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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得走。车不让过,人总不能拦着吧?我自己穿过去。”
王灿把我背包一拽,扔在自己身边,“你别瞎折腾了程天爽,自个儿穿过去?你当你能隐形哪?人家前面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儿了,你不咸不淡的溜达过去,讨厌不讨厌啊?回头两拨人里,要是有一拨犯鸡贼,把你给抓了,一绑,录一录像发网上,要求中国政府提供火力支援,你这不是给国家添麻烦么?……”
导游匪夷所思的表情看向王灿,“我们尼泊尔不做这种事的!……”
“没跟你说话。”王灿看都没看导游,只是伸出手把导游的头扭了过去。
“我今天四点前必须得交稿,电脑快没电了。我一个字还没写呢。”
“嗨!”王灿大大咧咧的一拍我肩膀,“不就这事儿么?跳车也是为这事儿?我带你去找地儿不就得了么!”
王灿向前俯身凑近导游,“带我们去找个酒店,饭馆也行,得有网,快。”
“没这种地方。”
导游这次没回头,只是用粗暴的语气表达了他的愤怒。
王灿身子靠过去,一手搭在导游肩膀上,一只手摸了摸人家的头,脸凑在人家旁边:“你这是在跟我撒娇么?”
导游直愣愣的看着王灿,接不上话来。王灿又从裤兜里摸出钱包,递上去,“我给你加点儿钱,行吧?”
导游臭着脸把王灿的钱包推开,“不是钱的问题。就是没有这种地方。”
“别闹情绪了,”王灿从钱包里拿出几张一千块的尼币,“要就在这儿干等着,我可不给你加班费啊。”
司机和导游一起盯着王灿手里的钱,看了看,谁都没拿,也没说话。
“ok,明白了……”王灿又拿出两张尼币放在手上,“能走了么?”
导游拿过钱,用尼泊尔语跟司机交待了一句,车重新开动了,调头,向来时的方向驶去,导游转身对王灿说:“不是为了钱,你明白么?因为你是客人,所以我必须要让你开心。”
“明白明白,你最贴心了。”王灿一边把他身体掰回去,一边扭头小声对我说,“这是一路上我被坑的最明白的一次,我真开心。”
车子开上了一条山间小路,雨渐渐小了,小路很窄,路边风景很养眼,树木都被雨洗的水灵灵的。但比起风景的温软可人,这条小路的路况就壮阔多了,我和王灿无数次被狠狠的颠起来,然后像自由落体一样落下,有时候甚至还会在半空中撞到对方。
“看!程天爽!这时候就显出咱们车没顶篷的好了吧!”王灿被颠的晕头转向,但还抽空冲我喊,“要是有顶篷,早被撞出脑花儿了!”
看着被路颠的上下翻飞的王灿,我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是一本小说的开头:“快乐的微笑是由良好的消化系统引起的。”
老天爷没给王灿一个运转稳定的脑子,但是,它一定给了王灿一套超棒的十二指肠。如果把王灿的消化系统从肚子里拿出来,一定是滑溜溜的闪着完美的光,放进河里,大概都能立刻游出一百米开外去。
颠簸了半天,浑身快要散架时,我们终于在半山腰上,找到了一个小服务站,有油桶可以加油,旁边也有一个小房间,可以吃点东西。但服务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们等了半天,终于晃出来一个老头,眼神警惕,颤颤巍巍的走向我们,手里居然抄着条棍子。不过以他的攻击速度,估计我们跑下山了,他还没挪到门口。
导游赶紧上前解释,我们默默看着老头脸色缓和了下来。商量了半天,导游转达了老头的大意:我们可以留下来,有电,没网,没吃的。他要在后面睡觉,我们不能太吵。电也要收费,按油价给,用完了就赶紧滚蛋。
王灿听完,我本来担心他会急,没想到他脸上居然露出了感动的表情,“太亲切了,我爸平时就这么跟我说话。“要钱没有,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麻利儿吃饭,吃完饭赶紧从我眼前闪开。”这老头简直就是我在尼泊尔的爹啊!
