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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有人说,一流的演员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演出一幕戏来。
诚然,神态在表演中可谓精髓,但若没言语作引,揭开戏幕,又怎能渐入佳境,登堂入室,由浅及深?
若说神态比语言更高一等,那如果底层的台词部分都没做好,那所谓神态也不过是空中楼阁,不接地气,不切实际。
语言的力量,不可小觑。
古时日本人重视言语,认为其中藏有玄妙之力,故有“言灵”一词出现。
梁熙心里已然有了主意:“如果是这样的话,时间很紧。我这里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说着,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最近新存的一个号码。
*
两日后,又是那场对手戏。
“standby!”执行导演拿着扩声器喊着,“机位、演员、打板——”
郭诚骏穿着便衣,宽松的长裤配着有些显旧的t恤,皮肤晒成古铜色,眉眼深邃,一股正气油然而生。
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被选上“韩烁”一角的。
——大概只是因为现在他是聂鸣耀,所以大家只能看到聂鸣耀而已。
他在医院门前双手插兜,沉思,站着等人。
就在这时,韩烁出来了。
只见巢闻穿着衬衫西裤,戴着金边眼镜,脸上勾着淡然的微笑,文质彬彬,优雅中透着一丝不苟。他走下阶梯,当走近郭诚骏的背影时加快了脚步,上前轻拍了下好友的左肩。
郭诚骏下意识地往左边回头,没瞅见人,于是才往右扭头看去,这才看到巢闻。
两人视线相对,巢闻眼底浮现带着狡黠的笑意,挑了挑眉。
“你仲系细路仔咩,甘都玩到你?明明系甘简单嘅陷阱!”
郭诚骏顿时愣住了。
但那只是片刻,接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像现实生活中真被好友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戏弄了似的,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拍开巢闻的手,没好气道:“无聊!”
“cut!这条过!”廖昌豪发话,从表情上看甚是满意,“巢闻的粤语讲得很棒啊。”
听到导演喊过的声音,郭诚骏回过神来,发现原来自己刚才是在镜头前。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自觉中被巢闻带入戏了。
☆、第64章 人心
????巢闻的粤语是岑筱雪教的。
岑筱雪并非本地人,而是西南c城人。中学时代喜欢听粤语歌,学了点皮毛,真正接触是在家里人把她送来香港治病之后,处在自然的语言环境,三年学成,虽不算是标准的港腔,但口音倒不奇怪,就算是说自己是邻边过来的g省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所以说到让巢闻学粤语版台词,梁熙首先想到的就是她。
外地人学方言的思路和本地人教自家语言的思路肯定是有区别的,让岑筱雪来教同是外地人的巢闻,比请剧组里那些几乎生下来就是说着粤语长大的本地人来教,要容易理解多了。
梁熙也是第一次进港片团队,毫无经验,因此事先也没有想到让巢闻学习白话,现在时间紧迫,只有投机取巧了,让岑筱雪把每一场的台词一句句地念出来,让巢闻记住。
所幸,巢闻的记忆力非常好。
虽然这一点放在工作外有点让梁熙头疼,因为巢闻始终记得当他们还素昧平生时,第一次相见是在s市大剧院的男厕——以致于有好几次看到厕所,巢闻都会若有所思地扫她一眼,看得她不好意思起来。
巢闻学东西很刻苦,他把岑筱雪念的台词录在手机里,每天都学到很晚。
而梁熙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他,帮他打理好外界的一切,不让他分心。
四月,巢闻渐入佳境,很多台词就算岑筱雪不说,他也能估摸出读音了。
对此,岑筱雪惊叹道:“我本来以为我三年学会白话已经够快了,但是看巢闻的样子,可能拍完这部电影就能学得七七八八了。”
天道酬勤,有志者事竟成。
中旬的时候,侯彦霖大老远跑来探班,嘴上说着是旅游顺路。
看着巢闻过完一条戏,一个ng都没吃,侯彦霖惊讶道:“哇,巢闻什么时候学的粤语,我怎么不知道?还说得挺像模像样的嘛!”
你跑去国外待了十年,也顶多只是知道巢闻小时候的事情罢。
梁熙默默想着,但并没有说出口,而是道:“就是进组后才学的,巢闻有语言天赋,学得很快。”
侯彦霖哼了一声,竟像是不服气一般:“那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粤语嘛,我也会!”
梁熙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嘿,梁熙熙,你不信我是不。”侯彦霖被梁熙的眼神惹炸毛了,心想不给你露两手你就不知道我这二世祖肚里装了多大能耐。他清了清嗓子,道:“你听着哈——猴(儿)塞雷。”
“……”
梁熙失笑:“你……你再说一次?”
“猴(儿)塞雷啊。”侯彦霖奇怪地看着她,“听不懂吗?就是‘好厉害’的意思。”
意思她当然知道……
只是这个自带的儿话音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一个粤语词,被念得满口京味是怎么回事!
梁熙笑得来直摇头。
她真该庆幸巢闻说粤语时不是一口京片子腔。
不然别说把郭诚骏带入戏了,肯定回回逗得别人笑场。
巢闻听完廖昌豪的教导后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侯彦霖正耍宝似的说着什么,凑得很近,逗得身旁女子眉开眼笑,很高兴的样子。
他眼色一深,抿嘴走了上去,用手把两人隔开。
“让开。”巢闻利用身高优势俯视着侯彦霖,“这是我的位置。”
侯彦霖道:“啥玩意儿,你坐梁熙左边不行啊?”
