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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桌前出现的醒酒茶,勾唇冷笑,毫不犹豫地灌下。
“话已至此。格林德沃先生,我要出门了。”我站起来恭敬地行礼,抬脚便走。
“你不吃点早饭么?”
“哦——”不忍心拒绝老人太狠,于是我回身道,“希望家里有新鲜的牛排。”也许简单一个“家”就会让老人感到欣慰。
“这是自然。”对方长久布满阴霾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我微侧过头,看向地面。那有些相似的笑映着晨光,令我觉得格外刺眼与,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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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老人细心地拉上窗帘遮挡住对我来说过于强烈的光。
哼哼一声,身上疲倦感更甚,感觉连睁开眼的动作都如此艰难。我迷糊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深深的叹息声。“幸好你辞去了大部分的职务,只留了个挂名的荣誉性头衔。”
我躲开对方似乎是安抚孩子的手,不耐烦地问:“到底是怎么了?我还要去……”
“去酒吧?你别想吧。”盖勒特话里的坚定令我有些发怔,他接着问:“你是不是最近感到很容易疲劳,睡眠、食量增加?”
我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手指微颤了一下,一种不妙的感觉传遍全身。于是我回答:“我以为……是身体逃避契约束缚,正在努力长高。”
又是一声哀叹,盖勒特为我掖了被角,他蓝眼睛中的情绪、我有些难懂:“他……当年也是如此,所以我很清楚。”接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灿烂地比之外面的阳光还要刺眼:“恭喜你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睁大眼睛,无望地摇了摇头。
番外篇二 霍普夫人
番外篇二霍普夫人
1996年12月25日。
今天是圣诞节的夜晚。窗上结着漂亮的晶亮冰花,一朵朵散落着,像是不知事的孩子的随意涂鸦。
我拿出怀里的眼镜戴上(颤巍巍的手令这个动作有些吃力),从玻璃的这头向外看。庭院的花草已经被厚厚的雪压倒覆盖,连一片叶子都没露出来。只希望来年的春天它们能够依然赴约生机勃勃地开放。
门外没有我等待的身影。
对面的房子里昏暗的灯光从暗夜里透出,和着暖意。
“亲爱的,要开饭了。”一双宽厚的大手从背后慢慢地锁住我(那上面有轻微的洋葱味道),柔声的提醒却让我掉下了泪:“杰尼,小艾里他没回来。”
短暂的停顿后,是他温柔的话语:“亲爱的,你忘了吗?是你亲笔写信嘱咐他们不要回来的。”接着是柔软的手帕在我脸颊上擦拭,泪水戛然而止。
“哦,是我忘了。”我慢吞吞地回答,脸上有些烧。天知道我在这里巴巴等着那孩子回来的傻样被他看了多久。于是我蛮横地接过手帕,扭脸推开他,皱眉嫌弃道:“你手上有洋葱味!”
背后低声的笑令我脸更热了。我只好兀自抬头故作镇定地向餐厅走去,只希望他不要追上来看到我这个糗样。正走着,对方的声音又传过来:“嘿!亲爱的,你要上二楼吗?那里是楼梯……我们要开饭了!”
“我当然知道,我要拿些东西。”轻哼一声不理他,将错就错地上楼。我刚刚确实一直想着要上楼拿什么的,只是……我又忘了。
呆呆地坐在梳妆台,我不知所措。希望在他催促之前赶紧想起来……天哪,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一转念的功夫,我发现自己的手里已经拿了一个木盒和一杯红酒。
红酒可以理解,我们庆祝一下;但是,这个木盒?
楼下响起了他的声音,来不及多想,我连忙起身,手里不忘带着这两样东西。
“亲爱的,干杯。”我学着他的样子拿着高脚杯,没一会儿右手便有些酸痛,于是我是双手托着杯子灌了一口红酒。真丢人。兀自想着,不知觉已经喝了大半杯。
手中的高脚杯被夺了去,有些晕乎。“这只是庆祝一下,没必要一口气喝完的,傻姑娘。”鼻头被点了下。
我立刻摆头抗议:“我已经不是姑娘了,别这样叫我。”他雪白的头发在顶光下耀眼得很,皱纹也遍布他原本英俊的脸。而他对面的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样的。我咯咯笑出声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道:“你老了,我也老了……我们,嗝!互相不嫌弃,哈哈……嗝!”我说着说着就靠在他的肩头,这让一直昏昏的头好受了许多。
头发被捋了捋,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好舒服。
一声叹息,他慢慢开口道:“青青,我恐怕时日无多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沧桑,充满了疲惫与苦涩。当然,还有和我心底轻轻呼应的不舍。
“我知道。”我不容置疑地回答,依然腻在他身上。
这种事情我早就料到了。我们相伴过了大半个世纪,对方的事情熟悉得犹如一体。他的身体确实已经出现了无道理的疲乏以及睡眠增长,像是一棵年老的大树被虫蛀了的根须已经不足以承受树干以上的繁枝浓叶,正在慢慢地酥脆、瓦解。而且这种情况不容阻止改变,趋向性犹如泄流的洪水,不可逆。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弯起嘴角,缓缓道:“我们总要在一起的,不论何时何地。你说过的。”
他身体颤抖了一下,贴近耳朵的吞咽声清晰可闻。我感到他在思索着什么,也许是劝阻我?哦——熟知我习性的他在这时候竟然还不死心地要做这种他自己确信无望的事,我抿抿嘴——有点失望。
由一点的不满情绪而引发的恶劣心情令我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也许我已经很生气了,身体都在颤抖:“你要我自己一个人?”天哪,我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也许他长久的陪伴已经在潜移默化我的思想?
