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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相思刚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正好听见这句话,小眉头紧皱起来,“大姑姑生病了?没听说她去医院呀。” “不知道。”男人轻车熟路地开始洗菜,择菜,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穿梭在淙淙的水柱里,侧脸被窗外的夕阳雕琢得格外精致漂亮,却也掩盖不住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漠气场,“她自己就是医生
,生了病也不会去医院的。”
生病了?唐言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脑子里很多念头纠缠在一起,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你不用这样看我。”陆仰止没回头,也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淡淡道,“她就算再没轻没重也不会拿孩子开玩笑,如果是什么传染性的疾病,我会立刻安排她搬出去的。”
唐言蹊垂了眸,一言不发地走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经过方才那事,佣人对她非常客气恭敬。
见她过来,连沙发垫都特意换了块软的。
她坐下后,打开电视机,屏幕里放的全都是英国当地的新闻,她也没在看,只是眼神落在那处,像定住了,没有焦距。
不知过了多久,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就端了上来。
也就是唐言蹊刚刚落座的时候,别墅大门被佣人打开。
一道久违的女人身影从外面端然而至,“不等我就准备自己先吃了,想进我们陆家门,规矩呢?”
这声音好似刺痛了谁的神经,饭桌旁的女人素手握紧了勺子的把手。
“唐言蹊,我在和你说话。”见她不回应,女人又拔高了嗓音,威仪十足。
唐言蹊终于抬眼看过去,褐瞳里冷得结冰,刚要开口,陆仰止却一把按住她的手,把盛好的饭碗递给她,“吃你的饭。”
好巧不巧地挡在二人中间。
唐言蹊看了他几秒,平静道:“她是冲我来的。”
男人还是刚才那句话,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变,清晰冷峻,“吃你的饭。”
说完,自己已经转身迎了上去,面无表情,“和我们一起吃,还是吃过了?”
他的态度是陆远菱从未听过的冷淡,心里一刺,抿唇道:“仰止,你非要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吗?”
陆仰止看着她,这个记忆中从来都是强势傲人的女人,脸上竟浮动着一抹淡淡的悲戚和受伤。
也说不清心里怎么就那么烦躁,他的手忍不住伸向口袋里的烟盒。
动作到了一半,又想起饭桌旁还有个怀着孕的女人,到底是把烟盒放了回去。
望着陆远菱,眉目未动,“如果你没什么正事要说,我就让人送你回国了,爷爷大概很担心你。”
他这一句话含威不露,陆远菱却听出了其中赤裸裸的威胁,“你不用拿爷爷来压我。”她道,“我已经告诉爷爷你们把清时救出来了,等她的情况稍微稳定我立马就带她回国医治,绝对不多留一秒钟。”
“是吗。”男人眸光一闪,“那最好。”
“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谈谈清时的事。”陆远菱正色道。
陆仰止似有若无地看了眼唐言蹊的方向,单手打开阳台的落地窗,和陆远菱一起走上阳台,反手关上窗户,点了一根烟,“说。”
声音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饭桌上吃饭的唐言蹊微微掀起眼帘,瞧着那边两道相似的身影。
刚才陆远菱说……庄清时。
提了庄清时以后,他们却很默契地走了出去。
唐言蹊忍不住托腮轻笑,这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不能让她知道?
虽然是笑着,却觉得胃口被败得厉害。
她随便扒了两口饭,就转身上楼了。
陆相思瞧瞧她,又瞧瞧落地窗外的二人,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男人才上楼,衬衫上染着薄薄一层寒气。
他一进屋就看到唐言蹊坐在瑜伽垫上摆弄着手里的魔方,侧颜像是几年前那样单纯可爱,只是眼里的内容早就换了模样。
“怎么才吃那么少?”他走上前,在她身边蹲下,眉眼温和,“不喜欢吗?”
唐言蹊不答反问:“庄清时还活着?”
男人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沉沉地吐出一个字,“嗯。”
唐言蹊这才放下魔方,看向他,“我都忘了问,她的身体怎么样。”
男人从她手里接过魔方,“为什么关心她?”
唐言蹊嘲弄一笑,“你是怎么看出关心的?”
她撑着瑜伽垫起身,男人忙伸手扶她,只听她淡然道:“我巴不得她重症不治,死在医院里。”
男人的眸色幽深了几分,皱眉唤她:“言言。”
“怎么?”女人回头,“你心疼?”
“不是。”
唐言蹊却还是在笑,“她毕竟救了你一条命,你就算是以身相许我也不奇怪。”
“胡说什么。”男人听到这话俊脸沉得能滴出水来,握着她的手,冷声道,“满脑子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大姐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吗?”唐言蹊望着他,眼神隽凉,没有一丁点温度,从眼眶一直冷到心底,“你关着门我也知道你们在聊什么,无非就是庄清时替你挡了一枪,你不能辜负她,是吧。”
“倒是谈不上辜负。”陆仰止按住了眉心,把实情对她和盘托出,“她能不能醒来,还是另一回事。”
这下唐言蹊真的惊了,转过头茫然地问:“你什么意思?” “她失血过多,送过去就医的时候还有些耽误,做了一个上午的手术,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陆仰止道,“她先前本来就在墨岚手里受尽了折磨,精神和身体状况都大不如从前,大姐说她之所以赶
过来,就是为了亲自为她做护理。”
唐言蹊没想到情况居然是这样的。
虽然也说的通……
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大姐暂时不会刁难你,她只是偏爱清时,所以看到清时受伤,关心则乱。”陆仰止以为她担心这个,安抚道,“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怎么给清时治病,这两天忙着和伦敦的专家开会,你不要想太多。”
唐言蹊眯了下眼睛,秀眉颦了起来,笼罩在心头那朵阴云仍散不开。
真的是她想太多吗?
