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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错!我每天辛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养家,养你们!他不但不领情还出去找女人。我怎么能不生气?我气的想杀了他!”
妈妈满脸狰狞的泪痕。
他冷淡地说:“你赚钱根本不是为了我们,你是为了你自己。”
又是一个耳光。
妈妈气的发抖,一把拽过他手臂。
“你爸教了你什么?啊?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妈妈把他拖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好好在里面对着你的上帝反省吧!”
一关就到第二天天明。
上回也是这样,顶撞了妈妈几句,被关在房里三天。
三天水米未进,又休养了三天才有力气去学校。
如果真的有地狱,他想他已经去过了。
路边,学校里的同学逗留玩耍。他们把装果汁的塑料袋咬出一个洞,从里面挤出水来喷对方。水珠滑过时光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看看他们,再看看其他追逐奔跑的同学,忽然常晓春的声音闪过脑海:都是一帮小孩子。
仅仅过了一个星期,回头时,他已经到了对岸。
彼岸的同学们,看起来那么的无知幼稚。
也许那就是常晓春眼中曾经的自己。这想法让他生气。
转身去瞧,常晓春已经不见了。他又失望起来。接着又为自己的失望更加的生气。
简直怒不可遏。
他跑起来,不知不觉跑到教堂。
宁江市教堂所在的那条街,叫钟楼街。教堂的大钟几十年前就坏了,从没响过。信徒们听到的钟声只是录音。
时光到教堂外的时候,赶上晚祷的钟声响起。
绿树掩映下,矮小简陋的教堂只露出钟楼的白色圆顶。一群鸽子落在上面徘徊不去,发出咕咕的悲悯的声音。
他记得,小时候他最喜欢跟爷爷来教堂。那时,笑容可掬的吴修女总是会给每一个来教堂的孩子一个大大的拥抱。为了得到拥抱,他经常出门之后再偷返回去。吴修女看出他的伎俩,每到拥抱他,时间总是很长很长。
可是不到一年吴修女就去别处静修了。没几年爷爷去世了。到现在,爸爸也走了。
为什么他爱的人一个一个都要离开自己?为什么他这么努力,他们却还是要离开!
他扔下书包,发了狂地去拽教堂的铁门。
铁门纹丝不动。
不是说上帝无条件地爱着所有人吗,为什么在他最需要爱的时候,他却不理不睬?
狠踹了一脚铁门,他咬紧牙关,止不住眼泪簌簌而落。
压着声音,低着头,前额的头发盖住眼睛,没有人会发现他哭。
除了总爱多管闲事的常晓春。
“走开!”
他推开她。
“别碰我!”
又推开她伸过来的手。
她固执地不肯走。他恨恨地瞪她,才发现,她也流着眼泪,似乎比自己还要伤心。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他冲她吼,“至少你还有妈妈关心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眼泪流的更凶了,手却没有畏缩,常晓春仍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停地道歉。
他的心软下来,悲伤接踵而至,小小的身子哭的发抖。他说:“今天是我生日,你抱抱我吧。”
常晓春擦了下鼻涕,立刻拥抱住他。只要能让他开心起来,她做什么都可以。
时光慢慢地把头埋进常晓春的劲边,红肿的脸紧紧挨着衣服,非常的疼。可是怀抱太温暖,他舍不得放开。
“常晓春,跟我一起逃走吧。”
钟楼上的鸽子,哗的一声飞起。
那天回家,妈妈不知从哪里知道她一直没去餐馆。她责问她这么晚回来是去哪里鬼混了。她不说,她便拿鸡毛掸子追着她打。
一开始她习惯性地闪躲忍耐,后来想起她就要逃走了,很多事情都不用在乎了,胆子顿时大起来。
她抓住不停落下的鸡毛掸子,在妈妈错愕的目光中,问她:“妈妈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是,”妈妈毫不考虑地说,“我情愿没生过你!”
鸡毛掸子再度落下。
她不再躲,咬着牙说:“那你就当没生过我吧。”
升学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早上八点,常晓春带着暗中准备的行礼来到城外的火车站。
行李很简单。几件衣服,偷偷藏起来的钱和爸爸的相框。爸爸的照片早被妈妈撕光了,相框里放的是她和爸爸一起做的蝴蝶标本。她决定送给时光,做他的生日礼物。
时光还没来。他们约好在火车站后面的仓库前面汇合,这里很少有人经过,不至于遇上熟人。仓库前面冷风阵阵,她坐在地上,脑子里乱了乱。
她走了,妈妈会担心她吗。估计不会吧。妈妈两年前交过一个男朋友。她坚信爸爸一定会回来,任性地把那个叔叔赶跑了。本来就不喜欢自己的妈妈从此变本加厉地打骂她。
也曾想过离家出走,可始终没有勇气。如果不是时光,她根本迈不出这一步。
总之,只要时光开心,做什么都可以。
刚坚定了信心,清清秀秀的男孩子向她走过来,红殷殷的嘴唇微笑着。
她却笑不出来,因为时光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一大群男孩女孩,一个一个瞪着眼睛瞧着她,好像她是动物园的老鼠。
时光轻蔑地笑着说:“你还真的来了。”
其他人也都笑起来。
一个女孩儿用食指刮刮自己的脸:“常晓春,学你姑姑私奔呢,你羞不羞。”
常晓春深吸了口气,血全部涌到了脸颊上,她很想跑开,可腿就像是软了怎么都动不了。她直直看着时光,希望他告诉她这只是个玩笑。
看她僵立着毫无反应,几个男孩子觉得不痛快,冲上去推倒她,七八只手在她头脸上戳来戳去,编着口号说:“常晓春,不要脸,爸爸姑姑会偷人,生个女儿要私奔……”
“不准骂我爸爸!”
