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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牧之想,她大约也是被人推出来凑数的。
大约是命中注定,段牧之放好录音带后抬眼望过去,想看看那位传说中的学姐究竟长了怎样一张令人难忘的脸。
他没想到,那真是一张令他难忘的脸。
舞台上的池念一袭青衣广袖,身姿轻盈飘逸,没有化妆的脸素净大方,没什么表情的表情颇有几分冷艳之感。
段牧之有些不敢确定似的,反复将手边磁带的外壳拿起来看。
高二六班,池念。
池念。
那天在楼梯间里遇见的,竟然是池念。
她竟然是池念。
池念这两个字原先在他脑中只有依稀的印象,是个模糊的空壳,他记得,但却没什么感觉。
可如今这个名字却有了具体的形态与长相。
她是站在舞台上,衣带飘飘,如九天仙女临凡的那个人;是楼梯间,羞怯不敢与他对视的那个人;是如雷贯耳,他却从未曾谋面的那个人。
陶乐之前问段牧之怎么还记得池念,他曾说池念上学的时候让人印象深刻。
他没有骗人。
池念自己或许不曾知晓,但那年学校里的文艺汇演,她飘然欲仙的模样被很多人印在了心底。
段牧之便是其中一个。
那时他只道自己平生第一次心动的对象,是池念。
但很久之后他才发现,他一生最后一次心动,亦是池念。
池念上学的时候是个乖乖女,乖到让段牧之觉得她有些木纳。多少次他都想法设法地与她靠近,她却都只是呐呐地望他一眼,然后垂眼避开,完全不曾留意过他眼中对她不一样的神采。
他一开始不相信还有这样纯情到迟钝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后来那一个意外发生的吻,段牧之甚至觉得,她是不是讨厌自己。
池念上大学后是段牧之最忙的时候。
但高三的学业压力不是最让段牧之头疼的,最让他头疼的是远在B市的池念。
她离他那么远,她会认识很多不一样的人,她会忘了他么?
段牧之想,她不能忘。
因为他不许。
放假的时候段牧之曾到池念的学校里找过她,却远远看见了她和陶乐亲密走在一起。
段牧之当时有气,他捏紧了拳头,心中翻涌的酸意让他想要冲过去质问。
但他到底没有。
他生长在一个外人眼里极其富有的家庭,这十几年来他都如天之骄子一般的长大。高傲如他,从小的家教与修养让段牧之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自卑和怯懦。但面对池念,他迟疑了。
看着池念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他小心地将自己藏在大树后。
他不确定池念还记不记得自己,更不确定她对他究竟抱有什么样的心意,几个月前的那一吻真的只是意外吗?
如果他现在过去,迎接他的是她疑惑的目光,那他该怎么介绍自己?
那个被你强吻过的学弟?
段牧之做不到。
从B市回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段牧之都在生气。
气自己,也气池念。
她果然是忘了自己。
段牧之想,像暗恋这样苦涩的事情终究是不适合他的。
那年寒假,他去B市参加全国中学生冬令营。在冬令营上,他被B大相中。有了B大的自招协议,他甚至不用高考,便可以直入这所全国排名前三的高校。
这大约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值得让他高兴的事情了,可他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
他却总是忍不住想起池念。
想她在台上衣袂飘飘,想她被酒意染得酡红的脸,想她抵着自己咬他时的触感。
段牧之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B市很大,冬令营空闲的几天里,段牧之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里游荡,荡着荡着他就荡进了池念的学校。
真是巧,她的学校与B大只隔了两条街。
已经放寒假了,学校里没什么人。段牧之独自从东门逛到西门,又从北门晃到南门,他没见到池念。
天色渐深,就在段牧之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了陶乐。
他正和另一个高大的男生在树林中搂抱,两人之间亲昵的姿态相当暧昧。
那一刻,段牧之一直灰蒙的心情忽然就明亮了起来。
他从前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栽在池念身上,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栽进去就爬不出来了。
但看见陶乐的那一刻,他忽然就什么都想通了。
栽了就是栽了,就算爬不出来又怎么样?
他段牧之要做的事,要得到的人,从来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就算是池念,也不能例外。
进入B大之后,课业与研究更忙,段牧之基本没有空闲,而谈恋爱又是一件极其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
他和池念都是第一次恋爱,他想给她最好的体验。
他不急在这一时。
但他不急,却有人急。
池念着实是所有男人最理想的初恋对象,漂亮,单纯,不谙世事又好说话,喜欢她的人不少。
这一点,倒是从高中到大学都不曾变过。
而且大学里有那么多人,喜欢池念的甚至比从前更多。
那么在他没有时间和池念谈恋爱的这段时间里,要怎么阻拦这些狂蜂浪蝶,不让他们进入池念的视线,又如何确保池念让她一直牢牢记着自己。这就成了段牧之闲暇之余唯一算是消遣的事情。
池念一直不知道在这些年里,她的桃花原本应该开得很旺,但是因为有一个叫段牧之的男人存在,他亲手将她枝头上一朵朵未开的桃花全都悄悄掐灭在了暗地里。
…
房间里,陶乐睡得正香。
“陶乐!乐子、乐子醒醒!”
