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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闻心里琢磨着这话,联系起白天的绑票,心想看来雇这批人来绑他的雇主不仅不要他的命,还不希望他受到外伤。
这意味着什么?
性命是活着的根本,而脸和肢体是他事业的本钱。
为什么要这样做?
既然外伤可免,那……
仿佛是在印证自己的猜想,武子走开后,巢闻终于看清了后面的两个人正在干的事。
只见他们放了一盏酒精灯在地上,灯上吐着上蓝下黄的火焰,然后其中一个人跪坐在旁边,拿着一个勺子,伸到火舌上前后轻轻移动,应是在烤着勺中所盛之物,手法熟练。
另一个人从一个收纳箱中捣腾出一支新的一次性医用针管,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包装,一边还哼着小曲。
这种场景,巢闻在电影里见过。
如若不出意料,这两个人是在“煮药”。
看到这一幕,巢闻双手握拳,脸色一白。
当针管被灌入“药”汁,“煮药”的那个人把针拿了过来,另一个人给他打下手,拿了条带子给巢闻的胳膊系上,方便找血管。
看着针头越来越近,巢闻剧烈地挣扎起来。
这把两人吓了一跳,差点把针管都掉地上。
铁链撞击得柱杆哐啷哐啷直响,巢闻发出闷闷的嘶吼,如同愤怒的困兽。
“把他给按住!”
武子和打下手的那个人上前一左一右将巢闻制住,此时又有一人吃完面出来,跑来帮忙。
一声声低吼自巢闻胸腔内发出,他的眼角发红,瞠目欲裂。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得不走上和那个男人一样的路!
为什么!
为什么!
不!
不!!!
……
然而最后,冰冷的针头还是刺破了他的皮肤。
白色带粉末的液体,就这样一点点,经由恶魔的手指,注射进他的血肉。
巢闻脸上的狠厉透出几分绝望来。
*
陈倩被安置在了侯家名下的一家私人医院里。
轻微的脑震荡,身上软组织挫伤,左手骨折。
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办好入院手续后,陈倩住进了vip高级单人病房,看着自己身处的环境,她有些惶恐道:“熙姐,我受的都是小伤,没必要住这么好的病房……”
梁熙为她掖好被角:“没事的,反正是侯彦霖做东,你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
“可是我……”陈倩眼眶泛红,“我没有保护好闻哥,没能更早发现‘谢洋’的不对劲……我……我实在是不能受这么好的待遇……”
梁熙手上动作一顿,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小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没能好好保护巢闻的人是我。
“作为一名助理,你非常出色。敢为艺人挺身而出,更加令人佩服。”梁熙继续道,“小周会一直在这里陪你,我现在跟侯二少要出去一趟,回来时还得请你帮忙,描述出那些人的长相——抱歉,我知道那对你来说是噩梦一般的经历,但还是要请求你回忆出来,对不起。”
“熙姐,没事的。”陈倩轻声道,“你们现在是要去请人帮忙吗?”
自己的无力,永远是最恨的一点。
梁熙眼色一沉,哑声道:“是,为了能更快地找到巢闻。”
*
离开医院后,她和侯彦霖来了一出夜闯张公馆。
好在张承恺前段时间刚回b市。
是时已经夜间十点半,门卫说张承恺已经睡觉,让二人明天再来,可梁熙哪等得到明天,当即顾不上礼节问题了,一掌把门卫劈晕了过去,把还在想法子耍嘴皮求得通融的侯二少爷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时门后已有三人被梁熙无声无息地放倒了,于是他赶忙跑着跟了上去。
毕竟是张家本宅,监控无处不在,他们很快就被发现了。
不过也正好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家养的警卫冲出来将两人重重围住,张承恺在老管家的陪同下走出来,看清闯入者后不免怒道:“梁小姐,你真是越来越不把张某放进眼里了,你……”
他话还没说话,梁熙就对着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前院的路是青石板铺的,她这一下跪得实实在在,看得老管家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可她面色如常,没有一丝吃痛的神情。
“深夜硬闯,的确是晚辈之过。”这一不冷静,梁熙连带说话都回原形了,“但若非事态紧急,我岂是会来轻易磕扰之人?当下走投无路,还望张先生能够施以援手。”
张承恺也是一脸诧然,定定地看了她一阵,惊愕之色沉了下来,问:“是有关巢闻的吗?”
梁熙也不多废话了,就这么跪着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
侯彦霖适时接话道:“张叔叔,这次绑架恐怕远不是讹诈钱财那么简单。我哥的人在杂志社附近的停车场里找到了被打晕的谢洋,对方抢了他的衣物后把他打晕在了角落,如果是单纯的绑架,人质自然是越多越好,可为什么还要把巢闻的两个小助理放掉?”
生怕张承恺看低了事态紧急性,梁熙顾不上心里淌血了,咬牙道:“张先生,除了您以外没人能够帮我们了,巢闻虽无张家血脉,但好歹名义上是张家的一份子,今日被不怀好意之徒劫了去,无论有没有伤到性命,都难逃活罪,到时候要是再流出什么不好的把柄,只怕张家也要被牵连!京城虽大,可谁人不知张家二字,可偏偏有人要在太岁头上动土,这难道不是在摆明挑衅您吗!难道张先生就不想看看是谁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吗?”
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她也不会来找张承恺。
张承恺沉着面色看了她和侯彦霖一会儿,方沉声问道:“现在你手上有什么线索吗?”
