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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陆戎要是坚持和我在一起,他就会失去原本大部分属于他的遗产。
老爷子看似妥协,实则还是不愿意我和陆戎在一起。
夏琤琤这事落得如此下场,老爷子还想要怎么样?
我屏住呼吸,看着陆戎的背影。他背对我坐着,听闻老爷子的威胁,背脊仍旧挺得笔直。
而一旁的沈颖,估计是知情的。她很淡定,纤手覆在窗玻璃上,好像对窗外的景致很是流连。
老爷子身体并不好,呼吸声浑浊。眼睛却炯炯有神,死死盯住陆戎。
陆戎的呼吸声,微不可闻。
病房间,陷入漫无边际的寂静里。
“爷爷,你不会把你的财产给萧鸾。”沉默一阵,陆戎开口。
“沈律师。”老爷子喊沈颖。
沈颖如梦初醒,走到床边,拿起她的包,从里面找出文件,递给陆戎。
陆戎不接,沈颖转而走向我,递到我跟前,“林蔓,要不你读给陆戎听?”她公事公办的模样。
我看了眼文件,又看向愈发性感艳丽的沈颖。最终,我的目光交缠在陆戎挺直的后背上。
迟疑几分钟,我抬手,要接过。
陆戎却说,“林蔓,你不用读。”
听闻这句,沈颖耸肩,率先“啪”地合上文件夹。她绕过床尾,又走到床头,将东西放回包中,“爷爷,陆戎的决定,应该明晰了。”
老爷子严苛地打量陆戎,“陆戎,我要你亲口跟我说。”
“爷爷,如果你真的狠心陆家从此衰弱或者落入旁姓人之手,那你放手去做吧。这一回,我一定要和林蔓在一起。”
这一回,我一定要和林蔓在一起。
陆戎是这么说的吧?
哪怕我还没有回应,哪怕他给我拒绝的权利,他都愿意为了这句话放弃遗产?
放弃,他的野心?
我突然,不太适应这样的陆戎。
“陆戎,你瞧瞧,你还是你吗?陆戎,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你给我滚出去!孽缘!我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
陆戎站起,微微鞠躬,“爷爷,那我走了。”
老爷子大口喘气,状态很差。他闭上眼睛。显然不想理陆戎。一旁的沈颖倾身过去,替他顺气。
陆戎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带走。
他看似温柔,用力却不小,根本不给我停留的机会。
这个男人,事已至此,都有挥之不去的笃信……
出了病房,走在敞亮且安静的走廊上,我问,“陆戎,你真的不想要陆家的一切?”
以陆家在琏城的地位,老爷子的财产,约摸也是我不可估量。若不是如此,陆家其他人,为什么都在觊觎,明里暗里都在做手脚呢?
陆戎一定是在意的,一定。
“陆戎,你真的不在意?”
等电梯时,我终于问出口。
他说:“我了解爷爷,他公私分明,他拿遗嘱的事情要挟我,不过是想要看我的决心。爷爷现在没有选择,他只能选择我。”
原来是这样。
莫名,我心中好过一些。
陆戎到底摸透了他的爷爷,委曲求全多年,却在老爷子卧病时伸出利爪。陆戎不会是陆戎,狠毒都狠在刀刃上。
他不知我心中弯弯绕绕,在电梯门打开后,他拥我入怀,让我去做检查。
检查繁琐,陆戎基本全程陪同,准爸爸的做派。
回到办公室,陆戎将一系列的单子给医生。医生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男医生,不过看起来也是极有经验的。
他低头扫视单子,偶尔抬头看了眼我,短短一秒,又会落回纸张上。
我被他弄得有些紧张,不由自主攥着衣角。陆戎察觉到,抓住我的手,手掌包裹住我的。
“林蔓,对吧?”医生终于出声。
挣开陆戎的手,我往前一步,“是,我是林蔓。”
医生与我对视,沉声道,“你的情况,我们建议流产。”
登时,我脑袋“嗡嗡”作响,医生嘴巴仍是张张合合,我已经听不清他说什么。我以为我会晕倒过去,没想到,我站得笔直。
一旁的陆戎,怕我晕厥,已经抬手扶住我。
仿佛他是洪水猛兽。我猛地扯开他的手。
“……林小姐,虽然这次你不适合怀孕,但手术过后,好好调养半年,可以在身体更健康的情况下怀孕。”
他说了很懂我听不太明白的话,但我把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建议我流产。
庸医。
当医生停止动嘴,我只想给他这两个字。
“我不会流产的。”许久,我坚定而缓慢地说。
医生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林蔓,你这状况,执意生孩子风险很大。倒是不仅你可能生不出孩子。你本人也会受到伤害。越拖到后面流掉孩子,对你的伤害越大。”
“我不打!”我从桌子上抓起几张纸,转头就跑。
自从得知我怀孕,孩子几乎成了我全部的希望。我愿意放下恨,我愿意普普通通过日子……结果,命运就这么喜欢跟我开玩笑?
我跑啊跑,长长的走廊,似是漫无尽头。
到了,到了,我看到拐角了,那会是我的出口呢?
不等我验证,我的手腕被一只手扣住,“林蔓。”
是陆戎。
我听不见!
使劲挣扎,我不想听陆戎说话,不想让他劝说我,不想听他说任何话!
他力气大得惊人,我推不动他分毫!