他立刻噤声了,我感觉得出来他情绪的激烈转变,因为他的心跳加快了,抚我头发的手也不自觉的僵硬,有点不舒服。
但我没动,这件事需要他自己消化。
“我、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干涩难忍,却又透着些微的喜悦。这种矛盾的情绪令我拧了眉,但心情意外舒畅了。毕竟他没再试图阻止我的决定不是么?我确信自己所作的决定下的精神清醒正常,而被拒绝会令我受到打击。我已经很努力向他学习了,我喜欢被同意;当然,如果有称赞那是再好不过了。
四周原本似乎凝固的空气开始慢慢流通,我绷紧的精神也慢慢放松。
“还记得我们以前住的地方吗?”
我已经有些疲倦了,但今天难得好心情。所以我顺着他的话慢慢回想,脑海中涌现出大量的图像。于是我回答:“记得,我们在那里好长时间,很多笑脸,过的还不错?”
“当然了,我们都很喜欢那儿,你说你喜欢那里的空气。”从他的语气中的浓浓眷恋可以看出他非常喜欢。
“嗯,那山谷的花草很多,空气清新。”我从图像中摘取了一些信息回答道。“我们为什么要搬到这?”突然的记忆断层令我有些疑惑。
他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发生了不好的事。”
“什么事?”
“我们曾经的邻居家出了一场大爆炸……年轻的夫妻都死了,只留下一个孩子……我记得你很喜欢,你还给它缝过衣服,后来被他的亲戚抱走了,你很伤心。”
“哦。”记忆中浮现了一个活泼的身影,红色的头发,还有个黑发;那个孩子……“他妈妈很漂亮,他爸爸很讨厌,那孩子很可爱。”
“是的,”一声轻笑,我不解地望过去,“你曾经为抱孩子的标准姿势而和那个准爸爸大吵了一架,结果他被他的妻子揪着耳朵来道歉。你获得了每天和那孩子玩耍两小时的时间,那个爸爸嫉妒死你了,因为那个小家伙喜欢你更甚于他。”
我微皱了眉,为自己曾经的幼稚举动而不满,但是想起那个吐泡泡的小家伙,心就软了一片:“本来就是他不尊老。幸好他儿子没继承他的劣质品格。”“我还记得那有个广场,旁边有一个邮局,几家店铺,一个教堂。”记忆中明快的色调令我不由自主多讲了些。
“还有家酒吧,亲爱的。”他软语补充道。
“是啊,过了十几年你还忘不了它。”我对那家酒吧的感情可谓之复杂,于是斜睨他一眼,不满道,“每次都要我在天黑之前把你从那里给喊回家。”我当然是为了自己的肚子着想,不会做饭……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些兴奋:“全村的人都知道我有个凶婆娘,男人都调笑我:‘可怜的霍普,连喝杯酒都不能尽兴!’”
我拧了他的腰一下,满意地听到他的哼哼声。我确信他当时绝对是故意的,专挑要吃饭的时候去,而我又不能和别人说我的苦衷——他说如果被别人知道一个女人不会做饭那是很可耻的。
“你还没说我们为什么搬走。”
他顿了一下,缓缓解释道:“也许是因为那孩子被抱走了,你一直做噩梦,精神也不好……医生说换个新环境也许会不错……事实上,那医生说对了。”他摊摊手,颇有些无奈。
“怪不得我没印象。”我喃喃自语,又问,“一搬就好了吗?”
“也不是,是最近几年才慢慢好的。”他皱了眉,似乎是想不起来,“就是你开始在床头养花的前一个月。”
我想起了小艾里在那时候似乎交我照看他的小树,正想着,却被一把抱住了:“亲爱的,我的青青……我还剩多少时间?”他的动作勒疼我了,可那微颤的声音令我并没有反抗。他的脸颊蹭着我的,并不光滑的皮肤彼此相贴,意外的舒适温暖。
我舒服地眯起眼睛,轻声道:“就今天晚上。”说着回蹭。
他身体顿时僵硬了。可以理解,任谁知道自己的寿命只剩一点都不好受,即使是我们这种已经活够了的、把死亡看淡了的“老不死”。“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他微微啜泣。我从他的眼里并没有看到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浓浓歉意。嗯,只要不是害怕死就好办。
也许他只是为不能再陪我而愧疚?大可不必。“早点只会让你毫无意义地恐慌,”我微闭了眼,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边吻了一下,柔声道,“现在就好,我准备好了。”说着腾开另一只手将桌子上的木盒打开,现出一件手工睡衣。
“艾里克的?”他愣怔了一下,继而酸酸地问。
我笑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又吻上了他,道:“我还有五年,”他颤抖了下,于是我收紧了手臂,“既然我们不用,不如给需要它的人。”
“我可不想自己最后的生命烛火便宜了陌生人。”我慢慢补充着,微笑着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比之将此作为饭后甜点的死神,还不如把它送给那孩子,他可够惹人心疼的了。你不愿意吗?”
他的眉拧起:“艾里克怎么了?”
“他会死。”我心平气和地为他解释,“虽然说不能干涉,但在走前稍微地帮一下也好。你和我的烛火,再加上我五年的寿命,点燃他被熄灭的烛芯绰绰有余了。”举手便能做的事,之于他人或许就是一辈子的幸福,何乐而不为呢?
“好。”他明白了,舒展了眉,笑了起来。
这欣慰的笑是什么意思?心中轻嗤,手上在他胳膊上轻轻一划,抓空甩进了木盒里;我抚着自己的额头,狠抓一把洒上去,盖上了盒子。
“好了?”他的轻语在耳边响起。
我点头示意,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