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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斗估计是为了照顾新人,底部铺上一层塑料布,几个小姑娘挨着蹲在一角,避免颠簸。
江秋月歪靠在行李上,满鼻子的鸡屎味儿。
现在还没有村村通修路,都是压实的泥巴土路,大路还好,等拐上小道就坑坑洼洼的,人坐在车斗里颠来颠去简直要散架了。
柳家湾说来离县里不远,走了小半天第一个村子就到了,下去两个女生一个男生,之后两个村子又下去几个,车斗里越来越空。
直到长河大队的地界,王晓红跟她挥手告别,另外两个男生帮忙一起拿行李,三人跟随村口等待的人走了。
剩下江秋月和林文清两人,坐着颠簸得要吐血的拖拉机突突突的到达青山大队所在的村子临河村。
村口接待的人还没到,林文清鸡贼的奉上三根香烟,拖拉机直接将两人拉到了村头队长家门口才走。
队长家是一座建有三间青砖大瓦房的农家小院,土胚垒成的院墙不到一人高。
院中收拾的很干净,只有一个老迈掉牙的老人和几个光屁股小孩在家。
老人很热心,拉他们进院喝口水,小孩子们呼啦啦跑过来啃着手指围观。
林文清跟老人聊天打听村里的情况,江秋月避过小孩子好奇地想抓她军装的黑手,拿出几颗散装水果糖一一分给他们。
老人看见了笑的满脸褶子,嘴里说道,“费那干啥,都是精贵东西。”
江秋月摆手说没事儿。
几颗糖果成功让几个皮小子乖乖吃糖不胡闹。
青山大队的队长很快就闻讯从地里回来,知道人已经到了家里,进门就说抱歉的话。
“唉,最近让春耕给忙晕乎了,差点忘了派人去接你们,见谅见谅啊。”
队长柳建国浓眉大眼,黑中泛红的国字脸,一身白汗衫灰绿裤子,头上戴着草帽,汗流浃背赶回来的。
两人新来的当然不会一来就拿住一点小事不放,打过招呼说说笑笑揭过一茬。
柳建国满意地咧嘴一笑,接过两人的介绍信对照无误后,招呼人抬行礼送他们去知青点。
待他喝口水歇上一歇还要赶紧下地去监督。
江秋月一走,尝到甜味的小孩子们呼啦跑出门想跟上。
柳建国糙手一伸,提住小孙子的后衣领提溜回来,“你小子皮啥?乖乖呆家里陪你老太。”
小孩子不干,左扭右扭想脱离魔爪跟上大部队,嘟嘟囔囔的反而被发现嘴巴里嗦着水果糖,一股苹果味。
柳建国问是哪来的,小孩子说是漂亮姐姐给的。
想想他孙子说的应该是刚才两人中那个白嫩小姑娘。
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平时能弄到白糖红糖给家里人冲水喝,像是这种清香无比的高级水果糖却是很难换到,关键是县里副食店都缺货。
又听他娘在一旁问,“小姑娘看着没多大,文文静静像是能安生的,你今儿个咋忘记派人接了?”
柳建国皱皱眉,每次来知青前队里都会接到通知,他咋会忘记接人,只不过安排的人没去罢了。
想到村支书那边的人,不知轻重又总是自以为是的捣乱,真是头疼。
又听老母亲说人是大队书记直接开拖拉机送到门口的,不由沉思两人的身份,心下记了一笔。
队长家在村头,距离知青点要绕过村外一条路。
好在帮忙的几个小伙子给力,抗包拿东西不在话下,江秋月只需挎着帆布包跟在后面。
一路上遇到去送水的人,很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还有不远处劳作的农人,遥遥看过来一眼,大家都知道知青点来了新人。
江秋月也在观察他们,不同于见过的大队书记几人和队长一家的穿着,普通人一般都逃不开蓝灰黑三色,衣服上好点的手肘肩膀巧妙地打上补丁,艰难一点的基本都是补丁落补丁洗的发白的样子。
从京都到这里,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贫困现象。
怪不得以前听老人回忆旧时侯老是念叨那一句: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不过,如今初春已至,万物复苏,新绿的颜色早已蔓延在原野上和村庄里,处处生机,倒也不显得一片都是灰扑扑的。
田野上一番热闹劳动的繁忙景象,知青点确实安安静静的,都下地挣工分去了。
几间土胚房紧挨着耸立在村边小路旁,摇摇欲坠的像是随时要塌了,还好屋顶是土瓦而不是茅草,不然到冬天可怎么活。
送他们来的小伙子手一指,告诉他们这里就是知青点,他们以后住的地方。
江秋月和林文清对视一眼,再看看危房一样低矮老旧的土胚屋,无语凝噎。
看队长家是青砖房还以为知青点至少也是砖造的,结果就这样。
以两人原来的生活环境和条件,住这种房子简直难以想象。
落差不要太大!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同样捡过亲戚家的衣服,只不过木有补丁。
第6章 初来乍到
或许是两人嫌弃的目光太明显,另一个小伙子将军绿包放到院中,呲牙一笑。
“唉,咱村条件还是好的,队长和村支书两家有本事砌的青砖大瓦房,剩下都是泥胚子造的,比隔壁村住猪圈牛棚的好哩。”
林文清经他一说反应过来,抹了把脸立马转换成笑脸,给帮忙的几人递上香烟,几句话就成了好哥们。
等人走了,跑到江秋月跟前唏嘘道,“今天可是破大财了,这地方咋整,能住吗?”
