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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钱包里的照片给我看看。”彩青说。
南音打开身上的挎包,从里面掏出钱包来。
钱包里,夹了一张照片,一帮小男孩小女孩儿,坐的坐,站的站,中间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孩,右手搭在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肩头,男孩坐,女孩站。
那男孩一脸聪明相,那女孩,一脸理所当然,小小稚气的脸上,有种人生赢家的从容,怀里的男孩,像天经地义是她的附属品,战利品,私有物,反正那感觉——就是她的!
南音看着上面的自己和君显,小声说:“我就是没想到,他会变了这么多。”
彩青拿过那照片,看着就心里难过起来,他们都爱这张照片,也爱照片上的南音和阿显,也想他能和从前一样,一直是她的。叹了口气,她一早就料到了现在的情况,不然也不会特意准备一条裙子给南音,她说:“你别有压力,阿显和以前是不太一样了,你不用觉得太紧张,其实这是因为你们太久没见面,有点陌生,何况咱们阿显变得太帅了是不是?”
南音点头,把照片装起来,“以前我总听人说精英气质。现在好像懂了。”
彩青笑起来,“是呀,每所大学出来的学生,都不一样,就像别人说北大的学生都是浪漫主义的,而港大的呢就比较现实,但我说句真话,以前我觉得在哪上大学不重要,找到精英圈子就行,就是一帮和自己一样,共同进步,有思想,有独立人格的朋友。”
南音安静地听着。
她继续说:“但这几年,见过阿显之后,我才发现,国外真正所谓的精英教育和我们理解的不一样?就像阿显,从他上私校开始,每一次学校的晚宴,一定要打白领结,穿那种传统的黑袍。其实文化是什么,——文化不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吗?
他在这里……从吃的每一顿饭到走的每一步路,一点一点变成现在的他!——所以南音,不止是你,我见到他的时候也会觉得有差距。”
说完她在桌上瓶中挤出护手液,有点多,给南音分了一半,继续说:“而且你这种情况更加正常,女孩子,换成任何一个人,见到喜欢的人紧张都是正常的。”
南音低下头默默搓着护手霜,不知道要不要承认。
彩青看着镜中的自己,整了整头发,视线留在南音身上,随即变得温柔,好像看到了早几年的自己,她说道:“我还记得,那种感觉,平时挺正常一个人,可是遇上那个人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自己也管不住自己,这种感觉真讨厌!”
南音惊讶道:“姐,你原来真的懂?”
“废话!”彩青说:“但我现在都想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南音觉得她应该谨慎回答,彩青也有辛酸史,据说,她的初恋对象,最后,竟然劈腿了,劈腿对象还是一个男人。当然这是坊间传言,大家谁也不敢问彩青。
南音犹豫的表情,却被彩青错误解读,她摇着头说,“你呀!记住我今天的话,你之所以这么紧张,那是因为你没经验!”她扶着南音的肩头对着镜子,“——你看看外头,像你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早不知恋爱多少次了?你这种忐忑紧张,还有个好听的形容你知道叫什么吗?”
南音虚心对着镜子摇头。
彩青一笑搂上她,“叫纯情!”
彩青是一个比较粗糙的性子,长的好看,但性格完全不细腻,这是南音听过,她说过最感性的一番话,南音觉得除了最后一句玩笑话,其余内容堪称鸡汤,很治愈,很令她感动,她诚挚地说,“姐,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一面。”
彩青一冷哼:“你还说,一个爸妈生的孩子,你是不知道,曾经我被打击成什么样。”她拉开洗手间的门。
“什么时候?”南音追问。
俩人出来,彩青看着那边良辰美景中的弟弟,忽而恶狠狠地说:“五年前他用拉丁语读校训的时候!”
?
☆、真相姐
? 用拉丁语念校训呀!
——看来对彩青影响真的很大,以至于现在说起来,都有些咬牙切齿。
南音却很高兴,有种彩青公主也走下云端的感觉。在南音心里,彩青是她见过最漂亮,最出色的女孩子,连她也会觉得受挫,那证明自己今天的举动完全是正常的,她起初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现在已经完全释怀。
两人刚坐下,菜就上了。经历了十几个小时长途飞机,外加机场的时间,几乎耗费在路上将近24小时。所以大家都想早点回家洗澡休息,就没有叫头盘。
彩青她们要的意大利面,端上来的时候,深底圆白盘里,只堆放着一点点面条,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觉得这样正好,看着不会有压力。
“Rustica piccante?”服务小姐站在桌边,手里端着一个案板。
君显靠向椅背,很好听地说,“please!”
南音望去,见服务小姐直接把那个案板,放在了君显的面前,原来上面放着君显要的披萨。
那真的是一个木头案板,长方形,上面是一样长形的披萨,披萨做得很好看,除了有各种西班牙火腿,意大利香肠,辣肠,蘑菇,还有翠绿惹人的小火箭菜。
这种菜,用来做沙拉,南音吃过几次,说是欧洲进口的,但南音觉得,应该就是我们的一种野菜,只不过长得精致小巧一点。
不过,为什么直接端个案板上来?
君显把餐布搭腿上,看她打量那案板,说道:“这边习惯有些菜式直接用案板上,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坐在那里茫然了好久……”他看着南音,“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我想这店里的碟子难道用光了?”他的语调幽默,有一种不着痕迹维护别人自尊心的体贴。
南音感受到了,笑了笑,说道:“……那你没有问人家要碟子吗?”
