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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女医生捏紧了手。十八年前的一切,从未自她的记忆中真正删除。
女人尖叫着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她的后脑勺着了地,头一歪,身子扭曲成了一个古怪的姿势,晃了两下,不动了。
女孩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见对方白花花的大腿。根。下面漫出了浓郁的猩红。那是血,从女人身体里头流出来的血。从她高高隆起的肚子里头流出来的血。是不是血流干净了,她那高贵的肚子也就瘪下去了。
她惊恐地收回视线,目光下意识落在自己的手上。对方身上的体温跟皮肤滑腻的触感,似乎还沾在她手心。
女孩惊慌失措地跑下楼,从女人的身边跑开。那鞋底上黏腻腻的,沾着的是浓稠的鲜血。一步一个血脚印。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校服口袋中掉了下去。
“是啊,我妈肚子里头可是老林家的命根子!谁让那只老母鸡下不了蛋呢。啊,我跟你说我后爹真干脆,说让我妈当局长夫人就成了。是啊,那天我是去那边了,怎么了啊。去,少套老娘的话。老娘什么都不知道。老娘就知道,她早该死了。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我弟上不了户口。”
房里头的人出来了,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上,仰面躺着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啊!妈!快来人,抓杀人犯啊!”
女孩拼命地跑着,再也没有回头。
……
“真抱歉,我的确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应该是我高中时候的校牌,为什么会在你手上?”沈青平静地直视着对方,“你是我的高中校友吗?”
关珊勃然大怒:“这明明就是你害了我妈的证据!”
沈青的神色既困惑又无奈:“你亲眼看到了?你确定不是幻觉吗?”
台下有观众笑出了声。台上女医生的平静,愈发衬托得那女人跟个疯子一样。专门过来给沈青捧场的顾钊,忍不住嘀咕起来:“她本来就是个疯子。抢救的时候哦,要不是她推了她妈一把,她妈说不定就活过来了。”
周围人刚想再问问内幕,台上又开始说话了。
关珊脱口而出:“我跟我家保姆都看到了。”
沈青似乎笑了,像是槽多无口一样,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倦怠:“好,那你们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你母亲被推下去而无动于衷呢?按照你的意思,当时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啊。”
观众席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大了起来,不少人头靠着头小声议论着什么。赵建国绷紧了脸,眼角跟额头上的皱纹仿佛刀子刻上去的一样。
“因为……”关珊说不下去了。
那天保姆请假了,为此母亲还发了好一顿脾气。她在房里头打游戏,还是实在憋不住要上厕所,才发现家中门开着,母亲不见了。她探头一看,发现母亲倒在血泊中。
对,肯定是她。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跟保姆都不在场,所以才有恃无恐的。
“你们看到了我推了你母亲下楼,那为什么既不拦住我,也不报警呢?”沈青温和地看着对方,“有的时候,人撒谎骗自己的时间久了,就分不清真相与臆想。人在无助痛苦的时候,会习惯性创造出一个敌人,通过憎恨对方来转移自己的痛苦。”
观众席上的吵嚷声刺激到了关珊,那些讥诮与轻蔑,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她经历了太多。艹他妈的王八蛋们,明明是这个臭婊。子害了我妈!就因为这臭婊。子是大小姐,所以我妈就活该被她害死?!
“至于这张校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手里。事实上,我也不关心甚至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一中的学生天天带校牌,说不定掏口袋的时候就掉在哪里了。去教务处重新补办一下就好,我不可能翻天覆地地找。所以很抱歉,我对这件事情毫无印象。”
“我报警了!”关珊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女医生,那么优雅那么高贵。就跟她那个该死的妈一样,站在市图书馆里头。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都像看女神似的看着她。
林雪跟她妈是天上的云,人人都要抬头看。自己跟自己的妈就像是墙角的烂泥巴,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吐一口唾沫。
明明她们拥有这一切都该是自己母女的,明明自己是可以成为局长家千金的!全怪这个臭婊。子。林雪她妈生不了儿子为什么不赶紧把位子让出来?她妈生不了,这件见人就不让我妈生?这个恶毒的女人毁了我们母女俩的生活。我们明明可以过另一种生活的!
“你以为,就只有这张校牌吗?错了,还有学生证。我告诉了林副局长,我把你沾了我妈血的学生证给他了。我让他为他儿子,为弟弟,为我妈报仇。是你杀了我弟弟,是你害死了我妈!”
观众们的喧哗声愈发大了。有人索性喊出了声:“那你妈当了这么久的小三,为什么没上位成功啊!”
众人哄堂大笑。
赵建国放在大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裤子。
学生证,对,是有张封皮沾了血的学生证。他当年看到了。他从林副局长的办公室门口经过,看到了林副局长正在用面纸沾着茶水擦那张学生证上的血。
他盯着看的时间太长了,林副局长抬起了头,随手拿了笔记本盖在了桌子上,问他:“小赵,我爱人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那张学生证为什么会沾血呢?他师傅为什么又要遮挡呢?小雪的学生证怎么会在她爸爸的手上呢?
