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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孟佳妩,慢慢道:“可是你的生命在我这里已经不值钱了。”
孟佳妩狠狠愣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没见过这样冷漠的江卓宁。
他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唇角甚至还带着淡笑,看上去无情漠然,却认真。
“我知道你生气……”
孟佳妩声音低低,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很懊恼,昨晚为他挨刀的为什么不是自己,如果是她,他此刻定然不会如此,他会歉疚自责,会原谅她,无论如何,都更不可能和她分开了。
甚至——
许辉的事情也可以一笔勾销的。
江卓宁这样的人,最是富有同情心,只要她受伤,他肯定能很轻易原谅她。
孟佳妩看一眼昏迷的童桐,目光动了动。
江卓宁却好像能看明白她心思似的,唇角勾了个讥诮的弧度,目光凉薄至极,正如孟佳妩了解他一般,他也了解孟佳妩。
她决绝无畏,从来不怕死,生命这样宝贵的东西,在她那里,就好像筹码一样,她可以以此为赌注,换取她更想要的东西,先前自己,不就是被她这样的举动震惊到的吗?
孟佳妩跳楼,是因为爱他吗?
错了,是为了得到他。
两个人素昧平生,根本连互相了解都没有,她就因为一时之气跳楼要挟,自己一开始就很明白不是吗?
她舍弃生命要求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深爱。
是博弈。
而且,她还赢了。
呵,呵呵。
江卓宁只觉得可笑,他目光偏向一边,懒得交流。
多好啊。
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不是孟佳妩,他再也不用为了什么责任感,狗屁的歉疚感,各种说服自己,去忍耐去接受去迁就,如果受伤的是孟佳妩,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江卓宁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侧过脸,自然看见了童桐的脸。
她一张脸苍白得吓人,毫无血色,安静地闭着眼睛抿着唇,好像陷入了深度睡眠一样。
可——
她秀气的一双眉却蹙着,看上去痛苦得很。
是因为疼吗?
江卓宁倦倦地想着,就这样看着她,一颗心反倒慢慢地平静了下去。
他从来没有将目光过多地停留在童桐身上,此刻看着她素净秀气一张脸,神色专注而认真,目光甚至有些肆无忌惮,就好像在打量一件自己的所有物。
童桐喜欢他,很多年了,爱人是付出迁就,是一种折磨,他知道。
那——
被爱的感觉呢?
被孟佳妩这样的女生爱,其实也是一种痛苦。
他痛苦了这么久,够了。
童桐是临江人,性子单纯善良,父母又热情爽朗,最主要的,眼下和他的父母是好朋友,他选择和她在一起,一来不会累了,二来摆脱孟佳妩了,三来给父母也有交代了,皆大欢喜。
至于童桐?
她深爱自己,定然是一个贤妻良母。
她眼下有了男朋友?
江卓宁却不愿意去考虑那么多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徒增烦扰而已,他在别人的目光中活了这么久,他背着责任的枷锁这么久,他想放肆一次,自私一次,任性一次。
他收回视线,目光淡淡地盯着天花板,也不理人,说不清在想什么。
孟佳妩和许辉站在边上没说话,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秦越找了卓娅和医生一起过来,医生抬步到了江卓宁的跟前,卓娅却先去看童桐。
童桐这姑娘她没见过,却是听童百善和赵雅文说起过。
其实都不用听说。
这样好的一双父母,想也知道,那孩子肯定不可能离谱到哪里去,只是她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勇敢的女孩儿,听医生说,将两人往担架上抬的时候,她揪着自己儿子的衣服,医生掰了好久才掰开。
眼下自己儿子醒了,她这个当妈的,都觉得不好意思,还非常愧疚。
卓娅到了赵雅文跟前,柔声安慰道:“医生也说了,看上去凶险,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你别太伤心了,孩子醒来看见还得心疼。”
“我们家童桐平时被水果刀割了手都疼得流眼泪……”
赵雅文话一出口,又哭上了,肩膀一颤一颤的,难过得很,她心疼啊,她这女儿本来是多开朗活泼的性子,却因为一个男生难过了这么些年,眼下都快订婚了,差点还送了命。
哪个当妈的能任由自己女儿这么糟蹋自己,她受罪,那简直就好像在剜她的心。
赵雅文泪眼朦胧,神色却突然愣了。
直接抬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一下,看清了童桐,她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宝贝,你感觉怎么样?”
赵雅文连忙凑了上去,连带着旁边几个人也都齐齐看了过去。
“难受。”童桐声音低低,说话间就想侧身了,赵雅文连忙按住她的肩膀,急声道:“别动别动哈,小心伤口裂开了,伤口都在后腰,你要趴着才行。”
童桐茫然地看了她一眼,蹙着眉,似乎想了很久,问,“江卓宁呢?”
赵雅文脸色一变,边上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江卓宁自己拔了吊针,一只胳膊撑着,突然从病床上坐起身来,正查看的医生都吓了一跳,话还没出口呢,就看他快走两步,一只手捂着腰,直接跪在了那边床前,两只手握了童桐一只手。
病房里一瞬间安静得令人窒息了。
鲜血慢慢地染红了江卓宁的单衣,卓娅吓一跳,还没来得及拉他起来,就听见自己儿子一字一顿,无比认真道:“嫁给我,我一辈子对你好。”
姜衿刚到门口就看见这一幕,脚步停在了原地。
她昨晚就知道江卓宁和童桐出了事,可因为怀着身孕,时间又晚,晏少卿说什么也不允许她出门。
只好上午请了假,过来看看。
哪曾想——
这是怎么个情况?
