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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尚眼睛依然刺痛,一条腿彻底废了动弹不得,但凭借着上半身的力量拼命扑击。
其实这种情况下,雷震东只要不让对方碰到自己,由得对方折腾到血流干了也就完事了。然而理论可行,实际操作却无比艰难。
挖开的墓穴本身地方就不大,方方正正的,也没有什么地方好藏身。除了这个疯了一样的假和尚正面搏击以外,他头顶还有挖土机的大铲子耀武扬威。
雷震东的脑袋被大铲子擦过去两回,他十分怀疑自己引以为豪的浓密头发以后要变成地中海了。
希望青青就是看到他的光葫芦瓢也觉得那是颗性。感的光头吧。
“兄弟,以前是哪个队里头的啊。看你跟我年纪差不多,说不定咱们还一起参加过比武大赛呢。”
假和尚被他的话惊了一下,旋即目光凶狠起来,一拳拳的,招招往要害来。
雷震东在直接一骨灰坛子砸破了对方脑袋跟保护好老警察仅存的尊严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一个铁板桥,躲开了对方招呼上自己眼睛的一拳。
年纪大了,真不该随便尝试软功夫,雷总觉得这实在太考验自己的腰了。
“何必呢,你看你现在这样,就是逃走了也是个废人。不如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赶紧送你去医院,说不定这条腿还有的救。我没忽悠你啊,我老婆可是医学博士。”
假和尚回应他的又是迎面一掌。
“看你的功夫还不错。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兄弟我退伍之后开了个安保公司,生意还行,你出来以后,总归还有碗饭吃。别傻了,兄弟,这条路你还能回头。”
假和尚不理睬雷震东,拳拳生风。
“说到底,你们就是被丢出来的弃子。上头的人根本就不会管你们死活,你又何必犯傻呢。大厦将倾,覆巢之下无完卵,别忘了,连那一位都倒台了。”
雷震东的话说到了一半,大铲子突然又冲过来,直直抵向他的门面。
他本能地抬起了手中的骨灰坛子挡了一下,瓷坛裂开了一条缝,吓得他赶紧往后仰,死死扣着坛子,生怕老丈人的骨灰撒了一地。
一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假和尚伸出的拳头被大铲子削掉了,断手飞出来,直接掉在了灰白的骨灰坛子上,鲜血顺着缝隙往里头渗。
雷震东下意识地就念起了《金刚伏魔经》,这可真是造孽啊!
头顶上的挖土机终于停止了动弹。
一片寂静中,雷震东的声音几乎掩饰不住的发抖:“你消停点儿,兄弟,现在立刻去医院,你的手说不定还能接上去。我在医院人头熟,我立刻就能给你找到一流的外科专家。”
那假和尚却像是绝望了一样,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短肢,发出了一声野兽受伤的哀鸣。
穿着迷彩服的人冲了过来,三两下制服了假和尚,把人拽了出去。
雷震东脚踏上地面时,也没忘了大和尚的手:“赶紧送医院吧,不然就来不及接上了。”
大和尚回头看了他一眼,被押走了。好在他们走的时候,没留下那只断手。
雷震东刚喘了口粗气,突然间听到巨大的轰鸣声。一辆挖土机直直地朝他开来。
旁边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雷震东拔腿就跑。
可那挖土机跟认准了雷震东一样,居然死死咬着他不放。旁边的人喊话,司机也完全不听,只横冲直撞地碾压。
雷震东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到了枪响,他缩着脑袋,在墓穴之间奔跑前行。可惜不少坟墓已经被挖走了,墓碑推倒,挖掘机几乎如履平地。
手中的骨灰坛子沾着的血还往下面淌。雷震东几次想要丢了骨灰坛子,到底没真出手去。
如果说林副局长犯了罪造了孽,人死如灯灭,恩怨都已了结,总不能让人连个坟头都立不了。
推倒了一半的墓园放眼过去,满是断壁残垣。太阳渐渐升高,白花花的光晃得人眼睛模糊。
雷震东脸上全是汗,抱着骨灰坛子的手滑溜得几乎要掉下去了。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后有人在呼喊。
他没有心思分辨那是什么。就跟他当初受训时听到的教诲一样,关键时刻,那些设备都是不管用的,因为它们会失灵。他原先戴好的通讯工具已经被挖土机一铲没了。
“上车!”
一辆小汽车听到了他旁边,雷震东差点儿没撞上后视镜。
周锡兵在驾驶座上招呼他:“赶紧上来。”
后排的女特种兵已经帮他开好了车门:“闲话少说,我们立刻去中心医院。你这手里头是什么啊?”
“我老丈人的骨灰。”
车上的人全都默了一下。
女特种兵快崩溃了:“你口味可真够重的。”
王汀笑着表态:“我无所谓。”
雷震东相当以自我为中心,丝毫没有给别人添了不便的自觉,抱怨道:“你们行动能事先通知一声吗?我差点儿没命!”
“都是临时接到的通知。”女特种兵在副驾驶座上的王汀指点下,再一次装起了孕妇,她连看都不看雷震东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已经漏成筛子了。”
周锡兵看了眼后视镜里头面色不虞的女兵,极其具有绅士风度没开口再问。
他与王汀也是突然间收到了领导的任务安排。荣升局长的老领导要求他们尽可能在低调的情况下配合雷震东等人的行动。那是人家的家丑,不愿意外人掺和太多。
王汀看着女兵完成了最后的伪装,点点头道:“好了,放松点儿。你到时候主要表现出疲惫就行。怀孕的人,不想讲话不想动弹都很正常。”
雷震东相当怀疑:“他们那边还一点儿都不知道?”