“小雪的公交卡学生票要换了。她上学忙,我给她跑一趟吧。”
“噢,是应该的。我看他们学校的孩子真刻苦,上厕所都恨不得一路小跑。”赵建国讪讪地笑了。
他觉得自己很有义务好好教育一下小雪。她爸爸只是工作太忙了,不是不关心她。女孩子就是心思太细了,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爹。不过是他们这群大老爷儿们不会表达罢了。
林雪下了晚自习回宿舍,到处翻找自己的学生证。这几天都是少阳骑车带她上下学,可是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要办公家卡学生票啊。
学生证去哪儿了?这几天,她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大脑里头一片空白,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对,她在书包里头看到过学生证。可是现在,到底丢在哪里了。
真是糟糕,最近一直丢东西,上次存折差点儿被她扔进了垃圾桶。学生证不会也丢……女孩突然间愣住了,双手哆嗦着抱在自己胸前。不会丢在那里了吧?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宿舍门从外头打开了,她吓得“啊”了一声,惊恐地瞪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父亲。
她的美工刀呢?完了,丢在书包里头没拿出来。她蜷缩在床边,眼角的余光觑着旁边的写字桌。那上面还有一盆少阳送给她的仙人球。
林副局长冷冷地注视着女儿,狠狠地将学生证拍在桌上:“你也是大姑娘了,自己的东西放放好,不要到处乱丢!”
宿舍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林雪瘫坐在床上,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她抓起学生证,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口。
太好了,不是丢在那里了。
第76章 被抓与被放
主持人好奇地看着情绪激动的林雪:“你报警了; 那当时警方是怎么处理的啊?”
“警方根本就没有立案!接警的人是林副局长。我没有想到,林副局长根本就不打算替我母亲跟弟弟报仇。他诓骗了我母亲,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他是公安局的副局长; 我们母女俩哪敢惹他?”关珊死死地盯着沈青; “他选择了保全他的女儿。”
沈青死死地攥紧了手心; 微微垂了下纤长的眼睫毛:“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所有人都说父亲很关心她; 很爱她。他们能不能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一位真正爱自己女儿的父亲; 一位公安局长; 会整整三年; 没有给过女儿一分钱的零用,没给她添过一件衣服吗?
那时候; 她还在长个子啊。她除了足够大的校服以外,以前的衣服已经没有一件完全合身了。脚踝露出来了,衣服太紧了; 就连她的冬衣的袖子都短了一截。她没有办法,只好拿毛巾裹住手腕子; 然后套上袖套。
少阳从批发市场为她挑来了他能够买得起的最贵的羽绒服。她抱着衣服逼着自己不许哭,她不要哭。从妈妈死了之后; 她就是孤儿了。她一直都知道。
现在,他们又告诉她。她的父亲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爱护着她。
她真的是很迟钝的人,她感受不到父爱的存在。
“我一直等着林副局长给我们母女一个说法。可是怎么都等不到; 我不甘心; 我想找你算账; 结果你那位小混混男友冒出来,警告了我,不许我找你!”关珊讥诮地看着沈青,“你不是知书达理的好学生吗?怎么还跟小混混裹在一起?噢,我想起来了,你这位小混混的男朋友朱少阳,可是你后来金主何教授的儿子啊!”
观众席上的人全都沸腾了起来。不少人掏出手机,开始对着舞台进行现场直播。即使有工作人员过来阻止,他们依然不愿意放弃这样的热闹时刻。
这真是一出狗血大戏啊!姐妹当场对峙,父子同求一女,中间夹杂了流血命案跟医院谋杀,热闹得可以直接拍成八十集电视剧了。
果然来了。
虽然沈青不知道关珊是如何知道少阳跟何教授之间关系的,可是既然她能够神秘失踪那么长时间,连雷震东都找不到她,又突然间出现在演播厅里头,怎么会背后没有人呢。
这些人,又怎么会放过如此劲爆的话题呢。她连风流成性的武媚娘都不如。
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第一次在法庭上,对方没有用这一招将她跟何教授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朱佳凌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成为别人嘲笑的对象。知道少阳跟何教授关系的人寥寥无几。到底是谁将此事透露给关珊的呢?这个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沈青捏紧了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关女士,你口中的这位所谓的混混,是牺牲的特种兵,是烈士!他英魂长埋在新市烈士陵园中,请你要肆意侮辱烈士!你这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关珊急了:“就是他那个傻子帮你强出头,完了结果被自己老子挖了墙角!”
顾钊听到了旁边观众噗嗤笑出声来,交头接耳地议论:“这女的该不会是看上这医生的小男友了。还姐妹共抢一夫。我的天啦,他们家的关系也太乱了一点吧。”
沈青平静地看着对方:“少阳由他的母亲单独抚养长大,从未有人提起过他的父亲。我只是好奇,你是从何得知何教授是少阳父亲的?亡者已逝,请你不要总是随意拿亡人编排。”
朱少阳的出生证上父亲一栏是不详,户口本上也没有父亲的名字。
她在心中默默地道歉:少阳,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懦弱,我不想你被任何人嘲笑。我也不想自己成为八卦绯闻的焦点。人们会添油加醋,编排出无数不堪的故事。这是我能想到的,保护你跟林雪最好的方式。
关珊没料到沈青居然会一口否认何教授跟朱少阳的父子关系。朱少阳的骨灰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骨灰盒子可能都烂了,还上哪儿去证明他与何教授的关系?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无耻!空手白牙满嘴谎话!
“少阳与我年少时的确有一段感情。虽然后来我上大学,他去当兵,我们分手了。但我依然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侮辱我们曾经有过的感情。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