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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清时淡淡地笑,说不出的温婉大方,眼睛也不眨地撒谎道:“大姐,我刚从片场过来,路上有点堵车,所以耽误了时间,真抱歉。”
陆远菱也不拆穿她,只说:“以后结了婚就别再出去抛头露面了,天天在外面拍戏,风吹日晒的,仰止也心疼。”
庄清时看向那边矜贵得面无表情的男人,脸一红,“我都听他的。”
“去看看自己喜欢什么款式的婚纱。”陆远菱微笑,“有个大概的想法就好,我们找设计师给你专门订做一套。”
庄清时又看向陆仰止。
见他也颔首默许,才心花怒放地去了。
陆远菱便在陆仰止身边坐了下来,看到弟弟刀砍斧劈般的俊朗的侧脸轮廓,沉静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仰止。”她好言好语地开口,“清时哪里不好?又懂事、又——”
“大姐。”陆仰止皱眉打断她,眼神冷冷清清地落在她身上,一丝温情也无,“我一直想不通,你自己的婚事还没解决,为什么整天操心我的?”
陆远菱一愣,讷讷道:“你是陆家未来的继承人,等爸爸走了,这偌大的家业都是你一个人的。你当然要早点成家,成家才能立业,将来我也好帮你带带孩子,像相思一样,我带得不好吗?”
陆仰止面不改色的收回视线,口吻寡淡,“不是只有男孩才能继承家业,大姐接任副董事长的职位以来,也从没让人失望过。”
“我倒不是看不起女孩子。”陆远菱笑笑,“只是我觉得女孩子都是拿来宠着的,我哪里舍得以后让相思去学这个学那个,还不如你再生个男孩好好培养,就让相思当陆家的小公主、一辈子享福最好。”
“那为什么非庄清时不可?”陆仰止突然这么问了。
陆远菱沉默下来。
她早知他会有此一问。
长舒了口气,“仰止,这件事,我也早想告诉你。”
陆仰止没答言,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你记得小时候你生过一场大病吗?”陆远菱望着远处那个置身在雪白的婚纱丛中满脸幸福的女人,静静开口。
陆仰止眉峰微动。
他很久没这样心平气和地和大姐说过话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亲情被磨得只剩下疏远和憎恶。
他道:“印象不深。”
事实上,这件事他知道。
因为全家包括佣人在内,总会时不时提起他5岁那年,生的那场大病。
但他自己对此印象有些模糊,又或者是真的病入膏肓,烧得糊涂了。
陆远菱垂眸,眼前仍是小男孩满脸通红说着胡话的模样,心里一阵绞痛。
“那年你差点就坚持不过去了,我们四处求医问药,找了全世界最好的专家来给你治病,可是什么药都没用。最后爸爸妈妈没办法,走投无路的时候,从寺里请了一位师父来给你看相。”
陆仰止眯起眼睛,“这倒从未听说过。”
“是,因为爸爸不让说。”陆远菱无奈。
如今当官入仕的,手握大权,一边膨胀一边却又忍不住彷徨和不安,稍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得几天几夜睡不好觉。
所以若说如今社会谁更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答案便是,抬头往上看一看。
这个圈子里,不少人都与各个流派的风水先生、佛法高深的僧人有交情。
表面上一群无神论主义者,私下里供奉的香火钱多得数不清。
因为他们连自己都不信了,只能信命。
“那位师父说,你是命有贵格,将来一定能成大器,可是这瑞气太重,便成了消耗你身体康健的坏东西……”
陆仰止越听越不耐,“姐。”
他不信命,从来就对这些神神道道的玩意儿嗤之以鼻。
“好,我长话短说。”陆远菱又叹了口气,“他说你命里缺一个女孩,那女孩生来八字带煞、克亲克友、又要经历假凤真凰的劫难,是孤苦伶仃的命,谁近了她都要倒霉,唯独……”
她看了眼自家弟弟,神秘道:“你能压得住她。你们两人的命格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则能逢凶化吉,是大大的祥瑞富贵……”
陆仰止已经不想听了。
不用听,也知道后面是怎么回事了。
“当时我和爸爸妈妈都不信他的说辞,可是你越病越重,我们只好又去求那位大师到家里来看,正逢那天,你爸爸的朋友带着他刚刚一岁不到的女儿来看你……”
陆仰止揉了揉眉心,嗤笑,“你们也真好意思让一个婴儿到满是病气的卧室里看我。”
陆远菱深深望着他,摇头,“然后你就好了。”
男人动作一顿,似是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她。
陆远菱点头,“这事,你去问问家里伺候时间久一点的老人,他们都知道。”
“爸的朋友,庄忠泽?”陆仰止慢慢地开腔。
陆远菱无话,继续沉沉地点了下头。
“荒唐!”他俊眉紧拧,“就因为这个?”
“仰止。”陆远菱拉住他的袖子,“你看看,高僧说的也不无道理,清时她确实是克亲克友、孤苦伶仃啊,不然……”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庄家怎么没了呢?”
陆仰止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冷静下来,“大姐!”
