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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站着吕阁老,吕阁老一看这货怎么是愣头青,也生面孔,不知哪里来的,立刻向旁边闪了闪,好像害怕对方失手打掉赖上自己。
就见那家伙看完,皱眉说,“这瓶子上次拍卖的时候我去过,说是日本茶室里放的……装饰用,我记得当时也上过手。被一个亚洲的藏家最后拍了,怎么到了这里……”他翻过底,“这下面写着款,也对。”
他摇头,又放下,又拿起一个,“青瓷呀……”他看向南音和彩青的方向,忽然说,“这东西据史料推测,是南宋王宫用来放外国进贡的花露水用的,因为上面落款的‘玉津园’,建于周世宗时期,这东西给女孩子玩,倒是比之前那些满汉一家花花绿绿的好。”
彩青看他小三十岁,说话一点不沉稳,翻了个眼白,没理他!
南音低头看着鞋尖,她怕抬头笑出来,她从来不知道,一圈专家聚在一起,会这么喜感,真是一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大家都想靠别人,靠来靠去,就成无依无靠了!
那边翻译一句不露,一直给主人翻译,连这边开玩笑的话也没放过,听这人说,这东西给女孩玩好,那法国人立刻点头,说了一串。
那翻译听完,呆了呆,说道:“老先生说,宋瓷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嗯……是一种绚丽至极归于平淡的美丽,”他一边想,一边显然在措辞,说的特别慢,“绚丽至极归于平淡的美丽,……正是古代艺术品的最高境界,也确实最配,最配那个……娇花照水的女士……”
大家都直直看向他,如同探照灯!
如同异口同声在说:
——你在搞笑?
他尴尬欲死,说道:“我真没有胡翻译,他说的,他还说用红楼梦里形容林黛玉的那带花的那句……还好我还知道,如果不知道……”他一摊手,“当古玩类的翻译不容易吧?”
没想到他这么幽默,很多专家摇头低笑,这时才有人想起来他好像介绍自己姓常。
有些人脑筋转的快,看向彩青和南音,心里寻思,“这恭维的话太过了,不会是看上了这俩女孩吧。”那看上的哪一个?
那个艳丽时髦点的看着年纪大,最少26。7了,比林黛玉可大多了。
另外那个盘头的脸嫩点,长的也好,不过,哪里和林黛玉十几岁的娇花照水沾边了,那女孩表情令人一眼望到底,绝对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一看就能吃能睡。哪里像林黛玉心事重重,弱柳扶风,娇花照水——奥,大概这老外在反讽她们……
也有人不这么想,觉得这十足十是男人追女人的花样,因为古玩圈里,没人这么玩。可又一想,又觉得完全不可能,先不说谁这么大手笔?而是,现在谁舍得用这东西去追女人。
能玩的起这东西的,美女见过的比古玩还多呢。
却听那老先生忽然又说话了,随着他话音一落,又有工作人员上台,带着八个号码牌,分别放在前面。又一个信封放在旁边桌上。
常翻译适时的翻译道:“八个号码,其中真的那个,信封里写着呢。老先生说,今天适逢盛会,既然这么多专家,正好弄点余兴节目。”
众人瞠目结舌!
这还不是阴谋?——原来早就预谋的!
☆、第43章
不对,明明开始是逗女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还有,那号码什么的,不会是才准备的吧?
大家面面相觑,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挖了个大坑在这里。
谢阁老身兼“旅行团团长”职位,在外还要注重团体名声,此时心中一凛,顿时浑身发凉,原来这法国佬挖坑想坑我们国内文博界的专家!
虽然我们国内文博界的专家未必想被他代表,但在国外,每个中国人的素质,都有机会代表整个中国人的素质,所以谢阁老自作多情,觉得走出过门,他们这群专家的水平,代表了国内文博同仁,也情有可原。
眼学怎么样先不说,脑子绝对都够用!
很快大家都回过味来,这事有些难办。
瓷器鉴赏,特别是这种没有纹饰,古朴到大巧若拙的,这些年拍卖的很少,一是货源少,二是,国内藏家对这块争议非常大,因为没有标准的鉴定标准,全是靠眼学。但眼学这东西,太抽象,你说包浆自然的,他可以说生硬,审美水平难一致。
所以东西的真伪,往往更多是看说话人的名气,地位,权威。
马未都先生曾经就说过,一件高古瓷,放在普通藏家手里也许没人认,但放在他手上,就不一样。就是这个道理。
这粗浅的道理,在场的专家,谁不懂?——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有人会变个花样用在自己身上。
这太特么的坑人了,一时间,场内比刚才还静。
吕阁老退到后头,退到孙阁老身边说,“这法国佬玩什么花样。”现在大家同仇敌忾,他也不怕别人听到,直白道:“先不说他们专家的水平怎么样,他玩坏心眼怎么办,真的那个瓶子故意写成假的,假的硬说真的。这东西没标准,咱们专家被冤枉集体打眼怎么说?”
孙阁老也是这样想的,那后面,他们要从对方手上买东西,气势都没了,骂道:“洋鬼子就是心眼多。”
陈琦就站的离他们不远,这几句全听到,顿时心中三观碎败,这些人,怎么长的呀,怎么心眼都这么多,这是些什么心思?怎么想到的。
——古玩圈的人,都太可怕了!
旁 边使馆的工作人员,也有些看出意思来,一个也好古的说,“有些人,就是可以把不要脸的事情包装的很好看,最爱把话说的冠冕堂皇,我在英国这些年,可算服了 强权主义的逻辑。就说抢我们文物不归还这事,还美其名曰,他们的条件比我们好,艺术品是全人类的,应该放在这里,免费对全世界观赏。我呸!这是免费观赏 吗?一张机票多少钱,签证多难?一个人,一辈子连国门也出不来,怎么看?”
