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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唐言蹊也清楚这件事。
“停手。”她的声线在这充满野性的场合里实在说不上是太有威慑力。
男人起先未曾在意,几秒种后,却发现她干脆抬手挡在了二人中间。
陆仰止胸口搏动的器官里涨着许许多多亟待爆裂的情绪,看到她,却有如被浇了一大盆凉水,痛得冒起了烟,还咝咝啦啦地响着。
“陆仰止,你是不是铁了心要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唐言蹊面无表情,就这么淡漠地望着他,嘴角甚至有一丝笑。
讥诮讽刺的笑。
男人的脸廓乍看上去甚至有些扭曲,阴鸷之气从崩塌的线条里破壁而出,沉得能滴出水来。
却偏偏深处,是种让人看不清也看不懂的不知所措。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陆仰止一字一顿道,“你少和他接触为妙。”
唐言蹊被他这言之凿凿的态度气得笑出声,笑了好半天才停下来,褐瞳里嘲弄的光更深了,“我还真是不明白,你是得有多大的一张脸,才能在我面前说别人不是好东西。”
她直视着男人那双混沌生雾的眸子,轻笑道:“那谁是好东西,陆总你吗?”
乔伊本来也想上来劝架,可这气氛僵硬得根本插不进第三个人。
恰如昨晚在篝火晚会上,却比昨晚更清晰明了。
看来那时候的感觉,不是她的错觉。
“放他下来。”唐言蹊毫不拐弯抹角,就简单地平铺直叙道,“如果你敢伤了Lancelot,我和你之间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的路人关系了。”
Lancelot……
兰斯洛特?!
陆仰止看了手里的人一眼,就是这分神的一瞬间,Lance反手勾住他的胳膊,狠狠一拳头就揍了上去。
“陆总!”
“二哥!”
两道惊呼同时响起。
Lance方才那一下没有留余地,完完全全用了狠劲,他自己甚至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咯吱”一声响。
再看对面的男人,被打得偏过头去,寡淡俊朗的眉头死死蹙在一起,嘴角渗出了鲜血。
他却只是用手背一擦,抬头,沉鹜又冷厉地盯着他,目光说不出的复杂和深邃,举步又要上前。
“你还想干什么!”唐言蹊先他一步,猛地伸手把他往外一推。
他对她毫不设防,方才被个七尺男儿揍了一拳尚能不动如山的男人,却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推得往后跌了两步。
陆仰止觉得她这一掌里带的杀伤力能在分秒之内将他杀死。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她推过的心口,就好似,那里好像有一道致命的伤。
良久,都怔然没能移开目光。
唐言蹊却无暇理会他,她一心都在Lance身上,和乔伊两人一起上前,扶住了Lance。
“你没事吧?”
她刚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就被他反手握住,用了几分力,像是安抚。
Lance道:“没事。”
他望着她,目光灼灼,比平时和煦的温度更高更炙热。
唐言蹊几乎被这样的目光烫到,很快别开视线,“没事就好。”
乔伊眸光一黯,撤开了手,退了几步。
不远处宋井搀扶着陆仰止,一抬头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连他都不免觉得心脏堵得厉害。
明明受伤的是陆总。
怎么好像根本没人记得这件事?
如果说方才潘西少爷那一拳是伤在了皮肉,那么唐小姐那一掌,便是结结实实地震碎了谁的心脉和骨血。
陆仰止挥开他的手,嗓音低哑如同钝刀摩擦着青石板,“放手。”
没过片刻,他的声音又沉了好几度,重复着同样两个字:“放手!”
宋井一愣,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他不是已经放手了吗?
而后再一抬头,却发现陆总其实在一直盯着对面的一男一女看。
他眼里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也没有自己的伤势和狼狈,只有她。
这偌大的天地间,只有她。 司机接到出发的命令后亦是不敢轻举妄动,好半天才犹豫着在这个沉默的当间开口问:“潘西少爷、陆总、伯爵小姐,狩猎比赛已经开始倒计时了,我们得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指定的猎区,否则会在时
间上落人下风的。”
唐言蹊抿了下唇,撤开手,对司机道:“让他们上来,开车吧。”
两个男人对她的决定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乔伊犹豫了许久,还是走回陆仰止身边,颇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我扶你上车。”
“不必。”
“你还逞什么能啊。”她翻了个白眼,“我们两个是一组的,你现在受了伤还糟蹋自己的身体,一会儿拖我后腿吗?我告诉你,我可是要得冠军的人,你——”
陆仰止看也不看她,板着一张脸,“聒噪。”
“你的伯爵小姐是不聒噪。”乔伊冷笑,唐言蹊已经在他们说话的片刻功夫上了车,此处只能瞧见她的侧脸,还被没梳理整齐的头发遮挡了大半,“她根本不理你。”
陆仰止闻言,浑身的伤口如同被人翻出来又戳了一刀,疼得他面色隐隐铁青。
“她。”乔伊忽然开口,声线压低了些,怅然若失,“你后悔的那件事,和她有关吧?”
男人如墨般的长眉皱成一个“川”字,径自往前走,不答。
“陆仰止,她现在很向着我二哥,你看不出来吗?她喜欢我二哥!”
“她喜欢的不是你二哥。”男人冷冷清清的嗓音恰似这山里的晨雾,透骨生寒,“而是另一个人。”
乔伊怔了下,没想到男人还会接她的话,一下子欣喜了些,追上去,“什么人?”
