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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算是触到了她的逆鳞,而且还是很大一块逆鳞。回过头来,望向那双杏眸之中散出的黑暗,他轻轻开口:“南浅,你听我解释,我——”
“你什么也别说,你走,我不想看见你。”她忍不住用一种极为恶劣的语气,“反正我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你守着我一辈子,也绝对不可能有结果!”
有一种人,自己身在炼狱,不得幸福,也要别人跟着自己痛苦才痛苦。池锦楠很明显是这种人,听了她的话,他反倒笑了,“那就一起孤独终老好了。我守着你,我绝对不会走。”
“你——”
“你先听我说。”池锦楠的眼中迸发出光来,只是十分平静地道:“这个孩子,生!”
她怔住,有些意味不明,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南浅。”他伸出双手稳住她的肩膀,感觉自己触到她肩膀上的积雪,凉意从指间传入却丝毫感觉不到,“你生下这个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好不好?”
“不要,我的孩子我自己能照顾。”她很果断的拒接,眸光闪着坚定,“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在没有爸爸的情况下将别人当做替代品。我宁愿我的孩子缺少父爱,也不想让你成为替代品。”
他竟然是连替代品都做不上?
“锦楠。”在他快要爆发的时候,她选择继续道:“真的,我不需要怜悯和照顾。我也不渴望爱情了,你也别从我的身上寻求什么了。好比你无法从一具行尸走肉上获得些什么。”
“我只想陪着你。”他沉下了眉眼。
望着池锦楠的眉眼,三分相似,不多不少,只有三分相似。但是,光光是这三分相似就让她想看个不停。
“想留在我身边?”
“嗯。”
“普通朋友的关系,再也不能多了。”
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但还是点头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锦楠舍命救她,还是两次。还是说因为那三分相似的眉眼,但是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对那个男人已经从沉沦到了这种地步。
可是,大家都知道,分明就是已经到了那样的地步。
*
在离那座雪山最近的小城,租下了一栋二层的小洋楼。
电影里面最最常见不过的那种,前面有一个小院子,一栋单独的小楼房,外国人差不多都是这样的。
选择这房子的原因,推开窗子,可以看见那座雪山,很遥远的感觉。虽说只能够看见半截山腰,但是能够让她的心有所慰藉。
满大街的法文,她听不懂。但是她尽可能地出门,学会一句是一句,她已经做好在这里度过余生的准备了。
那个人的法文可是相当的流利。
她住在二楼,锦楠住在一楼。二人之间,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合租室友一般。
这一日的早晨,她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
苏南浅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突直跳,难道说现在还没有天亮?她下床,一个趔趄,她不敢再动。她怕万一啥摔下去伤到了孩子怎么办?
就算是未曾天亮,也不应该一点光亮也没有,连月亮也被吞了不成?
在黑暗之中,苏南浅静默着,感受到了阳光灼上皮肤的温度,然后良久之后爆发出声尖叫——
“锦楠!”
男人破门而入,池锦楠望着原地瞪大眼睛的她,她站在阳光中之中,却是满脸的惊恐,他连忙上前,“怎么了南浅?”
苏南浅的喉间哽住,只是颤巍巍伸出手,紧紧拽住了男人的胳膊,“你告诉我,现在是不是还没有天亮?”
闻言,他蹙眉,只是望着她,才发现她双眼有些无神,“现在已经是九点了,我以为你很累才睡到这么晚。”
神经啪地一断——
“为什么……我看不见了?”
☆、情深202米 黄泉路,忘川河,孟婆汤。
“小姐,请问现在能看得见光亮吗?”
医生用一根电筒,一根光线充沛的电筒,直直对着她的双眼,像是要将所有的光线都灌入她的眼中。
但是,她的唇角却溢出一抹苦笑,“看不见。”
铺天盖地的,除了黑暗便只是黑暗,再也没有了其他任何东西。
一旁的池锦楠将眉头蹙得死死的,“医生,她最近哭。。。。。。。哭出来的全是血,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华裔医生推了推面上的眼镜,只是凝重地望着双眼无神的女人,“哭血?这个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是遇见什么伤心的事情了?”
“没事。”苏南浅眸光一暗,只是很快回答。她的伤疤,自己知道,这样就好。
“那以前是否有过什么病史?”
“我得过。。。。。。癔症。”
“就是这个!”医生语气重了些,直直望着她,“癔症分三种,兴奋性,如狂奔、乱叫、情感暴发等精神运动性兴奋状态;抑制性,如昏睡、木僵、瘫痪、聋、哑、盲;退化反应,幼稚行为、童样痴呆等。
苏南浅听得半梦半醒,只是呐呐地道:“那我是属于第二种,抑制性?”
医生点点头,又发现她看不见才开口:“近段时间应该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否则不会突然重新换上癔症。小姐,你要小心啊。。。。。。”
“小心什么?”她漫不经心地笑了,“我都瞎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还能小心什么?”
“现在是抑制性,要是说同时诱发了兴奋性的话。。。。。。。”他顿了顿,道:“我相信小姐也不愿意成为一个又疯又瞎的人。”
一句话像是重锤般砸在心上,柔软的心脏堪堪受不起如此重的打击,一瞬间如灰飞烟灭般化成粉末。她放在腿上的纤细的指缓缓蜷缩,最后全部握在了一起,很艰难地开口:“那我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吧。”医生手中握着的钢笔刷刷刷地记录着,掀起眼皮来看她,“心里面有什么心结,最好还是解开,要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怕是要追根溯源咯。”
哪里是根?哪里又是源?她不知道。
“要是说我一直解不开,是不是就永远看不见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恩,谢谢医生。”
*
从医院出来,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可是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她的手握着男人的手臂,感觉不自在,但是只得握着。
“南浅,你还好吗?”