旁边有人笑。
那人又说:“他们最讲民主,讲人权,美国总和我们拿人权说事。我们和他说,讲人权你把抢我们的东西还回来,他们就没声了。”
陈琦看向君显,“是这样吗?”
君显皱眉看着那边,心不在焉地说,“最大的问题,国外很多博物馆是以卖养藏,他们每年会淘汰很多真品,买进新的。我们的东西,自己根本没有话语权,人家想卖就可以卖。这事情往大说,是蔑视国格,但咱们还没有真正强大起来,所以保护文物的路很难走。”
陈琦觉得心里忽然如同压着一块大石头。
看向那边,那法国人,一脸轻松,胸有成竹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中轻微无法掩饰的蔑视,在场专家心里没数,连自己都看出,显然,那法国老头也看出了……
就 听他又对翻译说了一阵,那翻译朗声说:“这东西,当初由日本藏家拿出来一个的时候,大家都说,日本的茶道是和中国人学的,但中国人本身没有发扬光大,而是 日本人,更注重茶道的风雅和品位,老先生说……”他忽然严肃起来,“他说很希望大家可以真的看出真假,把这东西带回去,可以真正的物归原主。”
满场皆静!
陈琦看到大家忽然都变严肃的样子,突然,他好像明白了此时大家的紧张压力,那里,明明放着我们的东西,凭什么一个外国人颐指气使,觉得他比我们还了解。
反过来考校我们!
周围的人,变成了黑压压一片无声的压力,来自同类,来自同胞,来自彼此之间。
——如果大家一起看,还没有看出来,那怎么办?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但大家更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万一,号码上使坏怎么办?这么多专家在这里,谁也丢不起这人。
谢金铭对自己的眼学还是有点信心的,如果再仔细分辨一下,他也不信看不出,只是……万一这洋鬼子使坏怎么办?他和同门师弟的心思如出一辙,不同的是,他肯定这老外会使坏,因为能挖这么大个坑等着,他怎么会不使坏。
那 法国人却忽然大笑起来,而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那翻译听完,脸露为难之色,停了一会,才说,“老先生说,落款的玉津园,是一个南宋的御园,高宗喜欢在那 里举行宴射,只是想给女士送件配得上她们的东西,女士看不上,拿回去当个投壶也好,这东西,男士……男士又何必和女士争!”
争你妹子!彩青心里顿时大骂起来,有这么恭维女士的吗?你家恭维女士的时候把女人搁火上烤呀。
一句话,又把烫手山芋扔给俩女孩。
众人脸色大变。
原来如此。
——这法国佬太卑鄙了!
陈琦不明所以,看大家神色古古怪怪,看向君显,看他脸色更是难看,本来想忍住不问,但无奈一头雾水,小声试探着说道,“大家怎么脸色都那么难看,你也别太着急,谁会难为两个女孩,刚才都推了,不行就不看了也没什么。”
君显说:“他说让女士把这当投壶用,在南宋时,宴射,是古礼之一,从射箭演变而来。春秋战国开始,宴请客人,请客人射箭,客人是不能推辞的!在很长的历史中,后来用箭投酒壶,那人说,让女士把这当投酒壶用,是想她们无法推辞。”
陈琦的眼神如同活见鬼!
前面的吕阁老听到,回头看了一眼,认出他来,叹了口气,对君显点了点头。心想,利益面前,大家也许会有争执,但今天,君家的女孩表现的也不错,其实就算换成他们,也未必会应对的更好。
毕竟只是两个二十多岁的晚辈。
他在前面说道:“这件事,看来他们是早已预谋,大概是想给咱们专家一个下马威。现在咱们专家都看了,他们才说要女孩的鉴定意见,那是硬要这俩小姑娘代表咱们专家的意见。”
周围人顿时纷纷点头。都觉得这老外太奸诈。
吕阁老这话不无帮君彩青和南音的意思,现在眼看大势已去,这事情无论是冲着女孩,还是冲着他们专家,专家已经看过,大家就是同舟共济。
看着那边,知道那边这次无论如何是推不过了。
彩青也确实知道,现在是逼上梁山,她看了一眼丁占元,丁占元说,“你就说吧,没关系,这里你年纪最小,没人会难为你。”
彩青极爱面子,机场拆个行李都不行,却要在这么多同行面前丢人,心中大恨,她恼怒地看了一眼那法国人,说道,“投壶者,主人与客燕饮,讲论才艺之礼也!——既然主人厚爱,以厚礼相待,那回头,宴上一定多回敬主人几杯。”
南音失笑,彩青这是明晃晃在说,今天是栽了,人家为难她,回头晚上有宴,她一定喝酒喝死对方!
但喝死对方有什么用,高古瓷不是彩青的专攻,她是决计看不出的,别人也不会趟这浑水,当那只送死的出头鸟。南音上前一步,拉住彩青,“等等!”
彩青看向她。
她说,“姐,这里年龄最小的是我,其实看这些东西,哪里用得上你和咱们的专家出手。”
彩青顿时暗松了口气,刚刚,不是她不想让南音上,是因为其实她对南音也没信心,但南音现在自愿来打头阵,年纪又小,自然极好。
但专家可不这样想,看着那小姑娘,比起这里的任何一位专家,她都年轻的过分,年轻到,令人竟然觉得有些不忍心。
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