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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鹤,你别那么想。”霍岐南伸手去抹她的泪,她却兀自别开了脸。
面对霍岐南的宽慰,夏悠又是一声轻哼,那从鼻腔里发出的声响,带了点湿意,却轻蔑依旧:“也是,现在回头想想,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一个父亲被你害死的女人,在企图报复你的时候,居然还对你心软。霍岐南,在那时候,你一定很得意吧。”
她将攥住他领口的手松开,不咸不淡地说:“你以为让周氏集团出了那样的事故,就能彻底整垮周家了?你不知道的是,好戏还在后头。”
夏悠竖起手指,拿手遥遥地在他面前晃着,嗓音轻佻:“还记得昨天我是几点给你打电话的吗?”
霍岐南不置一言。
夏悠自顾自地说:“是下午五点。”
别墅客厅内,欧式吊钟的时针恰好与最顶端的数字十二合并。
叮咚,一记,两记,三记……
吊钟响了五下,此刻,正值清晨五点。
夏悠终究是沉不住气,慢条斯理地走到他面前,骄傲地神情,像是在藐视着一个失败者。她在霍岐南面前停下,勾唇淡笑:“昨天下午五点,周湛已经踏上了去香港的飞机,他熟识的银行行长正在香港,只要拿到他们的融资签字,就意味着你的计划全盘失败。而我,整整缠了你十二个小时,就是为了让周湛赢得时间,拿到签字。而这十二个小时里,已经足够周湛完成一切。”
夏悠轻笑着,屈指挑了挑霍岐南的下巴:“霍岐南你懂吗?你周到地筹谋了一切,却最终没能敌过一条美人计。”
夏悠得意地将自己的计谋,暴露在霍岐南面前。她以为,得闻此事,霍岐南即便不是慌乱的,却也应该是无措的。但令她未想到的是,霍岐南却依旧定定地站在她的面前,面色从容,不动声色。
夏悠以为霍岐南不信,于是,她就立刻以胜利者的姿态,在霍岐南的面前,拨通了周湛的电话。
漫长的嘟声之后,电话终于被接起。
电话那头,专属于周湛的声线低哑哑的,像是失落万分。
夏悠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周湛语气绝望地说:“夏悠,对方不愿意融资,周氏集团……怕是要败在我的手上了。”
夏悠怔在当场,难以置信,她目光淤滞,呆愣愣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掌心的手机,因主人的慌张无措掉落在了地上。“哐当”一声,将地板砸出了一个轻陷的凹坑。
夏悠如同孤魂野鬼似的,往楼下走。霍岐南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生怕她看不清楼梯摔下去,抢先一步扶住了她的手。
“小鹤……”他唤了她一声。
闻言,她才眼神无光地望着他,漆黑的瞳孔里,隐藏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她问他:“霍岐南,是你,对不对?”
霍岐南无言,是默认。
夏悠猛地推开他的手,发了疯似的,往楼下跑。
**
不到三日,周氏集团全盘崩塌,驰骋商场数十载的周老爷子也因不堪打击,中风瘫痪。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得闻周老先生中风瘫痪的消息时,夏悠正在录制一档综艺节目。
正当节目空档,她无意间拿起手机扫到该条新闻时,整个人如遭雷击。浑浑噩噩地录完节目之后,她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周老先生所在的医院。
医院门口围堵着记者,新闻媒体都恨不得在周氏大势已去的时候,再添油加醋地踩一脚。医院没有vip通道,夏悠只能从医院门口进去,偏生门口围堵着许多记者,虽然她围巾墨镜全副武装,却依旧被记者认出,堵在门外。
距离周老先生的病房不过就几分钟的距离,夏悠却根本进不去。那一刻,夏悠当真恨极了明星这个身份。
所幸,后来医院的保安出手拦人,才勉强将夏悠从记者群里捞了出来。
得以脱身后,夏悠直奔三楼重症监护室。
周璟因在国外拍戏,得知消息却还未来得及回来。空档的病房走廊外,只有周湛一个人守着。周家倒台,树倒猢狲散,到这个时候,平日里热络殷勤的亲朋好友,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湛顶着两个乌漆漆的黑眼圈,看向夏悠。他眼下沉闷的颜色,昭示着已有多日未曾好眠。
“你来了啊。”
夏悠将围巾拉下一些,露出口鼻:“老先生怎么样了?”
“刚清醒。”
夏悠忧心忡忡,想进去探望,却又因为与老先生无亲无故,找不着合适的理由。她支支吾吾地问着周湛:“我、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周湛站起身来,替夏悠将门锁拉开:“这两天,也没人来看过老爷子。人都是有利可图的时候才争先恐后地献好,等大势已去的时候谁都怕牵连而撇得一干二净。老爷子先前最喜欢你了,嘴上也老惦记着你,你愿意来,他一定很高兴。”
夏悠跨前一步走进去,却未见周湛跟进来:“你不进来吗?”