“两拨人。”周锡兵言简意赅,“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出现的缘故。”
雷震东笑了,点点头:“也对,地方上没人接应,根本折腾不起来。要不,咱们交个底,都说说各自手上掌握了多少信息?”
女兵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雷震东听见了也不当回事:“我已经退伍了,大妹子,你咳破了嗓子,我也不受你们纪律的限制。”
女兵拿下了墨镜,目光跟利箭一样朝雷震东身上招呼。
可惜雷总身经百战,经过了徐科长跟沈主任的目光千锤百炼,压根不把自己的师妹当回事:“别瞪了,本来眼球就有点儿凸,你再瞪,更加像胖头鱼了。”
王汀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示意雷震东别过分。
“我给你们是义务帮忙,连火车票钱都是我老婆掏的腰包。”雷震东笑嘻嘻地看周锡兵,“周警官,你们给个准信呗,我那存款什么时候解冻啊。”
王汀毫不犹豫地打击对方:“存款好像是沈青的,跟你似乎没什么关系。房产也一样。”
雷震东笑得荡漾:“没事,反正我家沈主任会包养我的。”
汽车呼啸着往中心医院赶。
那里的病房当中,住着烈士朱少阳的母亲朱佳凌。
身材壮实的男人小心翼翼削着手中的苹果,旋转的苹果皮变成了一条直线。他慢条斯理地将苹果切成了小块,然后再插上一根根的牙签。
“朱姨,我对你不孝顺吗?”男人笑了,将床头柜上的果盘往朱佳凌的方向推了推。
单间病房宽敞又明亮,初秋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整个病房都像是在发光。那明晃晃的光,愈发衬托出了病床上女人的面如死灰。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还间或一轮的话,看到的人肯定以为她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朱姨,父子共抢一女的新闻是不是挺精彩的啊。”
丝毫不逊色于母女共侍一夫的精彩。
现在谁不知道他们家的风流轶事啊。
病床上的女人静静地躺着,眼睛里头毫无光彩。从儿子跟何教授以及那个女人的丑闻在电视上被人说出口之后,朱佳凌就已经死了。
“朱姨,你别怪我,是你先逼我的!我哪里对不住你,我对你哪儿不好,你要这么坑我!”
朱佳凌的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好像火炭快要烧没了的时候,突然间迸发出的火焰:“你对我当然好了,你对少阳做过什么?少阳从小把你当亲哥哥,你就是这么对自己兄弟的?”
田大鹏脸上青红交加,猛的拔高了声音:“是他害死了栗子!那是他栗子姐,是他嫂子!”
“是谁害死了栗子?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要是你当时不起花花心思,想睡人家女的。栗子能被你气走吗?她能出事吗?你这个畜生,你害死了栗子,你还气死了你亲妈!”
田大鹏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冷笑声不断:“对,我就不该帮少阳出那个头!就该让他一个人逞能,去跟那么多人单挑,被砍死了拉倒!”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他带着人去救少阳,那小子早就没命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以为他真是什么新市陈浩南,不过是大家都看在他那个便宜老丈人的面子上而已。
他这个给人当大哥的,冒着生命危险去谈判,去硬碰硬。他是出生入死,才把少阳给救回来的。连少阳自己都承认,欠他一条性命。
“你如果没借着公安局的名头,能招惹那么多仇家吗?我家少阳是沾了人家的光,你自己沾的光少吗?在外头,谁不知道你拿着少阳作伐子啊,我兄弟是公安局长的女婿。”朱佳凌原本面如金纸,此刻却显出了病态的嫣红,“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田大鹏被踩到了痛脚,立刻暴跳如雷:“我在新市的江山是我自己打下来的。我占少阳的便宜?谁不知道少阳有我罩着。我一直拿他当自己弟弟,什么事情都想着他。我拿你当半个妈啊,朱姨。”
“你连你亲娘都能气死,我这半个妈又算得了什么呢。”朱佳凌悲哀地笑了。
她从小看着田大鹏长大,对这孩子的秉性再了解不过。这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没有理由这么多年还照应着自己这个老邻居,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心虚,他害死了少阳。
那一年是少阳三十岁的生日。她去了少阳的坟前,一直没舍得走。后来远远的,看到田大鹏过来时,她就避开了。她不想任何人看见她的绝望。
田大鹏在少阳墓前说了什么。他说少阳不该那么死心眼,有钱大家一起挣。断人财路犹如断人性命,怎么会不丢掉命呢。
那一刻,朱佳凌如雷轰顶。她的儿子不是好死,她的少阳是被这个他一直叫大哥的人给害死了。
田大鹏眉头皱得死紧。摸着良心说,他不想少阳死。那小子身手那么好,天生就是能闯出道儿的人。
他诚心诚意地邀请少阳退伍后来给他帮忙。打虎亲兄弟,他身边可信的人实在太少了。他好不容易接下了那一份家业,他想带着少阳发财的。
他怎么知道那小子会那么精明,居然一下子就摸到了不该碰的地方,逼得他没办法。他只能让仓库爆炸。
“少阳拿你当亲哥哥啊,你居然这样对他。”朱佳凌留着眼泪看田大鹏,“你亲妈被你气死了,你老婆被你害死了,你弟弟被你杀死了。你这样的人,你有什么脸面去怪别人?”
田大鹏沉下了脸。跟任何事业有成的人一样,他不愿意有人翻他的老底。是的,曾经他是在新市底下混口饭吃,小打小闹的穷瘪三。可是他早就今日不同往日,已经熬出头了,他不需要这个老女人教他怎么做人。
“朱姨,你说这种话不亏心吗?要不是你当初一心想嫁给大学生,非得灌醉了人家硬是上了人家的床,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