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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她的胡乱揣测,但她胸口里有一道郁结之气。她手拄着箱子的拉杆,忍着气平静道: “你今天起很早啊。”
“不起早你不又跑了吗?”他有些阴沉地说。
余飞摩挲着拉杆,脸淡淡地别向一边,说:“无非是回老家一趟,我又能跑去哪里。”
白翡丽看着她,沉沉地道:“是不是我不主动找你,你就不会找我了?”
他又补了一句:“我们就这样散了是不是?”
一句“散了”,忽的让余飞涌起满心满腹的酸苦,她想,难道这三天他也不理她,就是在试探她吗?不主动找他?难道她那十几个电话是白打的吗?他的工作室,她是白去了吗?她心中发凉,嗓子里像是梗了块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不言语,他说:“过去半年,都是我主动到你这里来,我每天先给你发信息。如果我不先联系你,你是不是就像这三天一样,半句话都不会问我一下?我生老病死,你根本就毫不在意?”
余飞万没想到他会首先来指责她,气得浑身发抖,冷笑道:“你冷了,有关九给你添衣服,你热了,有关九给你解扣子,哪里有我什么事儿!”
他一怔,说:“我和你之间,和关九有什么关系?”
“别装傻了!”余飞尖锐地说,“那天晚上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当时还睁着眼睛,关九用手给你擦汗,给你脱衣服。我不管她直的弯的,我就是不许任何人碰你!”她情绪激动,眼圈都有些发红。
他怔住,定定地望着她,半晌,余飞拿手指揉了揉眼角,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余飞挣扎:“别碰我!”
他却握得更紧,角力间,余飞的眼角更红了。他不放手,她便对他拳打脚踢。他把她逼到墙边,压制住她,拿着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衣领的扣子上。
他肌体的热力穿过薄薄的衬衣透过来,余飞不明所以,有些惊惶地想要挣开,却听见他微哑的声音说:
“我知道了,以后我衣服上的任何一个扣子,都只有你一个人能解。
“我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也都只有你一个人能碰。”
☆、傻白甜
和白翡丽在一起已经五个多月了。
但这五个多月; 刨开舞台剧这种和他工作相关的部分; 他和她说过的私心话,或许加起来还没有看一场《龙鳞》他说的话多。
他偶尔也会开玩笑。
但现在想来; 竟然都是有关九在的场合。仿佛有关九在,他就能自在很多、放松很多。
他是话少的人吗?
余飞觉得不是。
他明明可以很多话,他的情感也明明细腻; 可他仿佛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不要过多表达。
她屡屡见他欲言又止; 也不知是为了少说少错,还是根本觉得无法和她交流。
她过去没去想太多这些事情。他属于她已经很好,她不想去细究这些煞风景的事情。
她只想要纯粹的快乐; 而他身上有她所最贪恋的美丽与温暖。
这五个月中,她觉得和白翡丽的这种状态挺好,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你是爸爸; 我是妈妈,白天上班,晚上做饭; 夜里睡觉。
小孩子眼里哪有什么情啊爱啊,小孩子就知道在一起; 没有为什么。小孩子眼中的一切除了单纯就是美好,没有任何不和谐的音符。
但现在白翡丽握着她的手按在他的领口; 她忽然觉得他们两个人一瞬之间都长大了。
毕竟有哪个孩子不会长大呢?
就像她终于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一样。
白翡丽说了“以后”,她也终于不得不去面对,她和他; 以后究竟应该怎么走。
白翡丽身上有淡淡的崖柏冷香,一如既往。余飞摸着他领口这颗扣子,坚硬的,半透明的。
她手指头稍稍一动,就给他解了开来。
这么熟练。
他微重的气息拂在她的额头上,握着她手腕的右手松开,左手扶住了她的腰。
余飞翘一根手指,从他两枚锁骨间的峡谷划下来,低着眉眼,硬硬地戳他的心头骨——
“那以前呢?为什么、关九、可以、解你的、扣子?”
她堵着气,顿一下就用力戳他一下。
他定定地看着她:“我那晚吃了安眠药,最后都困得动不了了,挡了她一下,实在挡不动她第二下了。”
余飞想起那晚他睡死在她床上。
她又想起那晚,白翡丽的左手确实扣着关九的右手,关九最后是用左手解他扣子的。
她心中仍然不悦。白翡丽胸口那一小块被她戳得发红,她又换个地方戳——
“关九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他顿了一下,说:“我是弱水。”
这完全在余飞的预料之中,她“哦”了一声,说:“所以呢?”
“关九过去以为我是女的,追过我。后来发现我是男的,就放弃了。但是因为我们有一样的想法和追求,就一起做了鸠白工作室。”
余飞嘟哝道:“她怎么那么多讲究?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吗?”但她还是忿忿不平地去戳他:
“那为什么大家都说是你追关九?”
“关九那会很难过。她说追我追得那么真心实意,都追出国去了,结果见到真人发现是个男的,这个说出去是她一生的耻辱。她说我得补偿她,以后别人只能知道是弱水追关九,不能是关九追弱水。我觉得她爱怎么说都没关系吧,就由她去了。”
余飞白了他一眼。
白翡丽郑重地说:“你不信可以去问关九。”
余飞给他把衬衣的第二颗扣子扣上,又恶作剧一般地给他把第一颗扣死,磨着牙齿说:
“我不问关九。我就问你她追你的时候你喜欢过她吗?”