“不了。”周湛卑微地笑了笑:“把周氏弄成这样,无颜见老爷子。”
“商场的事风云变幻,谁都保不准万一。老爷子那么好的人,肯定也不记怪你的。”夏悠安慰。
周湛独自别过脸转身:“你先进去吧。”
周湛不愿,夏悠也就不强求,她轻轻摇上门,走了进去。
**
病房里悄无声息,一切都是惨白的,惨白的床单,惨白的窗帘,惨白的灯……
周老先生还睡着,褶皱纵横的脸,在这样的氛围下,格外老态。夏悠生怕惊醒了他,含着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端了张凳子,坐在周老先生的面前。而后,近乎本能反应地,握住了周老先生暴露在被子外头的,那双枯槁的手。
她没说话,只是握着,握着握着就不自觉地,湿了眼眶。
实则,夏悠与周老先生的接触并不多,但每一次与周老先生碰面,夏悠与他的相处都格外地愉快。在她眼里,周老先生不仅是个和蔼慈爱的老人,他更像是她无话不谈的亲人,像是她的长辈,像是她的爷爷。
那种天然的亲昵,甚至像是来自于血缘不可避免的亲密。
眼里的水光,没能受住夏悠的情绪,仓皇地从她的脸颊上滴落下来,恰好落在了她和周老先生交握的手上。泪水陷进周老先生手上的褶皱里,瞬间融了开来。
床上的老人,似乎也有了转醒的趋势。夏悠赶忙擦擦眼泪,不让老先生一睁眼就看见她这么狼狈的模样。
周老先生睁开了眼,用布满血丝的眼,朦朦胧胧地看了夏悠一眼。而后,微微绽开了唇角,笑容在皱纹里开花。
夏悠抿唇回以一笑,就在这时,他听见老人哑着嗓子,迷迷糊糊地叫了她一声。
“小鹤。”
不是夏悠,而是小鹤。
条件反射似的,夏悠眼眶湿润。她朝病床上的周老先生点点头,第一次在他面前,承认自己是白鹤冉的事实。她紧握着他的手,说:“老爷子,我在呢。”
“小鹤,真的是你吗?”周老先生笑容平和,语气里甚至带了点自嘲的成分在:“我该不是已经死了,居然都能梦见小鹤了。”
夏悠将唇抿着,笑得极尽柔和:“是我呢,小鹤在这儿呢。”
周老先生这才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人,待他定睛一看,才发觉面前的不是白鹤冉,而是和白鹤冉神似的夏悠。不动声色地,周老先生将手悄悄抽离夏悠掌心:“原来是夏小姐啊,不好意思,刚才我认错人了。”
“老爷子,是我,我是小鹤,是白鹤冉。”夏悠眼神期盼。
周老爷子淡淡一笑:“该不会是阿湛那小子,看见我身体不行了,让你来假冒小鹤骗我的吧。夏小姐,你可千万别跟着那傻小子胡来。我虽然眼神不好,但小鹤和你,我还是认得出的。”
夏悠兀自打断他:“老爷子,我是夏悠,也是白鹤冉。”
周老爷子摇头笑笑,依旧不信。
夏悠只好重新握上周老爷子的手,如数家珍一般地,叙述着过往的事:“我是白鹤冉,我母亲是夏婉芝,先前佰城集团的独生女。我出生在冬至夜,凌晨两点半,出生时手臂内侧有一块胎记,至今为止仍然还在。我母亲夏婉芝喜欢画画,自我五岁起,就培养我学画。我大学时,学的是盛城大学美术系油画专业。我还记得上次您跟我说过的那幅丹顶鹤的画,那是我大二那年的期末作业。当然如果说到这里,您还不相信我是白鹤冉的话……”
夏悠作势就要撩开手臂,展示手臂内侧的胎记,却被忽然伸出的一双苍老的手制止住了。
“真的是小鹤吗?”周老先生的表情,从最初的不信,变为惊讶,最后是现如今的狂喜。
夏悠抿唇笑着,推开周老先生的手,将袖管捋至最上端。之后,将那个红色的胎记,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周老先生面前。她朝他微微笑着:“老爷子,你现在还信不信我是白鹤冉?”
“可是……小鹤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周老先生难以置信。
夏悠笑得有些苍白:“佰城集团倒台后,发生了很多事。我一个孤女,无能为力,被我的经纪人发现并收留。为了进演艺圈,我整过容,认不出我,不怪您。”
夏悠将那些有关霍岐南的痛苦过往,统统省略。她实在不忍将那些过往暴露在周老爷子的面前,她怕引他伤感。
可即便如此,听完夏悠的话,周老爷子仍是老泪纵横:“小鹤,都怪我,都怪我没能找到你。”
老人家拼尽全身力气坐了起来,拥住夏悠。骨节纵横的手,将夏悠搂得死紧,一刻都不愿放松。
“我的小鹤,我终于找到你了。”
夏悠湿了眼眶,叫了声:“爷爷。”
老人家的脊背僵直,难以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夏悠知道周老爷子的心事,又再次试探着说了一句:“老爷子,您是我的爷爷对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悠说:“那天周湛生日,拜祭您的独子周霆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周老先生将夏悠拉开怀抱,定定地凝视着夏悠,凝视着她那双和周霆一模一样的眼。他抚上夏悠的眼睑,唏嘘叹道:“是啊,你这双眼睛,跟阿霆最像了。”
夏悠望着老人家,眼里一如既往地坚定:“老爷子,我想知道关于我身世的事情。”
老爷子浅舒了一口气,适才缓缓开腔:“小鹤,你并不是白宏海的女儿,你是个……遗腹子。”
“遗腹子?”夏悠蹙眉。
“当年,你母亲夏婉芝与你生父周霆相恋,甚至一度谈婚论嫁。只可惜阿霆那孩子,四处留情,爱上了别的女人,与夏婉芝的婚事也因此告吹。原以为婚事取消,事情就过去了。却不想,两个月之后,阿霆意外因车祸过世,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以为我这辈子注定不会有亲人送终,但那时候,我却意外得知,你母亲怀了阿霆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后来呢?”
周老爷子说:“那时候,夏家已经为夏婉芝觅得良婿,正是当时你外公的助理白宏海。夏家断然不可能为了死去的阿霆,白白蹉跎了女儿的一生幸福,所以夏家执意打掉孩子。我固然不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