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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愕然,转眸望向他如画般的眉眼,只见他的眼角眉梢处流泄着暖意:“浅浅,和我回家住。”
她当时脑中似乎有一根弦被绷断了,啪地一声,然后一根连着一根,噼里啪啦,全部的弦都在他温凉的视线下绷断了。所以,原谅她的脑中只蹦出两个字来——上床。
以前他甚至强来,他这样的男人,要是失了身,想要不失心简直是比上青天还难。于是一张清丽的容颜上只是僵硬地扯扯嘴角:“我觉得还是住诗涵家比较好。”
池慕辰的眉眼之间亮晶晶的,好似夜空中璀璨的星星。他凝视着她有些促狭僵硬的容颜,他失笑:“浅浅,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一个洪水猛兽?”
其实,她当时真的很想点头,但她也确实那么做了。然后池慕辰的眸光一滞,旋即便是更加浓烈的笑意蔓延上来,他笑:“浅浅,你是未来的池太太啊,所以说你早晚都得给我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
他说给她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
当时池慕辰口中的那句话,是着实震撼了她。原本,他这样的男人,家境的背景厚实磅礴到令人发指。可当时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何,他的眼角处竟然有着苍凉之意略过,是那么的深刻入骨。
按照常理来说,或者说这个时候要是换做是白微儿,一定会满眼温柔反手握住他的手,然后情意绵绵地说:“慕辰,温暖的家,我给你。”
可是原谅她,她不是白微儿,更没有那么玛丽苏。她当时脑中有一瞬的空白,没有一星半点的清明。他的眉眼沉如寂月,苍凉满目,只是望着她,复杂的眼神之中那么明显的是有一些希冀。她却只是生硬地回了一句:“我不是一个温暖的人,所以给不了你一个温暖的家。”况且,能够给你一个温暖的家的人,貌似不是我。
后面一句话自然没有蠢到说出来,岂不是会被误以为她真的对他存了心思。而且,她并不认同那是家,顶多是有一个叫做池慕辰的男人生活的房子。因为有爱的人才能称之为家,他之于她,不是。她之于他,亦不是。
可是,为何他如山水画般明净的眉眼却瞬间失掉颜色。不过很快,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唇角又噙着淡淡的笑意,颠倒众生般的魅惑:“没关系浅浅,温暖我来给你好了,你给我一个家。”
他就像是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语气透着森森无奈。
望向他有些缥缈的眉眼,车厢中寂静得可怕,他那张堪比惑国的容颜之下好似掩盖着一层浓浓的黑暗,那如墨一般的粘腻黑暗,将这个张狂的男人包裹住。但是这个男人不甘屈服,自己亲手织就了一张光鲜亮丽的皮,将那层粘腻的黑暗完完全全包裹住。
眼前的池慕辰,一半真,一半假。那双流墨四散的瞳眸下,到底掩着多少的黑暗,谁也不得而知。她第一次,想要去了解这个男人。他方才眼底浓烈的悲伤与苍凉,深刻得定然融入了他的骨血,而她不能看透分毫。
对她说想要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她的回答绝对是委婉的拒绝。但是他居然还是迁就,还说要温暖她。于是她细想,他的童年是不是不尽人意?