捏住我的手腕,他再次使劲,将我代入怀中。他双手环在我后腰,缓缓收紧。他没有说话,仅仅是抱着我。
强势的、不可推拒的拥抱,逐渐让我冷静下来。
我将脸埋在他胸口。闷声说道,“陆戎,那个人太年轻,一定是误判。我看他,就是庸医的样子。”
他没有回答我,两手交叠轻抚我的后脑勺。
“陆戎,我要去其他医院检查。”
“好。”他的掌心贴在我后颈,“我带你去。”
市中心医院涵盖全面,各科都几近权威,因此不管谁出了什么事,这医院都是首选。但此刻,我不信那个医生的判断。
我就是不信!
以市中心为终点,车程一小时范围内的几家妇科医院,他都带我去了。
医生有中年有老年,有男有女。他们嘴里把我的情况说得复杂花哨,且各有不同。但他们的建议是一样的……建议我流产。
从烈日当头到夕阳西下,今天几乎一整天,陆戎都带我奔走在各个医院,坐着相差无几的检查。
坐在副驾驶座上,我低头摆弄安全带。系上后,我对已坐在我身旁的陆戎说,“陆戎,他们都是庸医。”
“嗯,他们都是。”陆戎顺着我。
“陆戎,这附近还有什么妇科医院吗?”我看着停车场诸多的车子,心早就飞向其他地方了。
陆戎抬手,覆在我的手上,牵引我系上了安全带。
“林蔓,”他轻缓说道,“去哪家医院,都是这个结果。”
我反手抓住他的手,执拗道,“可陆戎。那些人是庸医。”
他倾转身体,左手覆住我的后脑勺,将我按在胸口。
埋首在他心脏处,我掩不住悲伤……我嘴里坚持他们是庸医,但我心里呢?我确实不是怀孕的好时机,我之前对我身体造的孽,都报应到我的孩子身上了。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
“林蔓,你该回去吃东西。”他柔柔地,“你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对孩子不好。”
我一动不动,闷声说:“那些庸医让我打掉孩子。”
“你放心,我会尽早联系更为权威的医生,我会寻求更好的办法。”他不疾不徐说,“现在,你要好好吃饭,不能让我们的孩子现在出事。”
陆戎的声音极具安抚之力,且他的用词是“我们的孩子”。这会让我觉得,在孩子这事上,他和我一样在意。
他劝服了我。
“陆戎,我想吃虾。”重新做好后,我嘟囔。
“好。”他回得利落。
陆戎带我去好地方,点了特色菜一堆。
我眼前交叠长相不同的,却同样对我流露出同情之意的医生。我耳边更替的是不同音色劝我打胎的话。
陆戎说会去找更好的医生,我信了。可当那个更好的医生,也让我打胎呢?
如果我冒险把孩子生下来,我又有幸没有出事,这孩子不健全呢?
他会恨我吗?恨我不能给他完整的人生。
而且依那些医生说话,我执意留着孩子,也没什么可能可以把孩子生下来。
在清香四溢的包厢,我无意识戳着筷子,没有动弹的欲望。
陆戎坐在我旁边,替我剥虾,递送到嘴边。我没胃口。但还是吃下去了。陆戎叹息之余,又主动揽去喂我吃饭的责任。
这一晚,陆戎的好,简直无与伦比。我宁愿不要。
我宁愿我不是那样令人同情的境地!
行尸走肉般,我回到卧室,辗转难眠,根本无法入睡。
凌晨那边,我迷迷糊糊入睡,又被梦中孩子的啼哭声惊醒。
我这样的状态,不用手术流产,终有一天保不住孩子吧?
可……我真的睡不着。
侧过头,看相陪了我数个小时终究睡过去的男人,我依偎在他怀里,汲取他的温暖。我往他怀里缩一点,再缩一点……我希望他沉稳的呼吸,可以带动我的……
不知是梦是现实,我终于迎来了清晨。
睁开眼,我看着迫不及待从窗缝溜进的阳光,大大松了口气:终于到了理应醒着的时间了,我终于不用强迫自己睡着了。
“醒了?”陆戎刚起,声音沙哑。
我不否认,“嗯。我醒了。”
陆戎询问:“林蔓,今天还想去孤儿院吗?”
“你去找医生,找医生……”我重复着,像是机器。
“行,我会联系的。”他没有异议,“那你呢?”
我眨了眨眼,想:我能做什么呢?
转而,我对陆戎说,“我画画,我要在家里画画。你放心,我现在状态很好。”
陆戎翻身而上。在我额头印吻,“那你好好待在家里。”
孩子的事情严重打击了我,我做什么都没什么兴致。但我不能放纵,我还有希望,我不能主动扼杀这星点的希望。
我按部就班起床、吃早饭,在陆戎出门后,我爬上三楼。我坐在小矮凳上,等着空白的画纸,没有动笔的欲望。
自陆戎告诉我这个地方,我时不时会来。我水平大不如前,所幸没有忘光,还能画出一两张。陆戎从不评论我的好坏,但他说出的话,总是能够碰撞我的想法的。
他是真的懂我的。
只要我在他面前不再惦念其他男人,他简直就是完美情人。
我神游九天,待我回过神,我发现我画了个孩子的灿烂笑脸。受了刺激,我当即扔掉画笔,并且撕了画纸,揉做一团。俄而,我又铺展开,怔忡不已。
中午,陆戎没回来,阿姨给我做了丰盛的午餐。我独自吃,没有胃口,却假装很有兴致,吃了不少。
下午,我坐在露台前,盯着花花草草发呆。
黄昏和黑夜交替的空档,陆戎回来了。我坐的位置视野开阔,远远就见陆戎穿过前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