男人却不再吭声了。
宋井望着二人的背影,目光复杂晦暗。
别人不知道陆总的意思,他却再清楚不过。
唐小姐心里惦记的怕不是潘西二公子,而是这个名字所让她联系起来的另一张脸——她的梅花J。
想起那时兰斯洛特葬身火海的事,宋井就觉得浑身抖不掉的鸡皮疙瘩。
那该是种怎样彻骨的疼痛,可惜兰斯洛特不是凤凰鸟,无法浴火重生。
他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了那场大火里。
所以唐小姐刚才情急之下才会说出那句:如果你敢伤了Lancelot,我和你之间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的路人关系了。
不过——
路人关系?
宋井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四个字。
心脏又轻轻地抽痛了一下,替陆总。
恐怕对陆总来说,任何一种关系都好过路人关系。
爱着最好,恨着也罢,总归,是想在她心里留下一点特殊的情感。
唐小姐不仅是陆总心上的朱砂痣,还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以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和默契,她是最了解这一刀该往哪里捅才会让陆总最伤心的人。 所以刀刀致命,所以字字诛心。
正文 第207章 你能听枪声了?
车往猎区处缓缓驶进。
观光车没有四壁,风从车厢里贯穿而过,带着还没被阳光加温过的空气。
唐言蹊头疼得比昨晚更甚了。
原本昨天没吃药,她就没睡好,现在又吹着冷风。
她抬手捏紧眉心,用一种疼痛来压制另一种疼痛。
没过多久,有一道身影便起身立在了她身侧,似铜墙铁壁一般,替她挡住了原本应该吹到她脸上的风。
唐言蹊半眯着眼睛,看到Lance满脸担忧的神色,“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要不要回山庄休息?”
他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连带着宋井、乔伊和陆仰止三个人都听到了。
男人立马沉了眉宇,起身往这边走来,乔伊一怔,沾了碘酒的棉签还没擦上那人弧度倨傲的下巴,对方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她眼前。
她望着面前冷冰冰的空气,很快回过头,不悦道:“陆仰止,你还没消毒,小心感染。”
男人根本不理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车厢另一侧,他的到来使车厢的另一侧气压蓦然间低了,无形间就让人觉得拥挤非常。
“怎么回事。”陆仰止低头很认真地望着女人的脸,确实苍白得很,心下一紧,连语调都跟着急促起来,“言言,哪里不舒服?头疼?我马上让司机掉头下山,带你去看医生。”
他说着就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摸她的脸,低低的嗓音像是在哄一个生病的孩子,“不怕,没事的,我们有药。”
宋井就在不远处听着,略微垂着头,无奈地笑。
这里最紧张的人好像就是陆总了,他怎么还去安慰旁人呢?
看看身体不舒服的唐小姐本人,到现在还一脸云淡风轻的。
“不用。”她反手格开了男人的触碰,眼角眉梢具是被这清晨薄雾渗透过的冰凉,一丝暖意也无,“没事。”
“别任性。”男人皱眉,加重口吻,“身体重要。”
“你也知道身体重要?”乔伊冷笑着扬声问,“知道身体重要就赶快回来药抹了,挨揍的又不是她,扶着脑袋喊两声疼谁都会,瞧你把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是不是非要断了几根骨头你才肯安生?”
这声音实在尖锐刺耳,唐言蹊无端觉得头更疼了。
微微抬眼看过去,眼波冷淡至极。
她还没说话,男人便先开了口:“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我滚下车。”
“你!”
“陆公子。”唐言蹊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二人的谈话,“潘西小姐是关心你,你何必出口伤人。”
陆仰止闻言一怔,俯下身,俊脸离她愈发近了,足以让她看清他每一分轮廓之中深藏的隐忍和晦暗,还有脸上那十分明显的伤痕。
黑眸之中逐渐浮出些许异色,不消片刻就沉淀下去,被表面的风平浪静所遮蔽。 只听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染了薄笑,“那我呢,言言?我也是关心你,你又接受了多少?你应当明白,不是每一份心意付出的时候都会被人接纳,就像你不肯接纳我一样。”他抬手点了点
心口,黑玉般的眼睛一瞬不眨地望着她,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活活困在中央,“这里,也没办法接纳别人。”
唐言蹊被他那无声无息却又灼人无比的目光烫了下。
这男人从来都是个攻击性和侵占性极强的人,所到之处,雁过留声,全都是他的气息他的痕迹。
就像现在,哪怕他没有碰到她,也让唐言蹊有种被他的视线扼住咽喉,无法呼吸的错觉。
“我不求你能马上原谅我,但是别把我往其他女人怀里推。”陆仰止说到这的时候,表情很平和。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以这种平和的语气说出“不求你能马上原谅我”,这种话。
可他确实是无法了。
多少次梦醒时分,望着身侧空荡荡的床铺,望着掌心的脉络,五指攥了又张,张了又攥。
每递去一次拜帖,耐心就空耗一分。
想见她的心也就更焦灼一分。
这种空寂和想念把他天之骄子的傲气全都打磨干净,从一开始的奢求她原谅,变成只要看到她就好。
只要能见上一面,只要能再看到她的脸……
他的眼神里透着很多很多深讳的情绪,丝丝缕缕往外涌着,四面八方的空气都好似在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