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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陶军成为一个地下盗版者的重要诱因。单凭这一点,他跟那些只贪图金钱、只把DVD看成是商品的人,起点就严重不同,而且在本质上也有天渊之别。因为他首先是个行家,是一个一流的电影鉴赏者和库存量极大的影碟收藏家,然后才是技术制作者和市场供应商。
陶军的双面人格就像他那些爬着蚂蚁的方便面一样,令方原很吃惊。
在狱中已被成功洗脑的方原,开始是站在管教一样的立场上思考的:为什么没有战场,没有敌人,电影也可以摧毁一个人?就像电子游戏机可以摧毁一个健康儿童一样?
但陶军迅速纠正了他的说法:“你不要以为我这是玩物丧志,这可是我的事业呀!懂吗?事业!事业是什么?就是把个人兴趣跟生存需求成功地结合在一起!我为了自己的事业废寝忘食,有什么不对?”
方原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第6章 灵感来自美国舞男
车子沿滨海大道朝中国城驶去,这条路建得很开阔,很美丽,沿途的花花草草在艳阳下和废气中仍然郁郁葱葱,那些剑麻和棕榈,越炎热越疯长。
虽然接到活儿,马上就有工开,方原的神情还是有点忧伤。
车到天后庙站,上来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手拎着一个瘦猴似的男孩。她一屁股坐在方原外面的空位上,熟练地辟开两腿,让儿子坐在她两腿的中间。女人烫着小波浪短发,劣质洗发水香味仍有点呛人,发质干得像钢丝球,末梢朝天开着许多褐色小叉,又有点卷曲,像暗地里伸出千百只手勾人似的。她穿着没袖的花上衣,是不吸汗的纤维料子,人不胖,体味都特浓,还老爱抬胳膊,没剃过的腋毛活生生地露了一大撮在外,熏得方原下意识地往里缩。
经过松树林,透过车窗,方原看到一个环卫女工,她穿着背部有反光条的橙色制服,正在路旁吃力地扫着绿化工剪下的残枝碎叶,还有过路巴士扔下的荔枝壳儿。她背向疾驶而过的车辆,速度不紧不慢,像站着的不是马路,而是老家的村庄。她一定来的时间不太长,不知道这条路大白天也有清洁工被车辆撞得飞到半空,然后重重地摔到地上,脑浆四溅。你不知道,是因为这儿的报纸没有报道。说是怕负面新闻太多,大家都不敢出门。也有人说,偌大的城市,太多的人口,死一个半个,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新闻。
这时,女人突然指着车窗外的环卫女工对孩子说:“儿子,看到了没?大热天还戴个大草帽扫大街,分分钟会被车撞死,为啥?就是因为小时候没好好念书!”
方原听不出她的口音。海城有点像荷兰,穿什么衣服,讲什么语言的人都有。只是这个女人说的话特别可恨,腔调活像以前的地主婆。方原真想动手扒了她的钱包。
她的钱包就在左侧的裤袋里,露了一点边角在外。孩子又坐在她用力张开的大腿内,掏她对方原来说易如反掌。
但方原最终没动。他现在有正当工作,不想碰这些。
只有不顺利的人,牢骚才会特别多。刚开始方原差点去走偏门了,因为每次出去找工作,只要在履历上填上“刑满释放人员”6个字,就完全没有机会。后来他披了马甲在网上诉苦,网友支招,见工时先不填这个,等表现好了再说。于是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南山一个科技开发公司做销售助理,两个月后,他自以为业绩不错,上司和同事已对他的为人有所了解,便趁一次跟主管喝酒,主动讲了出来。因为不讲,到签合同时隐瞒的话,后果会更严重。主管那天晚上大吃一惊后,马上表示自己非常同情,但第二天上班,他还是隐隐感到办公室的气氛没平常热闹,那些经常揪着要他请吃快餐的小女孩再也不闹了,而且她们一上洗手间,就把包锁时抽屉里;他去冲咖啡,也没人递杯过来说顺便。试用期一到,他就被辞退了。他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没有到人力资源部去要说法。何必自取其辱,让自己雪上加霜呢?人事主管是个发胖的中年妇人,她一定会满脸堆笑,不卑不亢地说:“因为公司有要求,不能用有前科的人。”
临走前,几个同事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把他送到电梯口。他觉得,他们的笑都是拼命地用神经挤出来的。
抱着纸皮箱走到大厦外面,面对阳光灿烂的城市,方原终于感到,一股强大的威慑力从正面、背面和侧面压迫过来,他有点喘不过气了。
但他答应了哥哥不走回头路。这是他的底线。老妈经常让哥哥寄钱过来,这让他更加惭愧。好在不知内情的陶军终日对他笑脸相迎。断续找了一年的工,这天,终于让他找到了鲜花和蜜蜂出现的方向。
方原一直对陶军心存感激,但他很明智,一开始就拒绝进入陶军做翻版碟的地下工场。
陶军也很谨慎,不是所有人他都信任,都愿意收编的。陶军的作息跟一个地下工作者无异,他行踪不定,毫无规律,他要防范的人很多,比如竞争对手报串,比如正版公司雇用的商业侦探盯梢,比如公安,比如城管,比如工商局,比如社区工作人员等一切能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的人和部门。他一般夜幕降临才外出,打车到关外那套地处城乡交界的自然村出租屋。那比较安全,只要准时交租,那些私建房的农民业主和整条村的人,都很默契地保护你。包括村里的联防队。
