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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是为了看夏琤琤。
昨晚闹事的初衷,我自然不会忘。
我敲门,开门的是气场冷然的男人。我认得他,任知足。在法庭上,我见过他。他戴着眼睛,西装革履的,乍看是斯文的。可一走近他,就像要被冻住。他不笑,给人感觉就是冰寒刺骨的。而他一笑,没有缓和,更冷。
沈颖说过,任知足是最无情的律师,他打官司,就是为了赢。
“你好,任律师。”好在经历过都不太正常的萧鸾、陆戎,我不怵他。
任知足点头,“你好,林小姐。”
沈颖对夏琤琤里里外外都很了解,一心想赢的任知足,肯定对我有所了解。
“我来找夏琤琤。”我望向门内。
尚算绅士,他推开门,侧过身,“请。”
这种时候,任知足确实不适合遮遮掩掩。
我朝他微笑,越过他,抬头挺胸走着。拐过弯,我看见坐在床上发呆的夏琤琤。她穿着很简单的蓝白病服,完全素颜。她皮肤很好,有点病态苍白,总体还是娇娇美人儿。
听到声音,她猛地抬头,看见我之后,怔住。
我牢牢盯住她的脸,想要捕捉一丝裂缝。
“你是谁啊?”顿了几秒,她歪着脑袋,俏皮问道。
她眸光清湛,真像是天真无邪的。
想到她在那辆出租车上的失控模样,我又觉恶寒。
要不是她在我走路时嘲弄我,我怎么会决定告她?不管她背后的人多厉害,我一定要赢。我找的是沈颖,作为律师,我不怀疑她的能力。
倘若在官司之前,陆戎的态度正常了,胜算更大。
偶尔想想,我自己也荒唐。因为深信他爱我,他表现得那样,我拼命去找理由。等到我没有理由可以找,程春生给了我个理由,我就迫不及待去相信了。
“萧鸾的爱人。”我同样微笑,吐出这短短的话。
说话间,我的目光死锁夏琤琤。
细微的反应,是掩藏不了的。显然,夏琤琤段数不高。她知道我在看她,极力掩饰。我看到被子绷直……应该是被她拽得。
保持歪头的动作几秒,夏琤琤又朝我眨了眨眼,“萧鸾又是谁?”
我笑而不语。
任知足走到我旁边,夏琤琤的反应一致:询问任知足是谁。
敷衍完夏琤琤,任知足摆出主人的姿态,“林小姐,你来找夏小姐,有什么事吗?夏小姐的情况你是看见的,你可以告诉我。我现在,全权代表夏小姐。”
“说起来,我和夏琤琤有点渊源。”我笑容不减,从容应对任知足,“任律师,我想和她说点女人家的私房话。你要是不觉得尴尬,就留着吧。”
坐在偏离病床的沙发上,他说:“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我们都知道对方是敌人,却要故意维持表面的和平。
任知足不能赶我走,这样会显得他心虚。但,他好像不放心我和夏琤琤独处。
无所谓,我耸肩,扯过椅子,坐在夏琤琤床头。
夏琤琤扬起甜蜜的笑容,“你要跟我玩吗?”
我顺着她的话。“嗯,给你听些好东西。”
拿出手机,我翻找剪辑好的音频。塞上耳机,我递给夏琤琤,“很好听。”
她摇头,眼神涣散起来,“啊!全都是害我的人!我怎么在这里!”
胡言乱语,她两手乱摆,打开我递上耳机的手。
这样欲盖弥彰的行为,让我再次疑窦丛生。
我强制性地,捏住她的手腕,要把耳机塞到她的耳朵里。
她挣扎不停,拍打我的胳膊,并且哭嚎,“救救我……有人要杀我……坏人要杀我!救我!”
置若罔闻,我冷着一颗心,成功塞好耳机。
松开手时,我眼前突然多了大片大片的阴影:是任知足。
我抬头,对上任知足恬静却如霜冻的眼,“任律师。你有什么事吗?”
他伸手,取下了耳机。动作间,他看到他洁白衬衣上别致的袖口。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齐整。想来,他在生活中是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的。
像是律师的做派。
“林小姐,你在伤害夏小姐。说私房话,需要让她掉眼泪吗?”轻轻扔下耳机,他询问我。
夏琤琤像是摸到了门道,分分钟挤出几颗晶莹剔透的眼泪。她抽噎道,“有坏人要害我……”
语调拖得很长,我听着很烦躁。她还觉得不够,拽住任律师的袖子,眼神犹如幼鹿,“有人要杀我……帮帮我……”
当是时,我想破口而出:是谁害死了我的孩子!是谁对我求追不舍!
我强压愤怒,反复告诫自己: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僵持之下,我轻声笑,“任律师,你怎么知道,我给她听的东西,不会让她破涕为笑?对,她现在疯疯癫癫,也不至于全无知觉吧?难道,你不希望她好?”
“我只是不希望你伤害她。”他很是镇静,“要是你要坚持,折中下,你就放外音吧。林小姐,请你相信我的职业操守。与官司无关的私事,我不会泄漏。”
我略一沉思,“那也行。”
不想给任知足听,我怕他从中找出什么反诘我的理由。比起这个“不想”,我更想让夏琤琤听。
达成协议后,我点开音频。
“那些人,会有我好吗?”