接上电源后,我抓紧时间开始打字,用余光扫到王灿四处晃了晃,逗了会儿路边的野狗,被野狗追了半天,终于摆脱了以后,他又不开眼的凑到我旁边,问我:“哎,程天爽……”
“别跟我说话,忙着呢。”我埋头打字,头都没抬的打断他。
“真够过河拆桥的,谁带你来的这儿啊?”
我想想也是,只好抬头正视他:“干嘛?”
“也没事儿,”王灿在我面前顿下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刚刚到底怎么了啊?怎么呆的好好的就要跳车啊?”
我低头接着打字,“被逼的。”
“被我逼的?”
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写什么,但我打字的动作仍坚持不停。
“被钱逼的。”
“你着急火燎的,到底要写什么啊?”
王灿边说,边凑到我身后,往我的屏幕上看。我本来想拦住他,但没来得及,他已经大声读了出来:“……荣枯起落,不过排队而已。这种人生道理,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安慰自己,但当你为了一道美食而去排队苦等时,这种道理,就没有了意义。我可以用一个月的时间,去等一份当季的阿拉斯加雪蟹腿,也可以飞过四千公里来到尼泊尔,只为了吃一碗足够称得上是国色天香的炒面。生命的过程不可逆,荣枯早就注定,但我要在有限的时间里,不惜一切代价,用最绝美的食物,来讨好我自己,这个过程,我可以逆……”
王灿读到这儿,实在读不下去了,缓缓在我身边蹲下来,看着我。
“哎,你这么着急,就是为了写这些玩意儿啊?我还当你是战地记者呢,急着报道暴乱现场呢。”
我抬头白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挺高看我。”
王灿一脸“十万个为什么”的表情,“是说国内就有一堆人守的家里,等你安排下顿饭儿哪吃呢么?你不写饭该怎么吃,他们就连筷子都不会使了?”
我焦躁的把刚写完的一个句子打上句号,然后回头盯着王灿,“你是觉得我写的东西特没意义吧?”
“不是,我就觉得这种东西,值得你把自己逼成这样么?”
我点点头,“值。“卖文为生”四个字儿听说过么,现在在你面前的,就是这四个字儿的动态解释。”
王灿闭上嘴,没再说话,我接着打字赚钱,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死灰复燃了。
“不是我多余啊,你这个写的不行啊,你也没写明白那炒面到底多好吃啊,关键,咱们在这边哪吃过一顿国色天香的饭啊?你这不真实啊。”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我最烦你这种业余的问题了,懂什么叫美化么?懂什么叫升华么?瞎嚷嚷什么真实性,那写推理小说的难不成都杀过人啊?”
“我觉得你还是有点儿瞎编乱造,写炒面就写炒面,讲什么人生格言啊。哎,你是太长时间没吃过一顿好的了吧?那你问我啊,我给你点儿素材?”
我接着打我的字,头都不抬,王灿开始自己在我耳边儿叨叨起来。
“说起我吃过的好东西,哎呦,那真是……能编一国际版的报菜名了。我想想啊,给你推荐一个,估计对你创作有帮助。对!你一说阿拉斯加雪蟹腿,我想起来了,我吃过一种尼古拉斯海虾,是我们在海上吃的。那个虾的肉呦,特别白,特别嫩,个个都跟模特那大长腿似的,那才是国色天香呢。把皮儿一剥,嘿,裹上面粉,往锅里一放,炸的金黄,往嘴里一放,哎呦,还能吃出海水味儿呢……”
虽然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听,但意志力终归还是没有那么坚强,听着听着,胃袋一阵微抖,笔下正在写“尼泊尔炒面”,越写越荒凉。
“……那肉啊,拿在手里都在抖,一放进嘴里,恨不得就化了。咸里带点儿甜,甜里又泛着鲜,吃的人都有幻觉了……”
胃袋从微抖变成了巨颤,屏幕上的字在我眼里,都快排列成一个硕大的虾型了。
“你说这个虾叫什么虾?”我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王灿。
“尼古拉斯海虾。”
“真这么好吃?”我咽着口水问王灿。
王灿认真的点点头。
“那虾挺大的吧?每只有多大啊?”