陶军的工场并不大,只有3个工人每天帮他分装。他们都是外地人,吃住都在那里。还有一个技术人员,他人工最高,兼管整个程序。此外还有一个住在附近,专门用自己的面包车帮陶军送货的私人司机,这两个关键人物都是以前的战友介绍过来,非常可靠。
因为陶军当过兵,所以管理手下像部队一样严明,不得对外透露工场地点、货源和销售网。而且各人分工都是环节中的一部分,不串在一起,也不打听,只需做好自己的本份,就会准时拿到工资。陶军自己则有点像个打杂的,每晚在那儿呆不够两小时就走人,哪个环节有漏洞他就去救火。没有人知道老板住在哪儿,有没有老婆和孩子。
这是一种狡兔策略,因为他以前被捉过,没收过所有半成品和机器,还交了巨额罚款,所以积累了战斗经验。人说上得山多遇着虎,现在打击盗版已升级为一种国际行动,所以他更要步步为营,小心能驶万年船。
在一起相处了三个多月,方原才告诉陶军自己的过去。陶军就是有个性,跟那个虚伪装B的主管做法截然不同。他当即眼睛发亮,像发现了一块未经打磨的钻石,大声叫好,然后也把自己的事抖出来,然后拉他入伙,强强联手把盗版事业做大做强。
陶军还说,可打本给他在西门电子街开一家店,以那个地方做批发点,也可把香港跑回来买碟的生意也做了,从生产到终端,中间的利润更可观。“那些香港人很厉害的,拿个大包过来,不塞满不肯回去。价高量大,别小看这门生意。”
方原说:“陶哥,你的心意我领啦,但我的原则是好朋友不要一起干活,能一起住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我是一个有案底的人,万一出了事,我比谁都死得快,还会连累你们,那可不只是罚款那么简单的,说不定由为我,你会被升级定性为黑社会……”
陶军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没再强求,只是定期在鞋柜上搁一些钱,让他买家里吃的用的。那一阵子,方原做地产中介,没底薪,只挣佣金,经常白板,但他还是坚持天天上班,下班就顺路到超市买菜,回来做两个人的饭。周末没事,方原就在家里洗衣服,拖地板,收拾房间,打扫客厅。有个星期天陶军带了个网上认识的女孩回来,女网友一边跟他进房一边小声问:“你请的是男保姆呀?还挺帅的,要很贵吧……”
这种场面方原一般都不作澄清,就让陶军威风点吧,就差没叫他一句少爷。方原顶烦那些骚货的,因为这些女孩会让他想起小芳以前的样子。当年方原跟她没聊几句,她就轻易跟他上床。现在陶军在网上也是天南地北神侃几句,女孩就过来了。从网友到床友,结束后只需说一声拜拜。
方原的默认,的确让陶军挣了不少面子,他头上像马上戴了个光圈似的,闪闪发亮起来。关上门,躺上床后,更拿自己当少爷,自我膨胀得淋漓尽致。
地产中介是方原在海城找的第二份工,来得非常顺利。其实严格来说,房地产中介公司也需要执业资格,可方原应聘时踌躇满志地说,他的执业资格就是一张嘴,一张微笑的脸。经理抬头扫了他一眼,就铁定要他。
这次他吸取了上一次被开的经验,坚决不提过去。有些单位还是有漏洞的,尤其是民营企业,对销售一线的,老板只在乎这个人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为公司拉到最多的客,挣到更多的钱,完全没有政审这回事。其实这才是正常的。
方原头一个月就成为那家公司的最佳业绩新人,第三个月破格升为主管,第五个月成为分公司的皇牌代理人。但即使这样,他的收入还是很低,因为市道不好,看楼的人多,出手的人少。大家都在观望,金融危机是否已经见底,美国次按还会不会卷土重来重来。有时带几十个客去看房子,租下来的没有一个,买二手楼的更是微乎其微。
正当方原对这一行悲观绝望时,有一天,他跟踪已久的甲方给他打来电话,同意把房子交给他代理。
那是公司附近一个较新的楼盘,售价每平方二万余,业主和租客大都是中产人家。在那儿拥有4套房子的业主姓汪,是个单身富婆。公司有个女职员跟汪小姐的CASE两个月了,她死不肯授权给公司放盘。后来经理请方原出马。
方原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就非常注意细节。他知道对方是个离婚女人,便无视她年将五十,直称她为汪小姐。汪小姐开始很酷,声音生硬得没尾气。但聊着聊着,她就柔软起来,从低音区向高音区连续攀爬了两个调,人像在那边被人吊了“威也”似的,停在半空还迟迟不肯放下。
方原心里就有底了。
果然,这个案子跟了不到一个月,汪小姐就蹬着细脚高跟拖鞋,牵着一条英国可卡,或者说是被她的可卡倒牵着,花枝乱颤,一路小跑来到公司,见到方原更大感意外,喜上眉梢,绽放出一脸皱褶做的桃花。当下,她就邀他明天下午到家里签代理合同。
这让方原激动得手心冒汗。没想那满脸黄褐斑的汪小姐太压抑了,开始用言语挑逗,又腑身到他的脚边捡起地毡上的一根头发,让胸前的深沟彻底进入他的视野。
方原为求签单的大肆赞美显然刺激了人家。才喝了半杯红酒,她就绕过茶几,在点了印度香的客厅,自我感觉是贵妃醉酒,重重往他的身上倒了下去,先打翻了一杯龙井茶,再碰倒了一瓶百合花,最后巨大的身躯几乎把他压倒在沙发上。
方原开始且战且退,他完全有能力反抗,只是思维紊乱,意念错纵交织。汪小姐既是贵客,还是女人啊。这贵客又是经理亲自开口让他出马的。刚才出门时,一室的人都笑着说,等着他把合同签回来,要老板请吃饭。好事的女同事还开玩笑说:“必要时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