楼上有老太太一手拉着买菜的拖轮包,一手牵着去上学的小孙子下来了。一见到他们两个紧挨在墙边,忙拉着小孙子转弯下楼,生怕小孙子多看他们一眼。
白翡丽左手扣着余飞的腰把她抱进怀里,右手撩开她耳畔的长发,压在她毛茸茸的耳边低低地说:
“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余飞被这一句话酥化到心里头去,耳朵都燥热了。
她眼角的余光见那一老一小消失在楼梯拐角,双手滑到他的脖子上,小声说:“我想和你上床。”
白翡丽的耳朵轰的那一下,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余飞便咯咯地大笑个不停。
随便便被压在墙上吻。他的手滑过她身上的每一条曲线,她觉得他随时可能把她这件和她的身体严丝合缝的旗袍给撕了。
余飞一肚子的坏水,放肆地回吻他,轻轻地摆着腰摩擦着他,存了心要勾引他,勾引他只为她一个人疯魔。当觉察他想要去抠她手心里的钥匙时,她推他:“要迟到了,我的火车,我家被水淹了。”
他不肯放,含混地说:“我给你换机票。”
她硬硬地推拒:“我恐高,晕飞机。回Y市的火车上午就这一趟。”
其实不止一趟,但她笃定了白翡丽没坐过火车,不知道这些事情。
果然,白翡丽只能放开她,定了定神,拉着她的箱子准备往下走。
余飞又展颜笑了起来,灿灿然的,却笑得不怀好意。
白翡丽抬眉说:“走啊。”
她靠着墙,一手拈住白翡丽的衣角,娇娇地说:“我腿软,走不了。”
白翡丽放下箱子,转身过来看她的腿:“你怎么了?”
她这件旗袍高开衩,一双腿雪白、笔直、修长,不穿高跟鞋,都显得她身材十分高挑,比例诱人。
她绷着脚尖在地上慢慢地划,足面也是雪白,血管的淡青色也煞是好看。她记得他的手被木棉花砸中的那晚,他就一直盯着她的脚尖看。
她曼声说:“我腿突然很软,没力气。”
“怎么回事?”他的语气有些担忧。
她慢慢抬起头来:“被你弄得——我总站不起来。”
白翡丽终于被她玩得不行了,脸色都要黑了。他去掰她紧捏着钥匙的手指,她死活不给,他便按着她就地解她旗袍的扣子——他解得比她还熟练,余飞只能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自己走,我这就走——”
她走了两步,还真软了一下。
白翡丽拎着箱子站到两级台阶下,道:“上来。”
余飞这人叶公好龙,狐假虎威,扭捏了两下,说:“你还提着箱子呢。”
“不重。”
她这箱子里只有衣服和一些化妆洗护用品,的确不重。
她倒是羞了:“露大腿呢,白花花的。”
“知道还穿?”
“勾引你呢。”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万一来了呢。小芾蝶不是知道了嘛。”
“别废话了。”
余飞扭扭捏捏地爬上他的肩膀,双腿夹紧他的腰。他一手兜着她,一手拎着箱子往下走。
“嗳……有人的话,就放我下来……”
“没人。”
“……”
好在余飞的确恐高,住公寓不能高过三层。她这房子就在三层,一路走下去,没把白翡丽累趴,也没碰到别人。
白翡丽没开车来,直接在大街上拦了辆出租车,送她去火车站。去到车站,他从她钱包里摸出身份证来,说:“你在这里等着。”
余飞心想你要去给我换票吗?这么贴心吗?便拖着箱子追过去,说:“等等我,我也去。”
到一台自助售票机前,白翡丽把她的身份证靠上去,她的那趟D字头的车次便显示了出来,二等座,历时10小时8分钟抵达目的地。
白翡丽点了个勾,余飞以为他要点确认了,没想到他点了两下,直接进入了退票流程,余飞都没来得及阻止!
余飞:“白翡丽你干嘛!”
白翡丽没理她,重新选了一趟车,拿着她和自己的身份证刷卡买了两张新票。
车票很快打了出来。
新的车次比她那辆晚半个小时,全程时长10小时23分钟,但是,有卧铺。
他买的就是卧铺。
余飞瞪着她:“你干嘛给自己也买一张?”
白翡丽说:“我也要回去一趟,有急事。”
余飞依然瞪着她:“你家也被水淹了?”
白翡丽看着她,摸摸她的头发,说:“是啊。”便帮她拉着箱子往候车大厅走。
余飞追上去:“你骗人。”
白翡丽说:“真的是家里出了事。”
余飞问:“严重吗?这车要开十个小时呢。”
她有点担心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坐不住。
白翡丽勾了一下嘴角:“也许严重,也许不严重。我也不知道,所以得回去看看。”他说得云淡风轻的。
余飞这时候却想起一个十分严重的事情来:
“我还有退票的钱没拿呢,六百多块,是不是得去窗口拿一下?”
白翡丽瞅瞅退换票窗口那长长的队伍,和整个车站攒动的人头,把她拉走:
“算了吧。”
火车开得快而平稳。余飞本来以为白翡丽坐不惯火车,便一直陪着他在窗边看风景。但白翡丽除了嫌床硬,也没抱怨什么,中午余飞从餐车给他挑了餐食过来,他也吃了。
余飞两手撑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吃,说:“你也能过苦日子嘛。”
白翡丽瞅了她一眼,低头吃饭,也没说什么。
吃完饭火车在一个大站停了下来,停靠十五分钟。余飞拉着白翡丽出去透了透气,车往南一半旅途,天闷欲雨,热烘烘的气息席卷地面。余飞觉得热,白翡丽倒没怎么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