“她们确实不如你。”
……
昨晚我有意向萧鸾挑起暧昧的话,录音笔一直藏在我的手包里。我全程录了下来,当然,之后我和陆戎的也在。我先在电脑上剪辑,才存储到手机上的。
本来想,要是萧鸾不对我说一些引人遐想的话。就让专业人员根据他的声音改改这录音。
一句满含或赞赏或宠溺的“她们确实不如你”已经足够了。
之后萧鸾话并不多,但语气都很柔和。尤其听到他让我买他的舞时,夏琤琤眼珠子转了又转。
我以为夏琤琤会疯闹过去,不听录音。但她安安静静听完了。
和吴司嘉起初认定夏琤琤和萧鸾有问题一样,我没有证据,只凭女人的直觉,认定夏琤琤确已移情别恋。
那个口里爱着戎哥哥的夏琤琤,现在爱的,是萧鸾。
如此想来,当初夏琤琤借着“戎哥哥”的名义对我百般纠缠,事实上都是为了萧鸾。
想到深陷杀人官司时,我的臭名昭著直接和度假村的开放和Z。D牵挂时,陆戎说过对方是针对他。难道,他那个时候就知道是萧鸾?
还是,他还在找?
目前我和陆戎关系生硬,我没有办法去问他。本来是一头是谜,现在两头是谜。
结束播放后,夏琤琤睁着水灵灵的眼儿,咯咯咯笑起来,“你放的歌,真好听。”
她这架势,是要装疯卖傻到底了。
我收回:“我也觉得这歌好听。”
此后,我又和夏琤琤说了细枝末节的事。我和夏琤琤相处机会不多,我们两看生厌,也找不出什么好玩的、温情的事。
但我努力搜肠刮肚,憋出一段说一段。
我慢慢说,她痴痴傻傻地,基本上自娱自乐哼着歌,时不时“嗯”几声,像是在应我。
几分钟过去,矗立在床头的任知足重新坐回沙发,交叠着双腿,翻看杂志。
说到口干舌燥,我俯下…身,凑近夏琤琤的耳垂。
应该是讶异我的靠近吧,她似乎轻颤了下。
“夏琤琤,你以前深爱的戎哥哥,他心里只有我。就算因为你,我消失了六年,你永远得不到陆戎的爱。你于他,不过是挺合适的联姻对象。”我轻慢悠长地说。
她耳根发红,却没有躲闪。
如果她真的精神不太正常,一个巴掌呼到我脸上也不为过。
她也要敢主动打我。
便纵我伤没好全,也足够对付这样细弱的夏琤琤。
“好不容易,你爱上了萧鸾。可萧鸾还是爱我。在他失去父亲的时候,我给他拥抱,让他重新开始的。他爱我。他对我说话的语气,你曾经拥有过吗?”
她不动。
我继续说道:“夏琤琤,你没了孩子没了一切,那个男人能给你什么?你最想要的爱,他给了我。你不过是男人的棋子。”
她骤然偏头,朝我露出诡谲的笑容。那笑容,和她在出租车上如出一辙。我一时看怔,换她凑近我,咬紧我的耳垂,近乎呢喃,“你不是吗?”
大概是防着我录音,她的声儿细若蚊蝇
连近在咫尺的我,都听得不甚清楚。
足够了。
对我来说,足够了。就算没有录下夏琤琤的失控。至少我可以判定:她真的在意萧鸾!
真的是萧鸾!
离开病房后,我独自走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
谁知,我又停在陆潮生时常会带我来的游乐园门口。走了很远,我腿脚却并不酸乏。反倒是饿了。
没有多想,我走进这满载我回忆的地方。
顺着人流走,我就近选择一家普通的快餐店,点了些吃食。我仍然没什么食欲,努力吃了八分饱。
走出店子,差不多下午两点,一天中最为炎热的时刻。
烈日炎炎,我抬手遮了遮阳光。我靠着路边走,寻求荫庇。
游乐园的摆设,全都勾不起我的兴致,我却一圈接着一圈走着。
说实话,陆戎陪了我五年多。陆潮生就算让我错乱了记忆,他也正儿八经陪了大约我十一年。如果一切停留在陆潮生自杀前一天,我恢复记忆,我对两个人感念绝对不相上下。甚至,我仍然会偏向陆潮生。
因为那是我实实在在记得的十多年。
但陆潮生自杀,我和陆戎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哪怕他恨我忘了他。我和他不可磨灭地经历了很多事。在这段不长不短的牵扯中,我才对他有了镂刻于心的爱。
我很少想这些问题,会头疼。
此刻无休止地走在游乐园,我忍不住去想。
无数次的重点,都在摩天轮前。在最高处,我可以看见蔓生大楼。
终究,我买了票。
不是热闹的时节,那一轮旋转,摩天轮上只我一人。
缓缓上升的过程中,我的视线变得开阔。
临近至高点时,吴司嘉给我打电话,我接听。
“林蔓,程春生是催眠师,前段时间和陆戎也碰过面。”
他所说不多,大概是他择选过后的结果。
这样,足够我去相信程春生了。
什么都不比,陆戎重要。
在岁月的长河里,他可以拒绝我。但绝不是现在,这样否认我是许折愿,这样轻贱我,这样抹杀了我们险险认清的爱情。
到达顶点了,我看到了远处隐隐矗立的蔓生大楼。而林立的高树,摇曳不止。
我轻叹:“起风了。”
吴司嘉回我:“风会停。”
不再多说,我挂断电话。我盯住蔓生大楼,直到我的高度再也看不见,我才给吴司嘉发短信。大致是让他可以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萧鸾身上,比起装疯卖傻躲避牢狱之灾的夏琤琤,萧鸾才是那个危险人物。
习惯性删除短信,我敛了敛心绪,回到陆戎家。
一如吴司嘉所说:风会停。
进门时,门卫坚持不放行,肯定是陆戎说了什么。
我气势十足:“你想,我和陆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