江秋月斜看他一眼,说能住是能住的,之前来的知青不是已经在住吗,就是不知道房间怎么分配的,他们还要等等人回来。
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贸贸然闯进去印象不好。
林文清这人不轻易吃亏的小心她也能看出,有点势力眼有些能力。
从包里摸出一包凤凰香烟扔给他,那是江母给她准备用来打点的东西,被她挪到空间一角另放。
林文清笑眯眯接过,一看牌子眼睛亮了,反转两下摸了摸塞进了口袋里,直说赚了。
知青点除了房子是土胚的,小院边缘更是在底部只垒了几十工分的泥土堆,上面插满了树枝权当院墙了。
再说房子,其实就四间半,当中一左一右两间大屋的木门上都落着大锁头。
窗子上贴着旧报纸封死的,林文清只得扒着门缝隙往里看,发现应该分别是男女生住的。
其余两间小的在一边,挨着主屋,一个是灶房一个像是杂物房放着农具家伙。
还有半间完全是贴着主屋搭的小棚子,不知道是干嘛的。
房子前的空地上开辟了一小块菜地,青菜和葱蒜刚冒出个头。
从早上下车整到现在,日头高照,已经到中午了。
两人各自各自找地方歇息,等了片刻,院外走过来几个扛着锄头铁锨的青年男女。
“哟,来了新人啊。”
一群人大老远就看到知青点院里有人,进门仔细看果然是来了新人。
有人立即抱怨,“这个时候来新人是想饿死我们啊!”
江秋月看了眼发牢骚的学生头女生,二十左右的年纪,灰色裤子蓝布褂,个子中等人很瘦,面貌小巧。
在她观察这些人的时候,林文清已经跟当中的领头人接上话。
知青中能带头做主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岁的男同志,自称姓陈名中华。
陈同志简单问了两个新人的情况,开始给他们分配住处。
男知青有五个,都住在东间,林文清当然要跟着他们住,凑合挤挤。
女知青只有三人,加上江秋月总共四人,住西间的屋子比男生那边六人一屋好一些。
他们中午下工吃饭,下午还要下地干活,对于新来的人口头上表示欢迎,至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可而知。
当下今天轮到的人去灶房做饭,陈中华看着新来的两人犯了难。
大家的口粮每天都是有定数的,吃多少用多少就那么点,不然熬不到下次分粮。
两个新来的口粮估计要到晚上才能拿到,还是从明天算起的。
今天中晚这两顿总不能他们吃让两人看着吧?
一起吃的话旁人肯定不乐意,本来就吃不饱,再加两张嘴分薄他们的粮食谁会愿意啊。
江秋月两人不了解情况,初来乍到的等着老司机先安排。
他们一个是从物资丰富的现代过来没多久,一个在京都家里时总能填饱肚子的少爷做派,哪里会想到在这里一口粗粮都要左右衡算。
没等陈中华决定拿出自己的口粮垫上,大门口进来一人。
是之前送江秋月过来的小伙子,端着一小簸箕拳头大的窝窝头,说是先当做新知青今天的伙食,这月的口粮等晚上会送过来。
知青们闻声都聚拢过来,看到窝窝头一个个脸带喜色。
陈中华诧异,接过簸箕让做饭的女知青倒进灶房的馍筐,又寒暄两句打听到是队长柳建国亲自让送来的东西。
在那人拎着簸箕走后,陈中华仔细打量新来的两个,看到他们身上簇新没补丁的衣服,尤其是女同志比其他人健康很多的气色,暗自思忖别来了两尊难伺候的祖宗。
然而两人没他想的那么刁难。
林文清提上他的小皮箱乖乖跟男生们回东间安顿。
江秋月跟在一开始抱怨的那个女生后边,看她利落地打开西间大头锁。
“我叫刘爱英,你可以叫我刘同志。”她推开门侧身让江秋月进屋,瞅瞅对方白嫩的小脸,哼哼道,“我看你比我小,叫我英子姐也成。”
江秋月顺话接下,“英子姐,我叫江秋月,你叫我秋月就行。”一边应话一边观察以后要住的地方。
屋里不大不小,没什么布置,甚至连当初江家的都不如,靠北墙一排土炕大通铺,上面三张铺盖被褥,各自床尾有大木箱子,炕下搁着脸盆茶缸子。
刘爱英上下打量江秋月身上的簇绿军装和全套配置,呲地一笑,“你这名字真文艺,一股子资本主义味儿。”
等江秋月拉回视线,挑挑眉平静回道,“我排老三,上面还有叫春和夏的大姐二哥,爸妈他们文工团总讲究个月啊水啊的,顺着就给起了这个名字。”
刘爱英听到她家根正苗红不沾资本主义的边角,脸色好看了点。
“那还成,挺好听的。不比那些资本家的小姐做派。”
后面那句是嘀咕出来的,江秋月听出她意有所指,暂时不知道在说谁,只当没听到。
刘爱英嘴上不饶人,手上却很麻利,等林文清安顿好过来想帮忙时,她们俩搭手已经把两只大包抬进屋。
林文清在门口往里看没啥帮的就走了,刘爱英捣捣江秋月,“你对象?”
江秋月喝水的动作一呛,水壶差点掉地上。
“不是,火车上认识的,算是一个地方来的老乡吧。”
“嘁”刘爱英撇撇嘴,明显不信,还意有所指的提醒她,“你可注意点,他那副长相和打扮,等两天别被某些人勾去了魂儿,到时候有你哭的。”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不过江秋月承她的情,连忙摆手否认两人真没啥特殊关系。
“勾就勾呗,反正他那身板真不是我的菜,弱鸡鸡的小白脸再好看我也不要。”
何况在江秋月的审美中,涂脂抹粉娘炮兮兮的小鲜肉从来比不过阳刚帅气又高大的兵哥哥。
不过时下的审美倒是倾向于瘦弱俊俏戴眼镜的白面书生。
刘爱英坐在炕头拍手一笑,“哈,小白脸!就是这个说法,江同志的总结深得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