不回地上车,猛踩油门离开。
杜悦微微仰头,看向前方道路的视线却逐渐朦胧不清,下一个交叉口,她倏然踩下刹车,整个人因惯性重重地摔到方向盘上。
她没有起身,将脸枕在冰凉的手背上,左侧心口隐隐作痛,她没有出声,唯独纤细的肩膀在微微抖动。
杜悦中途将车丢在附近超市的停车场,打的回宜家别苑。
她下车,站在夜风中,望着触手可及的别墅,神色茫然无助。
充斥她脑海的始终是那个画面……
她驱车离开后,透过后视镜,看到容子衿攀上屈润泽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
冬夜的风很冷,竟冷不过她内心千分一,她的发乱了,心也跟着乱了……
容子衿哭了,那么她自己呢?
杜悦抬手摸了把脸,干干的,她甚至已经忘了哭是什么样的了。
她扯了扯嘴,自嘲的笑容浮现,能哭得出来,至少还没有麻木,还知道痛。
伤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内心的绝望和恐惧没有宣泄口,一遍遍冲刷人的神经,直到将人打败,叫人彻底沉沦其中。
杜悦安静地看着眼前包裹在黑暗中的别墅。
她坚守内心许多年,看遍悲欢离合,原以为屈润泽是不一样的,会为她带来份从一而终的婚姻,没想到她看到了开始,却猜不透结局。
她始终不愿承认,早在上婚礼那天,屈润泽就已经露出异样的端倪。
交换对戒时频频走神,新婚当夜醉酒不入新房,结婚一年跟她分居而睡。到后来,连回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直到如今和容子衿的暧昧不清。
她一度无法理解屈润泽为什么和她结婚。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他却连问候都吝啬给予。那个总是不经意关心她的男人,结婚后怪异地消失不见。
可是他偶尔送来的补偿和慰问,似乎又彰显着他极力维持这段婚姻的欲望。
杜悦不喜欢揣度他人心思,却不得不在无数个日夜猜测屈润泽的想法,为什么要在她以为值得依靠的瞬间,将她狠狠推开?
她不争不抢不闹,难道就不会痛?
胃部传来熟悉的绞痛感,杜悦掏出口袋里的应急药白口吞下,望向别墅的眼眸中没有了热切。
她累了,守着硕大的别墅,一遍遍听整点报时的声音。
她转身,仓皇逃离。
唐晏顶楼,灯光四溢的酒吧,舞池的男女卖力扭动身躯,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其间。
杜悦坐在角落位置,纤弱的躯体全缩在座椅中,她手里是一杯玫红色的玛格丽特,辛辣的酒沿着喉咙管进入胃部,灼热地燃烧。
桌上七零八落丢着空瓶子,醉意朦胧她的眼眸,她歪着头,很认真地听着前方穿着金黄色亮片旗袍,开叉到大腿的女歌手在唱歌。
沙哑的嗓音,低沉萦绕,那一缕惆怅却直击她心底,久久不散。
杜悦的手轻轻碰触眼角,那里有个不明显的泪痣。
小时候,外婆家隔壁村算命的说,这样的女人命苦爱哭。
可是她鲜少有落泪的时候,即便此刻,她也仅仅是伸出手臂紧抱双膝。
如果当年,屈润泽没有义无反顾为她挡了劫匪一刀,如果他在她多次婉言相拒后放弃了追求,如果他能说他很在意她的身世和过去……
那么她就不会动容,她仍旧会是那个心如磐石,刀枪不入的女人。
可能少了向往和期待,但是至少不会被伤害。
杜悦回忆地心烦意乱,刚想将酒杯送往唇边,一双干净,触感良好的手覆盖住她的,她抬头,手中已然空空如也,一道硕长英姿飒爽的身影现在卡座边上。
“悦悦?”
富有磁性的嗓音不确定道,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