“我没事。”
语气淡漠疏离得好似陌生人。
池锦楠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
离开安城的第一个年头。
开春了。
三月阳光,桃李竞芬芳。
换下了厚厚的冬衣,阳光来得让人觉得有些不适应。
宝宝已经八个月多了,预产期在7周之后。
眼睛再也看不见,她一开始还抱着希望,指不定哪天早上一醒来睁开眼就能看见了呢?毕竟当初她瞎的时候,也是那么突兀。
自从失明之后,其他的感官都灵敏了不少。可以听见丁丁点点的声音,比如说,能够听见十米之外的人,哪怕是踩在柔软的草坪上也是一样,还能从脚步声辨别出是男是女。再比如说,能够闻见很细微的味道。院子里的夜来香,她总能够在自己的房间闻见。
也没有行动不便的问题,适应了三个月,能够灵活地在房子里面心动了。朝前走,二十步之后是楼梯。一共二十四阶梯,然后左转第一个房间。
好像日子,也并没有那么艰难。
锦楠为了讨她的欢心,在院子里面种下了一颗凤凰木。现在正是春天,那凤凰木的枝条应当会抽出新绿,柔软的嫩叶滴翠般会迎风摇摆。待到夏日来临之时,火红的花骨朵会吐露芳华,一朵接着一朵竞相开放,映入满眼热情似火的红。
只可惜,她看不见这红。
苏南浅伸出手,缓缓抚摸着树干,粗糙的纹路,细细的脉络,好生亲切。
“阿离姐!”
一记清脆的叫喊声传过来,苏南浅的身子侧了侧,敏锐地感觉到那时从左边传来的,现在还是十米之外的地方。
近了,近了。
来人终于站在她的面前,“阿离姐,我又有问题想请教你啦!”
在这座异国的陌生城市里,总有街坊问她,你长得好漂亮啊从哪里来啊叫什么名字?这个时候,苏南浅总会轻轻微笑,“从中国来的,叫我阿离就好。”
阿离。
面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是中国人,在这座城市的某大学学设计,是她的邻居。真的是邻居,就在旁边那么近的邻居。忘记了说,姑娘叫年橘。
年橘。
当时她是这么介绍的,“这位姐姐,新邻居哦?我是隔壁的,我叫年橘,年岁的年,橘子的橘,是不是很好听?”
她微笑着说是。
年橘曾经问她,“阿离姐,你的真名叫什么啊,我觉得叫阿离听起来好悲伤。。。。。。”
本就是一个被诅咒之人,何来悲伤。
苏南浅想起这些,失笑着摇摇头,“来,我给你讲。”
年橘从无意之中得知她也会设计,却没想到乃是高手,所以时不时跑来问一些问题。年橘家还有一个农场,经常有鲜鸡蛋和牛奶送来,一来二往,自然也就十分熟络了。
在异国他乡,她需要这么一个熟络的人。
讲到一半的时候,年橘突然打断她,“阿里姐,要不你去给我们学校的学生补补课,期末的时候肯定特赚钱,毕竟阿离姐你这么厉害啊。”
“补课?”
“很赚的诶!”
“这种允许吗?”
“只要阿离姐愿意,我保证办的妥妥的,怎么样?”
苏南浅的眼睛眨了眨,虽说无神但是还能看得出在思考。半晌之后,她点点头,“能赚钱不违法我就去。”
年橘笑得跳起来抱了她一下。
*
五月二十五。
步入初夏的日子总是微微炎热,她却在刚刚走出院子的时候一阵腹痛。难道是要分娩了?
这时候,一股滑腻的液体顺着腿间流下来,糟了,羊水破了。
“救命啊。。。。。。”她难耐得尖叫一句,扶着院子的栅栏缓缓蹲了下去,一阵搅碎所有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
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女的,是橘子吗?
“阿离姐!”橘子十分慌张,见状连忙冲进房子里,“锦楠大哥!锦楠大哥——”
终于,冲出来的男人眉眼焦灼,大步跨到女人面前,俯身弯腰一把打横抱起。抱起她的时候,听见她嘴中的呓语,“长离。。。。。。长离。。。。。。”
池锦楠的眉眼俱是一沉,又感觉她勾住自己的脖子是那么的用力。她是将他当作那个男人了。真是可笑,那个男人可是至今都没有醒转过来,像是僵尸一样躺在床上。
不管如何,现在要紧之事是去医院。
*
“用力啊——”
她已经能够听得懂法语,耳边炸着医生尖叫的嗓音。
一种撕裂的疼痛,钻心透骨,像是用一把锯子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给切割了一般。同时还将隆冬的猎猎寒风灌入她的胸膛,疼得极度难耐的时候,又冷得瑟瑟发抖。
“疼啊——”她用力尖叫,纵使眼前漆黑,她还是咬住了递过来的手帕。
“小姐,快要用力!”医生的法语标准到不能再标准,只是听起来十分的迫切,“你再不用力的话孩子就保不住了!脚先出来的,卡住脖子了!”
不行。。。。。。不能这样。。。。。。
意识逐步开始涣散,就像是从最外层将她击垮一般,让她无法集中精力——
“你不能晕啊小姐!”
“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