她说话的语调柔柔软软,有时会黏在一起的不清楚,从小就这样。
君显望着她,眼神带着浅浅笑意:“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三年没见,见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呀。”
南音对上那眼中的笑,心跳顿时失速……她低头望着眼前的面条,嗓子发干。
却听对面的人说,“你是不是想吃pizza,要不要我给你换?还是我再买一个带回去,你等会到了家里,偷偷躲在楼上吃,不过先说好,可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躲在被窝里吃。”
南音顿时红了脸,辩驳道:“谁,谁……我早就不躲在被窝里吃东西了。”
君显说:“哦,那就是承认小时候常躲在被窝里吃东西。那你记不记得那些东西,都是我拿给你吃的。”
据说小孩子的天赋,三岁以前就能看出来,身体协调能力好的孩子,语言能力就差,语言能力绝佳的孩子,体力方面就会稍弱。但偏偏,南音两样都不沾,或者说,她既跑得不够快,嘴也不够快。
只是小时候的阿显,从来都只顺着护着她。南音低头,好像一瞬间回到了过去,笨嘴笨舌地说不出话来。大家却都笑了。
方星说:“小师妹这样子,我有好多年没见到了,看到她现在这样子,我一下就能想到她小时候。”
“说得你好像七老八十,比南音大很多一样。”彩青说。
方星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今天阿显在,我给你留个面子,你要不服气,有话咱俩回去,关起门慢慢说。”
彩青说:“我才没兴趣和一个财迷聊天呢。”
这俩人还真是欢喜冤家。南音说,“食不言寝不语。”
彩青不说话,却在吃饭的速度上,表达出自己的不满。方星看向君显,问道:“这几年,这边的预展你都有参加,那么这次,你预计这个瓷母的成交价得多少?”
君显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说,“最近几年的拍卖场拍品成交,都不是取决于物品本身,而是取决于当天去的土豪到底有多少个?”
“噗——”大师兄被自己的酒呛了一下。
“这也太真相了!”老四说,“你应该换一个外交范的说法,这大实话,不符合咱们博物馆的形象。”
君显面不改色地说:“是的,也不可以完全那样说,主要还是取决于当天,在场的竞拍者本身对艺术的狂热程度。”
换了种说法还是挖苦人,南音低头笑起来。
却突觉头顶被手指碰上,她一抬头,见君显看着她,“就知道埋着头笑,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的,英国饭桌上可不合格,这边的人都是一边吃饭一边说事情,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吃饭吃得快,解决问题解决得也快。”
南音觉得自己的观念又受到了冲击。不过这一次,她决定听君显的,入乡随俗,她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们的艺术品价值被高估了?”
“有没有高估,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君显说,“等你去了拍卖场就知道,那些买家都不是看东西本身价值多少,而是先看自己带来多少钱。”他看向南音,“我见过太多次,一件普通东西,就是因为几家争抢,变成了天价成交。”
大师兄说:“无论如何,咱们这次得尽力,师傅交代了,这是常先生要的东西,他是咱们博物馆的大客。”
君显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看着南音说:“拍卖在外伦敦,明天休息一下,后天我们提前去,然后可以在那儿玩两天。”
彩青用叉子卷着面条,接口道:“你前天给爸爸打电话不是说拍卖那天直接去吗?”
君显一怔,端起杯子说:“你听错了吧。”
方星低头笑起来,看了老四一眼,原来是这么回事。
觉得这绝对不是他们想多了,如果一早就决定迟点去,现在临时决定早走,那一定是刚刚听说陶保要来,他是没表示意见,干脆全家转移!
他看向彩青,大家说了那么多也没套出来,没想到让她一句话真相了。
原来,有时候要迂回地解决问题。
☆、第11章
? 走出餐厅,刚七点半,天还是亮的。
车又顺着向高处开了一会,两边都是门庭不大但精致的店铺,这一路行来,从两旁的店铺装修就能看出来地区差异。
再往上开,房子越来越大,不是拥挤的联排,都是独立的。
“前面拐过去就是,”君显指着前方一栋维多利亚式的大房子说。
大家也没来过,君显早几个月前才搬过来,南音知道,君显今年没有回国,是因为在这边翻新房子。南音探头望去,看样子很大,树挡着,她问,“有地方停车吗?”
“有,门口可以停三辆,还带车库。”
车拐上车道,的确很宽敞,视线一览无遗因为南音一眼看到,宽大的门廊上,正门外面坐着一个女孩子。
那女孩,穿一身紫色的裙子,身上是同色的披肩,长发挽在后面,微仰着头,正坐在一个旅行箱上。
有一种古典婉约的美,这样看去,连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是温柔的。
只是侧面,就能感觉到是一个美女。
南音的心,顿时觉得空了,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女孩。
车轮碾着石子,发出声响,那女孩转头过来,看到两辆车,表情有些意外。
车停下,君显打开车门,刚绕到车头中间,看到副驾驶的门开,南音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他愣了一下。
随即后门开,大师兄和彩青也下了车。后面一辆,方星提下来旅行箱,老四把帽子戴在头上,也拎出来两个包,但他们的眼睛,都望着那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