巢闻冷冷地看向他。
“好好好,我让开还不行吗,那么可怕地瞪我干什么。”侯彦霖瞬间服软,把位置让给了巢闻,自个儿绕到梁熙另一边,殷勤地建议道,“在这里待着实在无聊,要不这样吧梁熙熙,咱们晚上去维多利亚港坐游轮好不好?”
巢闻语气冷硬道:“梁熙已经跟我约好了一起去。”
梁熙:“?”
“跟你这块石头去看夜景多无趣啊!”侯彦霖吊儿郎当地走来走去,话下却暗藏提醒,“整天板着张脸,语气也硬邦邦的,半句情话都不会说,哪个姑娘会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啊?”
巢闻看了他一眼。
侯彦霖拍了拍他的肩,一副“我懂你”的样子,语重心长道:“小伙子,路漫漫其修远兮……”
巢闻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不用你瞎操心。”
“好好好,我不多管闲事了。”
侯彦霖耸了耸肩,转而对梁熙道:“对了梁熙熙,有件事儿你可能不知道——”
“方叙出车祸了。”
*
b市,某家医院的单人间病房外。
梁熙来时正好李茗诗从里面推门出来,看到来者,她怔了怔:“梁熙?”
“我来看一看师兄。”梁熙轻声道,“他情况怎么样?”
李茗诗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憔悴:“现在没有大碍了,就是胳膊和腿骨折了,还有中度脑震荡,需要休养。没有丢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梁熙问:“那师兄现在方便见人吗?”
“你进去吧,方叙哥醒着。”李茗诗的双眼布着血丝,可见这几天因为方叙的事情,她也没休息好,“我有些熬不住了,得找张床睡一会儿。”
“去吧,记得让助理守着你。”
看着李茗诗走后,梁熙走进了病房里。
方叙此时正靠着枕头坐在床上,手和腿都打着石膏,额头也围着绷带,模样有些滑稽。他望了过来,诧然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跟巢闻在香港拍戏吗?”
“巢闻那边先让助理代着我。”梁熙松了一口气,“你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方叙笑了,竟还有闲心来开玩笑:“怎么,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么瘫痪要么植物人了,或者是快死了,所以风风火火赶回来看我最后一眼?”
梁熙看着他,正色道:“我是觉得事出蹊跷。”
“是,蹊跷。”方叙虽是笑着,眼底却泛起了寒意,语气骤冷,“要不是我命大,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殡仪馆了。”
梁熙蹙眉:“怎么回事?”
“我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刹车失灵。”方叙淡淡道,“警方在调查了,但我估计是查不出个所以然的,毕竟是那个人做事,不会那么容易留下痕迹的。”
梁熙心头一凉:“那个人?”
方叙抬眼,嘴角噙着一抹笑:“你我都心知肚明不是吗?”
是的,早在来的路上,梁熙便已经猜到了。
只是她不认为蔡宏敏会仅仅因为方叙卷着艺人跳槽了而竟要置他于死地。
肯定是还受到了其他的刺激。
于是她问道:“你做了什么?”
方叙漫不经心地说道:“现在没做什么,只是以前的手脚好像被发现了。她应该是知道了当年筱玉姐会退隐,有一半是我暗地里出的力,所以才怒火攻心,下了这一狠招。”
说完,他顿了顿,又笑道:“自己的得意门生竟然至始至终都在算计着自己,啧,真想看看蔡宏敏当时的表情啊,肯定非常精彩。”
“那你打算之后怎么办?”
方叙优哉游哉地回道:“医院肯定是待不久的,太危险,我会提前出院,回家养着。”
梁熙沉声道:“师兄,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在和她斗。”
“成王败寇,今日我既还活着,就说明我赢了。”方叙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没什么好后悔的。”
“我刚刚过来时,看到茗诗。”梁熙叹了一口气,“你这么冒险,在乎你的人会跟着担心的。”
谁料方叙只是漠然道:“那是她的事情,我只要做好我的决定就可以了。”
梁熙沉默,这的确是方叙的作风。
但她同时又对这样的师兄感到陌生。
“梁熙,我从来都不是好人。”见梁熙不语,方叙径自道,“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李茗诗和荣禹东愿意跟着我离开艺天吗?”
梁熙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因为我抓住了他们的软肋。”
方叙轻笑一声:“我知道,李茗诗喜欢我,她是个傻丫头,几乎不用说服,就会主动跟我一起跳槽。而荣禹东……”
“我 也知道,你俩好过,而他现在都还喜欢着你。”方叙的笑容高深莫测,复杂难揣,“我威胁他,要是他不跟着我去娱派,我就把这件事情抖出来,我骗他说我手上有 很多铁板钉钉的证据,他可以不在乎,但是这件事情一定会波及于你,一个姿色平平的执行经纪人和自己带的英俊小生谈恋爱,最后被脑残粉们骂得最多的会是谁, 可想而知。到时候我再推波助澜,制造一点半真半假的黑料给媒体,把大家的注意力有意引向潜规则,然后彻底把你的名声搞臭,让你还没出头就先背负骂名……”
梁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方叙低笑道:“荣禹东那个傻子,竟然真的信了。就算跟着我离开艺天后还在不时旁敲侧击,想要我把手上不利于你的那些证据销毁——哈,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怎么销毁?”
听到这里,梁熙再也忍不下去,厉声道:“方叙,你太过分了!”
“是, 我就是一个很过分的人,但你拿我没辙。”方叙迎上她的目光,一副坦荡的样子,“你不可能把我刚才那番话拿去告诉荣禹东,因为就算他知道真相又怎么样,他已 经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