“每只啊……怎么说也得有……”王灿脸上露出了一个坏笑,伸出小拇指比划到我面前。
“得有小拇指甲盖儿这么大吧。”
我盯着王灿看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王灿!你在这儿跟我逗闷子呢吧?你说的那是炸海米吧!”
王灿甩着腮帮子狠笑了一会儿,“跟谁不会升华似的!不就是把早晚得变成屎的东西,提前说的让你更想吃么。哥们我也会,不过放心,我不呛你行。”
我搬着凳子原地平移,离王灿远了点儿,“别再跟我说话了。我当初买这笔记本儿,就是冲它外形像菜刀,必要的时候能防身。你别逼我在你身上试一次啊。”
“又急啦天爽,别走啊,我还有佛罗伦萨爆肚的故事没跟你讲呢。”
“滚!”我搬着椅子又躲他远了一点。
王灿看我彻底不搭理他以后,百无聊赖的原地蹲了一会儿,起来蹭到车前,导游和司机正在车里睡着,王灿围着车转悠两圈,又讪讪的走了。最后,他站到了加油站后面的小屋门口,准备去挑战凶神恶煞的老头。
我用余光扫到王灿敲敲门就进去了,然后不出所料的看到老头用枴杖顶着王灿的胸,一路把他捅了出来。这时,山路上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一个带着白十字口罩,肩上披着旗子的年轻人,骑着摩托车飙了过来,在加油站门前停下,下车,眼神警惕的看着我们。
老头用枴杖把王灿拨拉开,走向年轻人,年轻人一边指着我们,一边跟他哇啦哇啦的说着什么,老头连说带比划的解释着。
王灿走到车前,踹踹车门,把导游踹醒了,“什么情况?暴乱杀过来了?”
导游睡眼惺忪的凑上去听了听,打听了一会儿,然后回来,冲我们摆摆手,“没事儿,是老头的儿子,去参加暴乱,现在回来吃饭。”
我和王灿大眼瞪小眼的愣了,王灿直接说出了我心里想的话:“搞暴乱还有吃中午饭的功夫哪!是说打架打到一半儿,两拨人都得休战一个小时先吃饭去,吃完接着打?”
导游皱着眉头打断王灿,“不要大声说话了,当心他们轰你走。电用完了没有?用完了我们也快走吧。”
我赶紧接着埋头打字,老头的儿子在我们附近坐下来,还是眼神警惕的打量我们,王灿也不知好歹的盯着人家看。过了一会儿,老头从屋里端着一锅饭,还有一大盘煮的粘了吧唧的菜,放在了一张小桌子上。儿子用手抓着饭,就着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老头没吃,只是坐在儿子对面,一动不动的看着,时不时的问一两句什么。
王灿盯着吃饭的儿子看了一会儿,蹭回我身边,“程天爽,你饿么?”
我努力不让自己思考这个问题,所以也没有回答他。
“我快饿死了,”王灿一脸惨相,“我觉得我饿的肝都有点儿发麻了。”
“长的还挺全,还长肝了哪!”我不过脑子的随口打发他。
王灿一动不动的盯着身边的父子吃饭,儿子吃的痛快淋漓,边吃边说话,可能是在描述暴乱现场,因为他激动说话的功夫里,嘴里的饭粒也像子弹一样向四周扫射着。老头除了起来给儿子倒水,其他时间都听的格外投入,眼睛瞪的越来越大,笑容也灿烂起来,胡子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这顿饭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