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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岚倏地展臂,抱她进怀里,揉着她的头发,像安抚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口吻低柔得不可思议,“累了吧。”
如同心上被人猛地刺了一针,痛得唐言蹊瞬间皱起了眉。
“我知你从小疑心就重,谁都不信。”
这一点,她和江姗那个走在权利巅峰的女人真是十成十的像,又或许是受江姗的影响太深了。
墨岚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也没想过靠一张嘴说两句话就让你原谅,所以,我把人带回来。”
唐言蹊被他顺着毛,像小时候一样,刚找到一丝安全感,就又被这话激得抬起了头。
“谁?”她问,“你把谁带回来了?”
男人的薄唇一张一合,轻声吐字:“David。”
唐言蹊蓦地出手攥住他熨帖整齐的衬衫,不可思议道:“你把David带回来了?”
“需要这么惊讶?”他淡淡地笑,伸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我不把他带回来,谁还能洗脱你的冤屈?”
唐言蹊动了动嘴唇,嗓子干涩的厉害。
“我以为……”她哑着声音开口,双目空洞,“我以为……”
“以为什么?”墨岚问完,又自己给出答案,“以为我为了明哲保身,故意护着David,不肯救你?”
女人垂着头,不言不语,却似默认了他的猜测。
“怎么会?”墨岚失笑,“傻丫头,霍格尔去找我,对我说明了真相以后,我便派人把David压住了。”
唐言蹊心里“砰砰”跳得厉害,感觉血压急速升高,血管都快要炸裂了,“所以说,只要他出庭,我……”
“你不会有任何事。”他接过她的话,平静而肯定,稳住了她那颗悬空欲坠的心,“言,你不会有任何事,你放心,没人有本事让你再坐一次牢。监狱那种地方,我不会让你再进去第二次。”
听到这话,唐言蹊睁大了眼睛,眼眶里堆满的泪水不知怎么就砸了下来。
监狱那种地方,我不会再让你进去第二次。
一句话,真真戳进了她的心窝里。
她心中的防备彻底卸下,扑进墨岚怀里,哭得难以自抑。
眼泪将他胸前的衬衣都染湿了,墨岚也不恼她,就一下下地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哄慰。
怀里的人儿渐渐平息了心绪,却又想起什么,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他,轻声以不会被那边录音设备捕捉到的唇语道:“如果David把你供出来……”
墨岚心里一触,将她搂得更紧,低声问:“你在担心我?”
唐言蹊顿了顿,理智回归了几分,道:“做了错事必须要为此负责,但如果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被他反咬一口的话……”
“看你瘦了这么多。”墨岚不着痕迹地打断她,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蛋,连肉都捏不起来,皱眉道,“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
她眼角还挂着泪,眼眶红红的,却抬手在他肩上不客气地捶了一拳,破涕为笑,“老子想吃的东西太多了。我跟你说,这两天江一言那个杀千刀的天天给老子喝粥吃咸菜,嘴巴都淡出鸟了……”
“哦?我竟然不知道,表妹心里原来对我有这么大意见。”
一道淡漠的嗓音从墨岚宽阔的双肩后方传来。
唐言蹊一个激灵,说话的男人已经走进了他的视野,居高临下地盯住她。
那眼神,冷冽犀利,看得她头皮都发麻。
于是唐言蹊深吸一口气,非常识趣地转头对墨岚道:“但是表嫂熬的粥真是好喝得没话说,我觉得表哥太有福了,娶到这样的老婆。”
墨岚早已对她这个吃软怕硬溜须拍马的德行习以为常了,脸色不改地为她解围道:“是,我也觉得江大公子和傅家那位千金是天赐的良缘。”
江一言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听过的马屁可以出一本书了。
但这番话,还是说得他心情莫名愉悦,冷峻的脸廓也稍稍松动,“医生叮嘱过,她现在还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墨岚起身,不动声色地把女人护在身后,表面谦逊,实则二人视线相接时,江一言就感知到了这个男人的深浅难测。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墨岚开口,慢条斯理道,“不过言言在家里闷得太久,想必也乐意出去转转,总不能一直麻烦他表嫂给她做饭。”
江一言没再说什么,放二人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他却又折回卧室里,将墙角的东西摘了下来。
这一回,傅靖笙就倚在门边看着,不禁挑高了那对如画的细眉,“你这人是不是变态?连自己表妹的卧室都不放过?”
江一言面无表情地睨着她,“嗯,因为你不给睡,我忍得太辛苦。”
认识他这许多年,江一言什么样子她都见过了,可眼下瞧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傅靖笙却还是有点烧脸。
男人走过来将她抱住,“阿笙,已经六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傅靖笙的视线越过他,空空地落在房间里,唇角翘了下,“我前几天又梦见它了,它还那么小,在梦里叫我妈妈。”
江一言俊脸一沉,“阿笙。” “孩子死在我肚子里,你说得真容易。”傅靖笙抚着自己的小腹,“我原谅你,它会原谅我吗?说真的,江一言,我们不如彼此放过吧,喜欢你的女孩那么多,郁城上上下下的千金小姐你随便挑,何必—
—”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一言脑子里的神经就被挑起一片尖利的怒火,他猛地将她扣进怀里,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住。
傅靖笙推不开他,她很久没见他这般对她用强了。
这几年,都是她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从无二话。 唯有她每次说到要离开时,他才会有如撕下一张面具般狂躁冷厉起来,“傅靖笙,是你先追我的,你别忘记!郁城上上下下的公子少爷又有哪个不喜欢你?你怎么不去考虑他们?为什么要强迫我和你结
婚,嗯?”