她的手不禁覆在了肚子上。
很久很久,久到窗外的最后一缕夕阳都在夜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才问出一句话:
“陆仰止,你先前对我说的这些,都作数吗?”
男人一怔。
她回过身,也许是太过疲倦,连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的柔软,“我所有的要求你都会答应,我不喜欢的事情你就不会再做,还有,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再也不会缺席了,是吗?”
他心思一动,好似在她这样低声询问中感知到了什么,猛地伸手把她裹进怀里,急促而肯定道:“是。”
“那好。”唐言蹊闭了下眼,在他怀中,平视着男人的胸口,一字一字道,“我现在就有一个要求。”
“你说。”他大喜过望,看到她白皙的脸蛋上复苏过来的浅浅的生机,陆仰止觉得,哪怕她这时候说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摘给她。 “把庄清时留在英国治疗,你大姐愿意亲自看着她,就让她也留在英国好了。”唐言蹊道,“你跟我回去,我们一家三口——不,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四口人,我们好好过日子。婚礼办不办、办多大我
都无所谓,但是你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才是名正言顺的陆太太,庄清时不是。”
“就这样?”男人的黑眸中划过一丝久违的笑意,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这么简单?”
“简单吗?”
陆仰止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哑着嗓音道:“这些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他怕的就是她不愿意和他回去,因为看她当时对墨岚的态度,总觉得她会干涉到底,“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唐言蹊看着窗外夜色中的雪花,坦然一笑:“因为我只有你和孩子了。”
陆仰止心里一拧。
也不能说她的语气有多悲伤,可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却蕴含着直击人心灵的力道。 “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和自己、和别人过不去。”如果连最后这些都失去,唐言蹊想,她真的不如直接死在那场战火里,“我从此不再管墨岚的事,而你——我要你答应我,不管庄清时是不是救过你的
命,就算她死了也好、被人抓走强、奸也好。从此以后,今生为限,你,不准再和她有任何形式上的瓜葛。”
她掷地有声的话语让男人的身形蓦地一僵。 唐言蹊静静抬眼看着他,语调平淡、郑重,“行,还是不行?”
正文 第184章 你为什么就非要这样?
后来陆仰止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他那个时候没有那一秒钟的停顿和犹豫,直接答应了她,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但是人往往只有在千帆过尽后才能看清,那短短一秒钟,究竟有多重要。
“陆总!”门外有人开始急切地敲门,同时吸引了唐言蹊和陆仰止二人的注意,“出事了!”
陆仰止看了唐言蹊一眼,随后视线掠过,沉声对门外道:“什么事?”
门外的佣人边推开门边急匆匆地道:“是医院那边说庄——啊,唐小姐。”
她话说了一半,在女人平静温凉、甚至略带嘲弄的眼神中突然就住了口,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饶是陆仰止向来沉稳,也觉得这件事来得太出乎他的预料,他几乎是下意识握紧了女人的手,对那人道:“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出去。”
唐言蹊低头看着自己被男人握住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宽厚,包裹着她的手,却显得有些太过不自然。
那种紧张几乎是从血骨里沁出来的,她感觉得十分清晰。
忍不住就笑了,这是在紧张什么呢?
陆仰止说完这话,佣人面露难色,几次要张嘴,最后也只是讷讷缄口。
可谁也没想到,唐言蹊竟在这时开了口:“庄清时的事?”
陆仰止俊眉一皱,截断道:“言言——”
“你们说,我先进去上个卫生间。”唐言蹊不着痕迹推开他的手,静静往卧室的洗手间走去,妥帖地将推拉门完全关上,那满脸漠然的表情好像真的完全不care外面在聊什么。
这让陆仰止心里无形间盖了一层阴霾。
他明明已经感觉到了她对他防范的松懈,甚至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重新接纳他。
深邃的五官线条绷紧,他冷冷扫向一旁瑟瑟发抖的佣人,佣人也低着头不敢抬,生怕说错一个字,就直接在他能杀人的目光中灰飞烟灭了。
“你要说的事最好足够重要。”男人有条不紊地开腔,唇畔噙着冷笑。
佣人战战兢兢地说:“陆总,是这样的……”
唐言蹊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手搭在门把手上,却没马上开门。
因为她听到门外的交谈声。
两种对立的念头几乎将她撕裂——她一边觉得自己应该破罐破摔,他爱怎么样就让他怎么样,一边又觉得,这是她的男人,她难道没有资格决定他的去留?
脑子里不期然又回忆起墨岚那天在地牢里对她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