“其中一个助理陈倩,记得那群人里的几张面孔。”梁熙如实说道,“停车场的监视器被砸坏了,但公路上的监视器应该还是能调出来看的,只是单靠我的力量,做不到不着痕迹。”
“我知道了。”张承恺顿了顿,“明天……”
“张先生!”梁熙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明天才行动,就太迟了!”
张承恺微眯起眼睛,这时侯彦霖忙出来说话缓解道:“张叔,现在先找个模拟画像师去找陈倩把那几个坏人的样子都画出来吧,不然等那小姑娘睡一觉再醒来,线索的准确度也会受到影响。现在早点拼图早点查到对方身份,然后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据点,这样派人搜起来就很轻松了。”
张承恺面色稍霁,沉默了数秒,才颔首道:“好。”
待闹剧收场、警卫散去后,侯彦霖才将梁熙扶了起来,俯身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梁熙熙,稳住啊!”
越是到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冷静。
道理谁都懂,但谁能在重要之人遭遇未知危难时不心急担忧?
梁熙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里什么都乱了。
☆、第83章 噩梦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时间的齿轮无情地辗动,每一秒都是一场无尽长的噩梦。
不愿沉浸,但亦不愿清醒。
因为现实比梦境还要残酷。
巢闻闭着眼睛,眉头深皱,即使在睡梦中也一脸痛苦。
炎炎夏日,他被关在这里已有二十四个小时,不曾洗过澡,全身脏兮兮的,沾着尘土,就像是一个可怜的乞丐。他的额头裹着一层绷带,覆着他白天被按在地上时所撞出的伤口。
他的嘴仍被封着,因此只有用鼻子呼吸,鼻翼一鼓一紧,流下来的都是冷汗。
他梦见了宋夏城。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场景,在梦境里却异常清晰,梦里男子杰出的容貌已被车祸毁去,留着长长的头发遮去了半张脸,颓废又邋遢,衣着单薄地躺在地板上,灯光昏暗,他蜷缩得像个虾米,在瑟瑟发抖,像是得了什么癫病。
然后,猛然地,他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扼住了巢闻的脖子,表情狰狞,笑容牵动着脸上永远无法淡去的伤疤,凶煞如魔鬼。
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丧心病狂,笑得来肩膀剧烈地抖动。
“果然,果然……”宋夏城的笑里是要溢出来的恶意,只听他带着几分嘲讽地大声叹道,“果真是我的种,父子同命啊!”
不!
“哈哈哈哈哈父子同命……”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父子同命!”
闭嘴!
闭嘴!!
巢闻从梦魇中惊醒,满背汗湿,脸色发白,胸膛大幅度起伏着喘息。
一股异常的烦躁在他内心横冲直撞,他有种想要干呕的冲动。
可是他的嘴还被胶条封着。
醒来后,他终于听不到宋夏城那魔鬼般的声音,但却不得不面对另一个恶魔。
“哟,大明星醒了啊?”武子刚配好药,听到了动静往他这边看来,咧嘴痞笑道,“醒了正好啊,该打针吃药咯。”
巢闻抬眼盯着他手中的针管,眼神有些恍惚。
其实他此时的意识并不太清楚。
但他记得,这将是他第二支药。
武子看着手中的物什,悠悠道:“不用担心,明星嘛自然有明星的待遇,这针管呢只有你一个人用,一次性的,事前就有人给你准备齐全了,不会让你染病的,分量也有拿捏,要不了命的……啧,你也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只是拿钱办事,哪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保不准是你的爱慕者,想折腾下你又不舍得你死呗。”
说着,他拿着针管走了过来。
尽管知道于事无济,巢闻仍是垂死挣扎。他两眼发红,手腕被手铐磨得来血迹斑斑,身体撞击得生疼——此时仿佛只有疼痛才能强力压制下内心那不该生有的黑暗的渴望。
他还是不死心。
即使是强弩之末,已为鱼肉。
然而就在这时,武子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地了。
“卧槽,吓老子一大跳。”武子动作一顿,眉头皱起,回头骂咧咧地喊了句,“喂,二凯,你在搞什……”
但当他把头转过去时,看到的不是昏暗中同伴的身影,而是一张女人的脸。
没有化妆,面色苍白,双目布满血丝,眼下一片青黑。
明明是毫无特色的一张脸,却让人想起来自地狱的罗刹。
阴森,可怖,残酷。
幽黑的瞳仁静静地映出他惊愕的神情。
她距他不过半米的距离。
实在是近得吓人。
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没有一丁点动静,却离他那么的近。
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幽灵。
武子下意识地往后跄踉一步,还未来得及出声质问对方的身份,就见女人如挥舞着死神镰刀一般,将手中的棒球棍又准又狠击向他的胃部。
这个棒球棍,本应该在他的同伙二凯手里。
但此时已不待武子捋清楚前因后果了,他当即气血翻涌,不能动作,紧接着又被猛地踹翻在地,手中的针管被轻而易举地夺去,锋利的尖针被毫不留情地钉进了他的手背里。
登时,鲜血四溅。
“啊——”他痛得来五官拧起,一口鲜血随着叫喊从口喷出。
身后那人并不因此放过他,而是利落又残忍地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一遍遍往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撞去,就好像她手中提的不是人脑袋,而是一块废石。
不知道这样往死里撞了多少下,武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碎了。
不过数十秒时间,他已经满脸是血,神志不清,如一条死狗般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