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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去多久,他们关了水出来进了卧室。外面天色已经慢慢暗了,傍晚天青云低,到了晚上挂着独月,没有星星。小区里的灯亮起来,单元楼前偶尔过去什么车什么人,很快寂静了。
到现在他们也没吃晚饭,好像感觉不到饿一样。累了直接躺一会然后重新操刀,人做事喜新厌旧,但这件事怎么也干不烦。
卧室没开空调,棉被整齐地叠在床角,但他们热得不得了。陈玉兰喘着大气想一会要重新洗澡,忽然停了停,感觉骨头好像散了一样特别累。但她的皮肉很兴奋,不断地包容着李英俊。
陈玉兰的精神全投入进去,快感像浪一样。她成了拱桥,李英俊手扶住桥洞,说:“我要把你转过去。”
她跪下去,眼睛看前面,一会离墙壁近,一会离墙壁远。
李英俊问她喜不喜欢现在这样,她说不了话,胯猛地抖了抖,然后整个人软了下去。李英俊抓着她手臂起来,不知怎么想到了问:“要是我现在给你戒指,结果是不是不一样?”
什么戒指?什么戒指?什么戒指?
陈玉兰问了自己很多遍,慢慢想起这件事。
她问:“戒指呢?”
他也问:“你想要吗?”
他停下来,没有到顶。但这件事更重要,于是他把陈玉兰转回来,定定地看进她眼睛里,等她说话。
她的嘴巴张了张,他把耳朵靠过去。
窗外黑得像墨,四处宁静和祥,不知月上有没有神灵,佛光普照地凝视着耳鬓厮磨的男女。要是神灵听到他们的呢喃,知道他们的情意,慈祥地更改他们的命格,恩赏他们好的结局。
李英俊把自己退出,躺到陈玉兰旁边,回味爱人的私语。
陈玉兰感觉到,问他:“你是不是没到?”
他闭了闭眼睛笑了,说:“到了。”
他感觉到很不一样的快活,超乎了神经的把控。像夏天的蝉,七年土里不为人知地潜藏,到人间树里七日的狂欢。
他们静静地躺着,什么也不想,像卷浪而来的沙蟹。
叩叩叩,谁敲响了他们的蟹壳?
陈玉兰坐起来把衣服穿好,说:“合租的女人回来了吧?是不是忘带钥匙了?”
李英俊闷闷地笑起来:“难怪我们做了这么久,隔壁什么声音也没有。”
陈玉兰跨过他到床下穿鞋,一边走一边说:“我去给她开门。”
门外没有人,陈玉兰出去看了看,什么也没找到。
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腰上一紧,男人粗糙的手按住了她的嘴巴,把她带到楼梯角去,好好停放着的自行车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串倒了,她动来动去地跑,但没有什么用。
男人问她:“认得我吗?”
她猛地震住了,没看清他的脸,但想起了他的声音。
“元康?”
“是我。”
☆、第60章
陈玉兰说不出话,元康咽了咽喉咙,一字一句地说:“很多年了,你生活得好不好?”他目光如炬地盯着陈玉兰,四个字说得很深很慢:“我很想你。”
当时陈玉兰什么想法也没有,心团得紧紧的,整个人像干枯的枝桠一直发抖。眼睛很酸很胀,没一会红得像兔子。
元康用手擦了擦她的脸,颤颤地说:“怎么哭了呢?”
很长时间没哭过,忽然哭起来像没了水阀一样,怎么也停不住。
元康说:“你别哭了,哭得我难受。”
哭了一会陈玉兰停下来,整个人好像清醒了,有很多问题想问,元康不是死了吗?怎么忽然回来了?怎么回来的?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东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元康说:“你穿太少了,冷不冷?进去说好不好?”
陈玉兰说好,带着他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反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东西?”手已经放门把上把门关了,元康注意到,什么也没问。
“但是我现在一分钱也没有。”
“没关系钱我有。”
他们到小区附近的烤鱼店,很远的地方已经烟雾缭绕,到处是人间烟火气。店面很小,人很多,里面坐不下,塑料桌摆到店外,头顶用厚罩罩着。铁架上挂着灯泡,把脸照得影影绰绰。
陈玉兰看清元康的脸,靠近脖子和耳朵的地方留下火烧灼的疤痕,像戴着丑陋的面具。元康注意到,问她:“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她忙说不难看,元康整个人棱角分明,眼眉朗朗,不是特别英俊的长相,但很耐看,好像有一股正气,给人非黑即白正正方方的感觉。陈玉兰和他在一块非常有安全感,像神图腾庇护着。
刹那间,陈玉兰回想到很多过去,眼前不知不觉变得模糊,元康的眼睛像星一样熠熠,饱含着沉痛和爱念。他不停地说了很多话,周围的人陆续地走,老板娘笑笑地过来提醒他们店要打烊了,他们反应过来,陈玉兰把账结清,带着元康沿着羊肠小道走着。
她问元康:“困不困?”
元康嗯了一声,陈玉兰带他到前面的小旅馆,用自己的身份证给他开房。房间很小但很干净,元康进去潦草地看了一圈,陈玉兰问他:“你住在这,有事打我电话。”
元康反应了一下,问她:“你不和我住一起啊?”
她不知怎么心里忽然虚了,眼睛看着别处,说:“我回去住。”
元康问:“你自己租的房子?”