“好。”她轻轻应了声,他的手依旧覆在她的手上,温凉一片。然后她继续说:“既然答应嫁给你了,自然要给你一个家。”不管这个家是否温暖,我都给你。
他的眉眼瞬间神采奕奕,有着星月般的光亮璀璨。他第一次,不是那种淡淡的笑意,而是真正的笑,星星点点的白牙露出来,她差点瞎了眼,是真的超级超级……好看。
星光明月不及他半分颜色,青山绿水怎敌他一抹笑意。
自遇见他之前,没见过比他好看的男人。自遇见他之后,更是没有遇见过比他好看的男人。
有一句话很适合池慕辰这样的男人。
池公子——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
苏南浅掏出钥匙来打开门,接连唤了几声诗涵都没有人答应。
“诗涵啊,人呢,有没有吃的我要饿死了。”刚才在订婚宴上连一口的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吃就被泼了一脸的红酒,整个人都醉了。
然而还是没有人回应,关上门在玄关换上拖鞋之后,便径直朝里面走。终于在阳台上发现了诗涵,她还是穿着家居的白色休闲服,瘦瘦的腿撑不起松垮垮的裤子,看见她的时候,诗涵整个人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眼睛微微眯着,微风将她的发吹得四散飞舞。
苏南浅站在阳台门口,不敢再靠近一步,因为她恐高,诗涵家在13楼,要是让她从这么高的阳台上望一眼下去的话,下一秒就有可能魂飞魄散。
“诗涵。”她轻轻喊了一句,她知道诗涵今日的心情定然是跌落到了谷底。在她最沉寂的时候,永远是这样,安静地看着某一处,那样子真让人发慌。
容诗涵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缓缓回过头,眸光当中亮晶晶的:“南浅,你回来了。”她甚至没有提起顾一哲半个字来,只是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苏南浅在那一瞬间,突然感激池慕辰,她觉得,砸掉订婚宴是一个多么明智的举动。诗涵的眼底那么浓烈的悲伤,顾一哲三个字,几乎是书写出了她的整个青春,然后埋葬。
既然诗涵那么难受,那这个订婚宴就不能够存在。苏南浅笑得很轻松,向她招招手:“诗涵,你先进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还是趴在栏杆上,懒洋洋的。诗涵的眼角微微有些上扬,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带着一股媚意,此刻诗涵的眼角有些嘲讽:“如何,是不是很盛大?”
她终于还是问了,那就代表着她果真还是极其在意的。苏南浅如画卷般精致的眉眼之间有着凉悠悠的笑意:“诗涵,那混蛋没能订婚成功,宴会现场被砸得像狗屎一样。”
原谅她用了这么恶俗的词,以及她也顺口骂了顾一哲是混蛋。没办法,在她和诗涵的定义中,顾一哲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虽然,那个混蛋也遭了很多罪。
容诗涵的眉目间流转的光晕就好似被冻结了一般,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她脱离栏杆,站直身子,望过来的眸凛冽得厉害:“你说什么?”
她终于舍得从阳台上进到了屋子里面,转而坐在沙发上冷着眉目。苏南浅知道,就算是诗涵此刻如此的沉默,但终究她心里面就是在意得不得了,瞒不过她的眼睛。
苏南浅拿着一个苹果嘟囔着:“一口菜都没有吃。”此刻一张精致绝伦的眉眼之间竟是有着孩子气,看得容诗涵有些微愕,这样的南浅,是该多久没有见过了。
“南浅,你的衣服怎么回事?”方才她就已经注意到了南浅肩膀上多出来的黑色西装外套,眼下细细一看,里间月白色的长裙简直堪称狼狈,深红色的酒渍自胸口起一路蜿蜒向下。
苏南浅将将送在唇边的苹果却顿住,清秀的眉眼泛起寒意:“谭月华一杯红酒泼在了我脸上。”
口气生硬,隐隐听得出极力压抑住的不满。
容诗涵的瞳眸在一瞬变得极大,她感觉一声惊呼卡在了喉咙,良久之后才开口:“她是不是疯了,要找麻烦冲着我来就是。”她不能够用恶毒的语言来辱骂谭月华,毕竟她还叫过谭月华一声伯母。
但凡仔细想想就知道的,谭月华定然是踩着豪门咄咄逼人,更何况南浅一朝落魄,更不会放在眼里。所以说,她没去,南浅便遭了这份罪。
“所以,池慕辰砸了订婚宴。”说出来的时候,苏南浅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容诗涵原本因为对谭月华的怒气而满目凛冽,在听见她的话之后,眸光就缓缓裂开来,要人命一般的惊愕。
实在是受不了诗涵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苏南浅幽幽叹口气,将点点的细节都描述得极为清楚,甚至还脱下了西装外套只为了让诗涵可以更清楚地看见裙子酒渍。
二人半晌无言。
“南浅,有没有觉得他特男人,真的好刺激啊。”诗涵的双眼中似乎有些晶晶亮,她将身子窝进了沙发里,怀中抱着一个兔子玩偶望着她。
岂止是觉得男人,她觉得他动怒起来简直给人一种天崩地裂的错觉。好比订婚宴上,几百人,无一人敢出声。嗯,就是那样的给人压迫感。
“话说,那混蛋订婚宴被砸了,也就意味着他订婚失败,再准确一点来说,那混蛋结不了婚了。”苏南浅咀嚼着苹果,咽下去之后还不忘补上一句:“怎么样,是不是特开心?”