庄家没了又不是因为庄清时。
“就当大姐求求你了,你就为了自己着想,也为了这个家着想,你就娶了她吧。” “至于唐言蹊。”她顿了顿,仿佛下定决心般,“若你真放不下她,姐姐也不拦你了,你就一直这样把她养在外面,清时那边我去说,嗯?她这么懂事,一定不会怪你的。唐言蹊若真对你有情,也不会忍心害你……”
正文 第97章 我说过,不可能
“大姐,你们在说什么?”庄清时款款走了过来。
身后两个店员撑起一条奢华唯美的婚纱跟在她身后。
陆远菱稍稍敛起神色中的恳切,又恢复冷冷淡淡的长辈姿态,“选好了吗?”
庄清时看着坐在沙发上吸烟的男人,烟雾从他削薄的唇边逸出,散开,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却化不动他冷硬的五官轮廓。
这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让她心底有些黯然,“嗯,选好了。”
陆远菱喜笑颜开,“那我陪你进去换上试试。”
“好。”
陆仰止夹着烟蒂望着两个女人一同走向试衣间的背影。
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很久远很久远的画面——
他躺在床上,意识不清,耳边却似有婴儿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那笑声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如一道强光,照亮了无边昏暗的病痛。
似乎,是有这么件事。
男人眸色渐渐转深。
那时他很厌烦这笑声,只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如此聒噪,揪起来一通乱打,叫她闭嘴别吵。
可是后来……
后来习惯了,听不到时,又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原来他那么早就已经见过她了。
庄清时……
……
试过婚纱后,陆远菱当机立断决定模仿这个风格款式订做一件出来。
陆仰止对此时本来就没什么热忱,自然也没意见,走在二人身侧,两条修短合度的长眉却似拢得太紧。
“仰止,我听说这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庄清时忽然扬眉朝他笑,“晚上我请你和大姐吃饭,好吗?”
男人眉头拧了拧,刚要拒绝,一旁陆远菱便搭腔:“你说的是那家日料吗?我前两天也听王家太太提过,说味道不错,正准备去看看呢。”
陆仰止掐了烟,淡声开口:“我就不去了。”
“你这是什么话?”陆远菱瞪他,又似有若无地瞥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你们今天出来是干什么的?这附近都是等着拍你们消息的记者,别给我和爸爸丢脸行不行?”
庄清时苦涩一笑,拎着包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陆仰止看着那侧影,凤眸间凝滞的墨色倏地一晃。
“嗯,既然你们想去。”男人冷不丁开口,声音深沉温和,“那就去吧,我不能回去太晚,还有工作。”
还有工作。
三人都对这所谓的“工作”心知肚明,可是各自怀着心思,谁也没有捅破。
庄清时亦不是冲动冒进的人,见他妥协,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臂,笑靥如花,“谢谢你,仰止,我今天太开心了。”
陆仰止皱眉,余光却扫见不远处有人拿着摄像机在拍照,硬生生压下了不悦,僵硬道:“你开心就好。”
陆远菱活了一把年纪,对年轻人之间弯弯绕绕的小情绪一眼就能看穿。
所以她没在餐厅呆多久,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包厢里一时间只剩下陆仰止和庄清时二人。
陆仰止始终心不在焉的,总觉得心中些放不下,按说这个时间他吃过晚饭回去,再给唐言蹊做饭也是来得及的。
可是莫名,却感觉到心口哪里不舒服地绞着。
“仰止,你怎么了吗?”庄清时为他倒酒时发现他脸色不大对,“不舒服吗?要去医院——”
“不必。”男人疏离地拒绝,从座椅上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庄清时眸光一垂,安静道:“好。”
他单手抄袋,还没出包厢就握上了口袋里的手机。
走得那般匆忙,匆忙到,错过了女人眼里一闪而逝的精光。
待他掩上门,庄清时将手伸进包里,摸出了一小瓶没有标签的药。
这是她托圈子里一个睡遍了娱乐圈半壁江山的大导演找来的药,据说有奇效,每次他在玩女人的时候都会用一点助兴。
一丁点,就足以让男人血脉偾张、急不可耐。
原本她是打算留着,以备婚后的不时之需。
但唐言蹊今天说的话,歪打正着地戳中了她心底最隐晦自卑的地方——
“你男人不肯睡你?那你去求求他呀,求求他,他说不定就肯了。若是还不肯,你还不会下药吗?”
呵,她敢做的,难道她庄清时就不敢吗?
这种狐媚子的套路,卑鄙是卑鄙,那又如何?
至少唐言蹊靠着这个上了陆仰止的床,而她到现在,都还没近过他的身!
这感觉让她咬牙切齿,心头爬满了虫子在不停地啃噬着,愈发狂躁。 是,她是和陆仰止订了婚,微博上不少圈中好友也纷纷发文@她以表祝贺,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嫁给他当新娘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可能再出任何意外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心里还是如此不安
?
古话说,行百里者半于九十。
她一天没得到他的人和心,唐言蹊一天不彻底离开这座城,她就一天无法睡得安稳!
而且她今天对唐言蹊做了那些事,若不找点其他东西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怕是不会轻易饶她。
过了今晚生米煮成熟饭,她也成了他的女人,他总不会提上裤子就不认人,转头来和她算账的。
仰止……庄清时抠出一小粒药融进酒里,默默念道,不是我想算计你,我们会结婚做夫妻,发生这些是迟早的事。
男人都是感觉系的生物,只要从身体上征服了,就会慢慢向心灵靠近。
她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