陈玉兰答:“和人合租。”想了想,多说一句:“和女人合租的。”
元康放了心,用手摸了摸陈玉兰头顶:“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陈玉兰忙说不用,眼睛随便一瞄,看到元康的手腕,同样留下疤痕,绵延不绝得仿佛无止无尽。陈玉兰很难过,不知道他别的地方是不是也一样。
隔日陈玉兰上班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时间,李英俊和几个领导有事留下,会议室门开着,陈玉兰走过的时候对上黄局的视线,黄局随便指了下半路把陈玉兰拦下,说:“我们这四个人,你去附近买四份饭给我们。”
她应下,进去拿钱。李英俊把几张整钱给她,说:“你自己有什么想吃的直接买,带上来一起吃。”
黄局笑眯眯地点头说:“嗯,想吃什么买什么,乐意留下陪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吃饭的话更好了。”
坐黄局旁边的登时嬉笑着说:“不得了!随意邀约女下属陪吃饭!我要给你老婆打电话报告一下了啊!”
黄局把锅扔李英俊那,说:“小李邀约的,我顺着他说而已。”
领导们看了看李英俊,调侃地喊了一声:“小李——”
李英俊耐人寻味地笑了笑说:“女下属年轻漂亮,我想邀约她也很正常。”
领导们说:“正常正常,我们也觉得很正常!”
李英俊对陈玉兰说:“快去快回。”
过去没一会,陈玉兰拎着盒饭回来,荤素搭配很合理,按顺序分发给领导们。李英俊看她手空了,问:“你自己的呢?”
黄局说:“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啊,李主任给你钱你随便花!”
陈玉兰说:“我有事想回去,不在这吃了。”
李英俊看了看她,没看出什么。黄局说:“回去有饭吃吗?”
陈玉兰说:“有的。”
黄局挥了下手:“行,你回去吧。”
旁边的领导一边拆木筷一边对李英俊说:“小李,她是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吃饭啊?你邀约失败了啊!”
他们笑得得意,李英俊也笑,说:“失败是成功之母,我多邀约她试试。”
领导们高高兴兴地吃饭,李英俊什么也没说,看看时间,想早点结束回去。
…
陈玉兰到了元康住的小旅馆,元康安安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干。陈玉兰问他吃饭了没,他说没,“我不是给你留钱了吗?”
他把裤兜取出来,说:“用完了。”
当时她没整钱,所有零钱全给他也不算多。
于是陈玉兰说:“和我出去吃吧?”
吃完随处走了走回旅馆,已经快八点了。
陈玉兰没进去,元康说:“怎么不进来?”
陈玉兰说:“差不多了,你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他:“你现在能不能洗澡?”
元康:“为什么这么问我?”
陈玉兰眼睛盯着他脸上的疤痕看,小心地问:“严重吗?”
元康明白了,宽慰地笑了下说:“没事的。”
陈玉兰什么也没说,心里哎了一声。元康报喜不报忧,他说没事,肯定有事。想了想问:“要不要涂药?”
“涂什么药?”
“祛疤的。”
元康暗着眼神看了看自己,说:“祛不了,已经印在我身上了。”
他带陈玉兰进来,然后把门关上。头顶灯光直对着,他慢慢掀开自己的衣服,陈玉兰惊讶地看着,他不像神图腾,而是完成变成了神图腾。
元康身体是图腾柱,上面的疤痕很哀痛但很平静。
“难看吗?”他问陈玉兰。
陈玉兰过了好一会说:“不难看。”
元康放下衣服,定定看她:“肯定很难看,不难看你为什么不抱我?和我走路隔很远,说话也不看着我。你过去不是这样的。”
过去是什么样?
陈玉兰回想起来,她找不到活干,元康挣钱养她。清早出去晚上回来,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脖子上,耳朵贴着他喉结,他笑了一会,她耳朵震了一会。
“你要不和我一块去工地吧?”
工地很热灰很大,陈玉兰登时放人,说:“算了,我等着你好了。”
当时生活开销不算少,但陈玉兰没出去干过活。元康给她花钱很大方,吃的喝的衣服裤子化妆品护肤品,不是贵的品牌的但齐全好用。
美玲羡慕得不得了,很多东西她想买但根本没有积蓄买。于是陈玉兰请她合用化妆品和护肤品。
陈玉兰想了想把手机拿出来,说:“没和美玲说你回来了,我现在给她打电话。”
美玲很震惊,很快到了旅馆。准备走的时候把陈玉兰也带出来,没说话,眼睛挑剔地扫着四处。
陈玉兰问她怎么了,她说:“你怎么要元康住在这里?为什么不选个好点的地方?”
陈玉兰说:“住的时间不短,太贵的地方我负担不起。”
美玲笑了一下:“你要他在旅馆长住?陈玉兰,你也太没良心了吧?!元康对你怎么样,他给你怎样的生活,你呢,你对他怎么样,你想给他怎样的生活?”
元康现在的身体大不如前,经常感觉累,根本干不了重活,他脸上有疤痕,很多要脸面吃饭的活也干不了。
美玲盯着陈玉兰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元康百无一用了?”
陈玉兰拧眉:“我没这么觉得。”
美玲说:“你看不起他吗?”
陈玉兰:“没有。”
静了一会,美玲说:“我觉得你要不把这退了吧,元康住在你租的小区里,厨房卫浴一应俱全,他生活肯定方便很多。”
陈玉兰说:“但和我合租的是女人,你觉得她方便吗?”
美玲笑了:“她方不方便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关心元康方不方便。你也要搞清楚,对你好对你全心全意的人是元康,不是和你合租的女人。”
陈玉兰想了一会说:“我要和她商量一下。”
美玲靠在走廊墙上,手进包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一边点火一边说:“你和李英俊的事和元康说了没?”
“没。”
“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美玲把烟放嘴里,仰着下巴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