你明知道,因为爱。
因为爱,所以无法忍受着漫长的一生与你无关。
可她怎么说?
女人莞尔一笑,轻声道:“因为年少轻狂,不懂事,总是犯错。”
听到“犯错”二字,男人原本就阴沉的面容更是难看了,他一字一字地问:“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个错?”
“不是吗?”傅靖笙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时候你和孟不悔是全城公认的金童玉女,是我不识好歹非要强求,才有了这么个后果。”
男人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能听清骨骼摩擦的声音,“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强求了?” “我说了,因为那是个错误。”女人抽回手,倾城的眉眼间裹着凉薄与冷艳,“但我傅靖笙还没无能到无法为一个错误买单的地步,你不用想着补偿我什么。我也不会傻到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那样—
—我连我死去的孩子都对不起。”
江一言心中绷开的裂缝终于将他的理智吞没,他蓦地低头咬住她的唇瓣,辗转深入,甚至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傅靖笙脸色大变,“你要干……”
“你。”他冷冷一个字扔出,抱起她就丢在了床上。 “不就是要个孩子吗?阿笙,一个死去的孩子比活着的人更重要的吗?你过不去哪个坎,那我就再给你一个孩子,好生看护着你们母子二人直到孩子出生,看你到时候还舍不舍得再杀它一次,再离开我
一次!”
“你疯了吗!”
“是,我疯了。”江一言褪去自己的衣衫,把她压在身下,一把撕开她的衣襟,眸色猩红,“被你逼疯的。”
……
墨岚带着唐言蹊出门吃饭,找了榕城最好的餐厅,却只点了些清粥小菜。
落地窗外是朦胧的夜色,男人一边为她盛粥一边道:“我们有多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唐言蹊形容消瘦,在明亮的灯光下就显得更加消瘦,她托着腮,懒洋洋道:“记不住了。”
“如果不是这件事,你大概还要躲我一阵子吧?”
唐言蹊没有直视他过于深霭的目光,而是转过头,望着窗外。
对面的LED屏幕上,正在播出着当天的新闻。
忽然,画面一切,突然切到了宴会厅一般的地方。
主持人的声音隔着玻璃窗听不太清,可字幕,却清晰明了的摆在那里——
陆氏集团少董订婚宴,与昔日庄家千金喜结良缘。
唐言蹊就这么呆呆地望着。
明明屏幕上的每个字她都认得。
为什么拼在一起,却突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摄像机扫过全场,最终焦点落在了台上的二人身上。
男人长身玉立,西装革履,气质如海纳百川,平静而恢宏,俊脸棱角分明的,一笔一划,似天工开物,精心雕琢。 而他身边的女人,瑰姿艳逸,风华绝代,一身长裙落落大方,裙摆上镶嵌着碎钻,逶迤至地,不折不扣的一副女主角的模样,端庄贤惠的眉目间缀满了平日里见不到的笑意,好像那甜蜜都要沁到骨子
里了。
于看客而言,却像一把利刃,插进了谁的心脏。
唐言蹊几乎听见刀锋没入血肉的声音,紧接着,心瓣一寸寸蜷缩在一起。
墨岚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眸色也逐渐深了。
“墨岚,是我眼睛出了问题吗?”她轻声问。
对面的男人沉着脸,嗓音冷峻庄重道:“没有,言言,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心上那把刀蓦地捅得更深了。
唐言蹊痛得弯下腰去。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这一天摆在她面前时,她还是觉得一股绝望的寒冷从心里往外渗。
仿佛就是几天前,陆仰止还在她身后的楼梯下面信誓旦旦地说:“我还会来接你的,等我。”
他没来,他在旖旎的闪光灯海里挽住了他的未婚妻。反倒是她,口口声声说恩断义绝的人,却在这里疼得肝肠寸断。
从来都是爱得深的人伤得更深。
情深不寿,这四个字,原来是这样写的。
也好。
这样,便彻底断了吧。
身后那一桌坐着几个一起吃饭的闺蜜模样的女生,也看到了大屏幕上的消息。
各自唏嘘道:“庄清时还真是命好啊,嫁入豪门,下一届影后怕是非她莫属了。”
“你当豪门水有多浅?那里头的是是非非谁说的清呀?我听说陆三公子之前在天水湾有一套房子,里面曾经还养了个女人呢。”
“天水湾?”另一个女生冷笑,“就是那个因为景色宜人、地段偏远,所以有钱人都喜欢把小三往那养的地方么?”
“是啊,那里面住的都是什么货色,人尽皆知。”
唐言蹊面容“唰”地一白,握紧了手中的勺子,指尖都在抖。
小三?
这两个字碾过脑海的片刻,唐言蹊骤然想起曾经在天水湾照顾她的第一任帮佣对她暧昧又有点瞧不起的态度。
又想起陆仰止那句“这里不是你家,也不是我家”……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把那里当家。
甚至,圈养着她,当个见不得光的小三。 “言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