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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眸像是瞬间被冻结住了一般,如果不是因为那剧烈的收缩,还真让人以为是雕塑。她的眼眸缓缓放大,看见眼前的池镇天一只手狠狠撑着桌沿,那指骨泛白成了可怖的惨碧色。他的另外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胸前的衣服都已经完全变了形。
猛然想起,池镇天有心脏病,还做过手术的。她缓缓收回手,唇色苍白,“你有没有事?”
将将问出口,轰然一下,池镇天直浑身抽搐两下之后直直朝着后面倒去,他不偏不倚地倒在了身后的软椅上。
她彻底怔住,稳住视线再一次看过去的时候,池镇天的口中溢出白沫,双眼翻白,那原本起伏的胸口也归于平静……
恐惧感在此刻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包围住,就连唇上残留的血色也完全褪去,她站在桌前,看着那个倒在椅子上的池镇天,手脚发麻,手足无措。
她……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120!
对!她应该打120……
忽然,哐当一声,那是书房的门被人大力打开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她背对着门,看不见,但是却听见了脚步声。
染雾的杏眸缓缓放大,这样沉稳的脚步声……是他!
陡然之间,心脏被黑暗包裹,所有的无助涌上来,却让她僵住全身不能动。
“浅浅?”
那样温润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如水如雾一般,低低沉沉诱人堕落。
她缓缓回过头,四目相交的那一瞬,竟然有种沧海桑田的错觉——
深浓的黑瞳,里面滋生出藤蔓,似光晕一般缓缓缠住男人的黑瞳。生得极好的容颜上有着微微失神,“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南浅觉得呼吸有些急促,紧接着,她看见男人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后方。也就是……已经倒在椅子上的池镇天身上。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眼中剧烈的变化——
男人大步绕过桌子,绕过她,径直走向了池镇天身旁,“爸!爸!你……”然后他用一种漆黑无涯的视线看过来,声线凉薄,“浅浅,你做了什么?”
“不要叫我浅浅了。”她感觉自己的喉头有些发紧,觉得自己恶心,觉得他恶心。她闭了闭眼,眼睛干涩得流不出泪,“不是我……我……”
再次睁眼,看见男人伸出手去探池镇天的鼻息,那莹白如碧的指缓缓伸向到了池镇天的鼻子下方。然后……她看见他的指微微一颤,黑色眼瞳剧烈收缩。
“真的……死了?”问出口的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上来,当对上男人那双黑瞳之时,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
他的额上隐隐崩裂出了青筋来,精致眉眼之间凉薄骤起,“我最后问一遍,你做了什么?”
当时她在想,生气起来他都能这么好看……
“如果说,我什么都没有做,你相不相信?”她的唇角牵出一抹苦笑,眼中溢出悲伤。
“我信。”他沉着嗓音,眸光直直锁住她,“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拨打急救电话?”
她一瞬无言,本来她是想的……本来……可是没有本来!
“你说话!”
他陡然暴喝一声,眼底渗透出冰凉,盯着她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凉薄。毕竟那是他的父亲啊……
“就是我说话刺激了他,我刺激了他!”她丝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眼睛,丽绝人寰的容颜开始碎裂,“这本来就是他的下场!是他活该!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
这些个灰色的字眼刺激了他的神经,刷地一声响,她看见男人从桌上举起一把枪,此刻满眼的怒意都从他的眼中泄了出来。
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她。
眼底残存的微光彻底泯灭,“你开枪啊……”她的嘴角挽出笑容,如初见时那样明艳。
“为什么不拨打急救电话?”男人的清瞳碎裂,握住那银色手枪的指不停发颤。他知道,这枪是没有上膛的。
望着她绝美脸上露出的悲怆,他的心一阵阵抽痛,可是父亲是真的没有了气息,胸膛甚至没有一丝丝的起伏。
“我让你开枪。”她盯紧他黑色的眼瞳,知道了血淋淋的残酷真相,还不如……一死了之。
握住枪身的指骨泛着清白色,他缓缓扣动扳机,咔擦一声脆响。没有上膛枪为什么会响?正当他疑惑之际,老管家尖叫着闯进来——
“少爷,出大事啦!”
叮咚——
嘭!
话音和午夜十二点挂钟的声音还有……和枪身叠加在一起,那样震耳的枪身随时能够撕裂耳膜……与此同时,她的身子陡然狠狠一震!耳边是骨头咔擦碎裂的声音,是血肉分筋错骨般的疼痛……
他的眸光滞住,望向她身后的墙壁,一颗带血的子弹径直射入了墙壁之中——
杏眸缓缓一闪,视线隐隐模糊,她望向男人眼底有着惊愕。然后苏南浅缓缓垂眸,撇向自己左边肩胛骨,纯白的羊毛衫被嫣红血腥的液体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那是她的血吗……
一种剧烈而强势的撕裂感从肩胛骨处传来,那是骨头碎了吗?她重新望向男人,他的眸光彻底剥裂,拿着的枪哐当一声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他满眼的不可置信,“浅浅……”
旋即他绕出桌子,却听见她低弱的声音,“池慕辰你不要过来……”
浓浓的苍凉爬向眼底,她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刚刚好十二点呢……她朝他柔柔一笑,“去年我的生日……你送我一场浪漫外加一只猫……今年的生日,你送了我一颗子弹……这很好……”
男人双手颤抖,英俊如斯的脸上骤失血色。喉间像是被封住一般,说不出话来,子弹……为什么枪会上膛?