江卓宁,这是在做什么?
她都已经知道了这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也并未伤到要害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休养一段时间都能恢复如初的,江卓宁需要用一辈子去报恩不成?
先不说他和孟佳妩如何,童桐和赵安民好像一向进展稳定?
姜衿正这样想着,就下意识抬眸去看赵安民脸色了,那人脸色自然难看,一张脸布满阴云,却并未出声,隐忍着情绪。
赵安民也受伤了,胳膊上缠着绷带。
可童桐一醒来就问起江卓宁,已经挑战了他的底线。
昨晚那惨烈的一幕,一直在他脑海里回想,他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无论童桐基于哪一种感情这么做,他都无法再娶她为妻了。
这世上有哪一个男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为了其他男人付出生命?
他了解自己,他不是大度到毫无底线的人。
如果说先前他尚且能接受童桐喜欢过别人,现在,他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了,这件事会成为一根刺,永远地扎在他的心里,每次看见童桐,他肯定都会想起来,而且,她身上为江卓宁留下的那些疤,终此一生也不会消失的。
他多后悔,后悔先前那一次,他没有接受童桐的献身。
如果接受了,他眼下还有理由说服自己,可是,正因为没接受,他便无法克服这一层心理障碍了。
他脸上的阴郁慢慢下去,目光复杂地看着童桐。
童桐似乎感觉到了,很艰难地侧头看他。
四目相对。
她神色狠狠愣一下,受惊般将自己的手从江卓宁手里往外扯,江卓宁没松开,她便一脸茫然慌乱地看着赵安民,那目光里,有歉疚、为难、恳求。
赵安民神色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朝童百善开口道:“您照顾着她,我走了。”
“这……”
童百善也为难不已。
赵安民再没说话,一转身,大跨步离开了病房。
他脸色冷淡,甚至都没和门口的姜衿和晏少卿打招呼。
他身后,童桐一瞬间泪如雨下了。
心痛,又乱。
保护江卓宁,为他奉献,几乎是一种本能,可,她并没有想过,以此为筹码,换取江卓宁为她负责,甚至,刚才对上赵安民的视线,她觉得无比愧疚。
她已经要答应他的求婚了,可,他这个意思,她懂。
赵安民看上去儒雅温和,实际上,平时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果决干脆的。
他这一转身,便是分手的态度了。
怎么,会这样呢?
童桐泪眼朦胧地看向江卓宁,又茫然又无措,哑着声音道:“我没事,我已经醒了。你不用这样,真的,我不是为了让你回报我,别往心里去。”
她说话艰难,声音越来越小了。
江卓宁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声音也哑,“童桐,答应我,好吗?”
他声音里竟是含着乞求和渴望了。
童桐傻了。
幻想过这一刻吗?
她竟是忘了,她只知道,她想象中最多的一种可能性,是江卓宁和一位优雅美丽的女孩结婚了,她可能有幸参加了婚礼,然后转身默默垂泪,埋藏过往。
江卓宁竟是向她求婚了。
她非常愧疚。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赵安民,对不起江卓宁,甚至,对不起孟佳妩,她让这么多人,都因为她的伤,产生了心理负担。
这不是她的本意,她没有要以此为筹码的。
她却说不出口。
她根本受不了江卓宁这样的目光,别说请求了,只要他说,她其实都能为了他做很多事,甚至无论什么事,这都不是选择,只是她的一种不自控的习惯,连她自己都没办法。
可——
她还是没说话。
她看着江卓宁,声音沙哑道:“你别这样,我……”
江卓宁俯身印上了她的唇。
他这个动作惊到了病房里所有人,所有人看着他,都石化了。
他这是干什么呢?
他是不是因为生病受了影响,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着这么些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父母、医生、同学、朋友……
他还不是蜻蜓点水,他用舌尖描绘了一遍童桐的唇形,才停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有感觉吗?你心里一直都有我,是吗?”
童桐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
她大脑陷入当机状态,看着他,很傻,又呆。
她觉得哪里不对。
刚才说话的这个江卓宁,不像她以往认识的那个江卓宁,他的音色虽然一如既往清冽,清冽中却又混杂着沙哑的质感,音调还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魅惑。
却很……
童桐无法形容那一种感觉。
她只突然想起了李敏对宁锦城的评价,你不觉得他在电影里的声音能让人怀孕吗?
感情的事情就是这么复杂,时时刻刻折磨人,赵安民叩开她的心门,需要两年多温柔呵护,关怀备至,江卓宁叩开她的心门,只需要一句话,两秒钟。
他是太阳,她是夸父,她一路追着他,哪怕渴的要死,哪怕在路上暂时贪恋旁人给的一点关怀和清凉,可,只要她感受到他的一点光芒,哪怕那光芒再微不足道,她也能使命般地继续朝他奔袭。
是爱情吗?
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纵然答应,就能、能得到吗?
童桐看着江卓宁的眼睛,江卓宁漆黑的眼睛好像漩涡,将她吸引了进去。
她看不到他的情绪,只觉得无法呼吸。
“江卓宁!”孟佳妩终于回神了,在他背后一字一句问,“你爱童桐吗?你不爱她,却向她求婚,你是因为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