原本还和她谈笑的容颜瞬间冷了下去,微微上扬的眼角处有着说不出的寒:“他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就算不是宁紫娴,也会是别的谁。总归,顾一哲我高攀不起,所谓的顾家豪门,我也嫁不起。”
她的语气决绝得好似那巍巍高山顶上的一抹浮云般。决绝之余,隐隐约约多了些什么,她好像能够看透诗涵,又好像看不透,因为她现在就不知道诗涵眼底所涌动的光是为了什么。
诗涵可能心中十分的动荡不能够平复,所以她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要嫁给池慕辰的消息好了,否则的话,她怕诗涵的情绪一下子收不住。
她觉得诗涵现在应该一个人静一静,毕竟顾一哲无法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诗涵是高兴的,她知道,因为她了解诗涵,就好像是诗涵了解她一样。所以她还是选择回卧室换件干净的衣服好了。
将将换上了简约的吊带居家长裙,外面便传来了诗涵的声音:“南浅快出来接电话,你手机在响。”
自从落魄以后,手机便很少响起来了,因为怕染上麻烦的人是那么多。走出去一看号码便知道那是医院的号码,她果然猜对了,如今这种情况,是很少有人想要联系她的。
撩了撩颈间的长发,顺势将茶几上的电话拿起来接听——
“苏小姐,令母的情况正在迅速恶化,你能不能马上赶过来医院?”
那小护士的话倒是直接简单明白,让人听不出第二种意思来,她母亲快不行了。苏南浅脑袋中嗡嗡嗡作响,不知道自己的思绪在如何运作,只是握在手心的手机缓缓滑落,啪地一下,落在地上,惊起了一片的空气。
容诗涵的视线被那坠落在地上的手机震了真爱,旋即眸光凝滞:“南浅,怎么了?”
“诗涵,我妈快不行了……”
*
酒店房间——
温十月裹着浴袍走出了浴室,发尖儿还有晶莹的水珠。脸颊因为浴室内朦胧雾气的蒸腾而微微透出了红晕来,好似血玉一般的潋滟生姿,西施出浴也不过如此。
将将伸手拿起吹风机的时候,门铃却响了起来。眼角微微扫了扫手机屏幕,七点,是她叫的餐到了。
如玉般精致的足轻轻点着地面,十月光着脚踩着轻盈的步子向门口迈去。好怀念中餐,叫了一份剁椒鱼头,那种滋味真是朝朝暮暮般的想,是在墨西哥吃不到的味道。
打开门的时候,等到的不是剁椒鱼头,而是——
莫归年。
他就那样,随随便便往门口一站,便能将酒店长廊上所有的灯光都给掩了下去。唯有他,也只剩下他,亮得那么刺眼。他凉薄的眉眼之间浮着淡淡的寒意,眸若流墨,唇似点漆。就那样,开门的瞬间,她堕入一汪寒潭,她知道,那是他的眸。
他的瞳眸黑白分明,望向她时点点光亮:“十月。”
温十月怔忡,和他对视的片刻就好像是慢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