她尖叫着,用头去撞每一个围住她的人。她什么都不管了,只想把每一个骂爸爸和姑姑的人打扁。
因为是女孩子而手下留情的男孩们,看她表现得完全像个疯子,便都卷起袖子暴打她。
她很快被打趴在地。嘴里吃了灰,手不停地挣扎,一不留神抓住一个人的头发。
那个孩子吃了痛,下狠劲踹她,一下踢中她的肚子。
她险些吐出来,只好松手。
“别打了。”时光说。
男孩们渐渐停手。
躺在地上的常晓春,辫子绳被揪断了,头发乱糟糟地盖在脸上,嘴角流着血,双手捂着肚子,手背上青紫一片。她表情痛苦,却一声不吭。
时光没想把她弄得这么惨,冷着脸问她:“为什么不哭,你要是求饶,我早让他们停手了。”
她反问他:“为什么骗我?”
“因为……讨厌你。”他说的很没底气。
常晓春缓了缓气,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支撑自己,歪歪扭扭地站起来。
时光伸过来的手被她打掉。
她倔强地对时光说:“还以为你真要跟我逃走呢,原来你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胆小鬼。”
“我不是胆小鬼!”
时光一急,把她推倒。
她躺在地上大叫:“跟我比,你就是胆小鬼!”
时光面红耳赤,抓住她的衣领,举起拳头。
她看看他,再看看他身后的人,失望地说:“原来,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揪着她衣领的手松了松,她很轻易就拨开了。
脱离了钳制,她再一次一点一点地站起来。
“我也没有爸爸,我跟你一样难过。”她对时光说,又像对自己说,“可是,我才不会像你一样靠着欺负别人来掩饰自己的恐惧。我也不会像你一样不敢面对现实!我根本不会在乎你,因为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幼稚鬼!”
骂完之后,不管有没有人扑上来打她,她背对着所有人,一瘸一拐地走出火车站。
出了车站,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心里一片茫然。她不知该往哪里去。唯有扭头向家的方向走。边走,边舔了舔自己的手心,再狠狠攥紧拳头。
“不疼,一点都不疼。”
走到半路下起倾盆大雨。她没有伞,也没心情躲雨。
从中午走到傍晚,她浑身湿透地走到家,一开门便看到妈妈气哄哄地在客厅里踱步。
“你死到哪儿去了!”
妈妈的拳头举起来,她疲惫地闭上眼睛。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她抬头对上妈妈惊讶的目光,顺着目光看向自己,看到裤子上多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木僵的脑子想了一会儿,哦,大姨妈来了。
在房间换着衣服,肚子忽然一阵剧痛。这种剧痛比那些男生们的拳头恐怖一百倍。她蜷缩在床上冷汗直流。
“妈……”
痛到绝望,只能呼唤身边唯一的亲人。
妈妈听到声音走进来。
她抓住妈妈的衣角哀哀哭诉:“妈,肚子、肚子疼……好疼……妈……”
也许是她表情太惨了,妈妈没骂她,还握住了她的手。她几乎休克,感觉不出妈妈的掌心是冷是热。
喝了妈妈倒来的甜甜的水,又吃了几粒药,她昏沉沉睡去。
挨打、淋雨、痛经,堪比涅盘的痛苦持续了三天。
三天后,举起看似毫无变化的双手,她知道她期盼的“长大”降临了。一夕之间,她的身体悄然改变,血脉向着新的方向生长,永远不可逆转。
多亏了痛经,她把时光的事暂时抛到脑后。平静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能想到他,一想到肚子就痛。她痛,是因为伤心,并不是恨他。
她太理解他的痛苦,他就像曾经的自己。她恨不起来。
自己在火车站说的那些话,一定伤了他的心吧。
说好了只要他开心,自己做什么都行。可是一旦伤害到自尊,她就忍不住还击。
他一定更讨厌了她吧。
算了吧。等到了初中,一切重新洗牌,她就跟他彻底成为陌生人。
躺在床上,想好了将来的打算,她稍稍松了口气,想再睡会儿,电话铃响了。
妈妈不在家,她只好自己起来接。
拿起话筒的一刻,她突然有强烈的预感,是他。
“请问常晓春在吗?”
柔和沉静的嗓音,真的是他。
“我……”嗓子堵住,她咳了咳说,“我就是。”
沉默。
他不说话,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肚子隐隐作痛。
“现在有时间吗?想见见你。”
说这句话似乎花了他很大的力气。
她答应了。
时光说在前面的邮局等她。
她挂上电话,马上去洗脸换衣服。额头和脸颊还贴着创可贴,洗起来不是很方便。弄了不少时间,头发等不及扎了,梳了梳就跑出去。
她想他说不定是来道歉的。如果他道歉,她就原谅他。
跑出小区,看到邮局就不再跑了。她理理头发,慢慢走过去。
时光白衣蓝裤,背靠邮筒站着。邮筒边上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跟他打招呼。他直起腰,对她笑了笑。她感觉不出他这笑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或者是她变得迟钝,或者是他一夕之间长大。总之,她再也不能轻易看懂他了。
“找我有什么事?”
她努力让自己不卑不亢。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告诉她说:“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
“去青岛。那边有人找我妈做橡胶生意。我妈很早就有出去发展的想法,现在家里出了事,她就决心走了。”
“哦。”她看看脚尖,言不由衷地说,“离开这里也好。”
“你巴不得我走吧。”
“我……”
“啊,我忘了。你说过你根本不在乎我。”时光又靠回邮筒边上,别过脸,不让常晓春看到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