“浅浅……”他又上前一步。
她猛地朝后连退几步,退到了门口,后背撞在冰凉的墙上,肩胛骨传来毁灭般的疼痛。她伸出右手捂住撕裂的伤口处连连失笑,指尖能够感觉到碎裂的骨头,“那枪是沙漠之鹰呢……说是穿透力很强,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直接击碎了她的肩胛骨,穿骨而过,直直射入身后的墙中。
一刀,又一刀,分筋错骨,鲜血喷薄,这是他心脏的写照。竟然一瞬间,胸腔处好似刺入无数把尖锐的钢刀,深深浅浅地捅着,刀刀致命地划着。望着她身着的羊毛衫上晕开得越来越厉害的血迹,他想朝着自己来一枪。
“浅浅,我们慢慢说好不好,现在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他朝她缓缓伸出手,嗓音竟然是一如当初的温柔,温柔得让人窒息,温柔得……万箭穿心。
“我让你不要过来。”她摇摇头,捂住自己左边肩胛骨处的手指缝处渗出殷红的鲜血,还是热的。望着那双她最最深爱的眼瞳,她却笑了,“你还记得吗,那晚你问我有多爱你。我说‘如果,你对我开了一枪,我也相信那是枪走火入魔了。’可是,现在,我想问问你……是你枪走火入魔了,还是你走火入魔了?”
和他对视的镜头,像是一个世纪般遥远啊。她看着他,好像看见了初见时,他从大雨之中而来,将她揽入怀中。
他彻底碎裂的目光望向她,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是他开的枪吗?是他吗……为什么,他分明是爱她的啊……那到底是自己走火了,还是枪走火了?
“浅浅,对不起,我——”
“你什么也别说。”
她靠着墙,一只手无力垂着,一只手捂着那涓涓流血的伤口,疼痛感将她彻底撕裂,好疼好疼。比堕胎……要疼上万倍。
两行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溢出,顺着杏眸眼角,一分分滑落眼旁。随着那液体的滑下,他的黑瞳缓缓放大——
那流下的不是泪,是血。
两行鲜血,顺着她的眼角直直流下,在她丽绝人寰的容颜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却浑然不知,依然冲他微笑。
老管家吓得腿都软了,他知道是由于自己的尖叫才让惊得少爷手中的枪走了火,不然少爷怎会开枪?老管家却直直跌跪了下去,“少爷啊……外面出大事了啊!”
老管家话音降落,一个人也冲了进来。
池锦楠直直朝她奔来,“南浅!南浅!”
觉得自己的视线隐隐涣散,锦楠和长离的脸好像重合在了一起……她微微一笑,“我好累啊……”
“你别碰她。”池慕辰眼睛迸发出猩红血丝,他却不敢上前。她让他不要过去。
池锦楠额间也暴出青筋,径直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望向男人,“你凭什么让我不要碰她?现在外面可是关于你的绯闻满天飞!恭喜你啊,现在安城人人都知道了,你有一个五岁多的儿子以及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那亲子鉴定可清楚得很!”
脑中陡然一空——
“你在说什么?”
“啊,你不知道啊。”池锦楠讥讽开口,“你在外面养女人孩子的事,全安城都知道了!”
缩在池锦楠怀中的她隐隐一抖,感觉到左边肩胛骨那碎裂的疼痛,干裂的唇也撕裂,流出血珠,是她咬得太重。
“锦楠啊……”极致的绝望涌上来,让她浑身被麻痹感和疼痛感包围,她抖着唇开口,“他有女人和孩子了……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我不要再看见他……”
那个时刻,池锦楠第一次感觉到了胜利的快感。因为他看见了池慕辰眼底涌动的绝望,那是第一次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脸上看到那种表情,实在是……大快人心!
“对不住了,慕辰。”他凉凉将唇一掀,说不出的傲兀。
“浅浅……”男人的双眼睚眦欲裂,只是用一种温柔沉沦的嗓音唤她,“浅浅啊……你在说什么啊……不要任性好不好?”
他看着那个缩在别人怀里的她,感觉自己被挫骨扬灰,又像是被一只手拉入十八层地狱,再也无法轮回。
那般呢喃温柔的嗓音,竟让她觉得痛苦万分,“求你……快带我走……”
是她自己要走,不是别人要带她走。
她不想再看见他,她要离开她。那个男人抱着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的周身如堕冰窖,再也无法动弹。
心脏,咔擦咔擦,碎裂,成粉末。
风一来,吹得连粉末都没有。
☆、情深196米 你相信我好不好?
好黑。
周围都是一片深沉的黑暗,隐隐看得见头顶上一弯散着清辉的下弦月。她眯着眼,朦朦胧胧地看着,肩胛骨碎掉的感觉,竟然是这般疼啊。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用黑漆漆的枪口对着她,然后给了她一枪。
这……真是一种嘲讽。
“南浅,你别睡啊南浅!”池锦楠抱着气若游丝的她一路朝银色大奔狂奔而去,他低沉着嗓音,“我求你南浅,你不要睡!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医院的人很多吧,她这么想。
“锦楠……”她嘶哑的嗓音几不可闻,像是随时都要泯灭一般,“闫森……找闫森……”
她的肚子里面有孩子,不能去医院,媒体会曝光。可怜啊可怜啊,宝宝,你本来是妈妈准备给爸爸的生日礼物……对不起啊宝宝,今日起,你便没有爸爸了……
终于听清了她最终呢喃着的二字,是闫森。池锦楠敛着眉眼,手忙脚乱地将她放在副驾驶上,“好,找闫森,你别睡,南浅,我只求你别睡。”
“为什么,不让我睡呢……”她轻轻喘息着,感觉神智被一只手偷走,“我好累呢……我好累好累……”
人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如果睡去,那便醒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