池念现在脑子一片浆糊,她急需找人倾诉。
陶乐睡得太死,池念叫不醒,又上床踹了他两脚,还是没醒。
段牧之还在外面坐着,她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陶乐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睡得相当死沉。
“死乐子!”池念无奈,跳下床去用被子将自己裹好。
心脏跳得太快了,快得她呼吸都有点跟不上。
如果几个小时前发生在混乱中的那个不算吻,那么刚才那个一定算了。
段牧之亲她!
他竟然亲她!
池念一会儿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一会儿捂着还有酥麻的嘴,不知所措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伸才好。
‘现在记起来了么?’
他为什么这么问她?
还有,他刚才吻她的动作和她当年做的一样。
别问她为什么还把当年那个吻记得那么清楚,那毕竟是她的初吻!
他还记得,他一定是都还记得。
池念手指紧张地绞紧被角,可他为什么还记得?!
难不成那也是他的初吻吗?
陶乐说他喜欢她,是真的吗?
可是为什么呢?
他明明那么优秀,明明当年在学校里暗恋他的女生加起来能站满一操场,这其中长得好看的都不少,他为什么偏偏喜欢她?
就因为她夺走了他的初吻?
啊!好乱啊!
池念窝在被子里无声地将头发揉得一团乱。
脑子里思绪纷杂,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越来越歪,池念甚至觉得刚才那一切都只是她在做梦。
可段牧之身上的酒意似乎还在鼻尖萦绕,他没叫她学姐,而是叫她池念。
‘池念,你真的忘了我么?’
他低哑的嗓音简直像是在念什么要人命的咒语,池念根本不敢闭上眼睛,只要黑暗降临,她眼前就全是段牧之的脸和他的吻。
呜,她觉得自己可能要疯了。
…
陶乐这一夜睡得极好,等他心满意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窗外秋日阳光不热不燥,晒在眼皮上,格外舒服。
“嗯~!”陶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抱着枕头翻个身一睁眼,正好对着池念。
又是一夜没睡,后果是池念眼下两个乌青乌青的黑眼圈就快掉到下巴了。
她抱着枕头靠在衣柜门上,皮头散发,脸色惨白。
“我靠!”陶乐被她女鬼一般的模样吓了一跳,捂着心口直往后退,“池念!你这大清早的是想吓死我吗?!”
熬了整个晚上,池念终于把陶乐熬醒了。
她扁扁嘴,苦着脸差点没哭出来:“呜,乐子救我!”
…
陶乐饿了,指挥着池念出去给他做饭,池念蔫蔫去了。
客厅里没人,段牧之一早上就出门了。
池念一夜没睡,段牧之也在客厅里坐了一晚上。
天快亮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
池念听见他的声音隐隐传来,是一口流利的英语。
他语速很快,池念只听懂了几个单词,连起来好像是说公司有什么事。
池念不解。
段牧之明明说自己是个无业游民,怎么还会有公事找他?
挂了电话之后,池念听着段牧之的脚步回了房间,然后又出来,在她房门口停了一会儿。
她以为他要进来,可他没有。
大门开合的声响很轻,像是怕吵醒清晨的宁静。
他不知道其实池念一晚上都不曾合眼。
客厅里茶几上的酒瓶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昨晚两个人在沙发上发生的一切也都已经没了踪迹。
池念心神恍惚,只简单地给陶乐下了点面条。
陶乐洗漱完出来端面,瞥见垃圾桶里的酒瓶,吹了声口哨说:“哟池念,你家还有这么好的酒呢?藏得挺深啊。我来这么多次都没见你拿这酒出来孝敬过我,昨晚上倒是知道拿出来和人喝酒谈心了哇?不过我说念念,就您那酒量,你好意思在人家牧之面前丢人现眼吗?”
他前半句话已经说得离谱了,她什么条件他还不清楚吗?如果不是收了段牧之的租金,她自己的吃喝都快顾不上了,还有闲钱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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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段更是有故意揶揄她的嫌疑。
池念于是面无表情地推了他一把,“滚。”自己拿了半截黄瓜边啃边往客厅去。
陶乐饿极,腰还疼。呼哩哗啦吃完一碗面条,趴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地让池念给他揉腰。
池念没有那个心情,她毫不留情地一把将陶乐抓起来,开始向他倾倒苦水。
从段牧之到地铁站给她送衣服开始,再到广场唱歌,再到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对话和吻,池念越说越觉得害怕。
“乐子你说我怎么办啊?!”
比之池念一脸苦相,陶乐倒是满脸写着惊喜。
“他给你送衣服,还大庭广众地给你唱歌?我天,牧之真的好浪漫啊!”陶乐捧着脸,一脸的春心荡漾,“怎么可以有人长得那么帅,还那么会来事儿呢?!呜呜,池念你这是什么福气啊!”
池念完全不觉得这是自己的福气,她扁着嘴:“我一开始就说他住进来肯定是目的不纯。你偏不信。”
陶乐斜了她一眼,“什么目的不纯我完全没看出来,我只看出来他是个用情专一的好男人。”
池念觉得陶乐可能是被一碗面条涨昏了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他都记恨我这么多年了,你还说他是好男人?!”
“记恨?天呐池念,你这个脑袋是木头做的吧!”陶乐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池念的脑门,握住她的肩膀一阵猛摇,“我的念,你赶紧醒醒吧!他这不叫记恨,这叫念念不忘!念念不忘你懂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恨铁不成钢啊!
陶乐:木头做的脑袋怎么炼都成不了钢(微笑。jpg
池念:……
我们小段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