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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
11
清晨到来时,汤毅凡兀然提议去酒店与汪氏兄妹见面。她也没装作自己没意料到,因为他一定看得出她整晚都在想这事。车上他满脸严肃,仿佛不是去见熟人而是去见屠神。
“你怎么压力比我还大?”
他命令她安静:“我正在重启大脑,得换到谈生意的模式。”
她乖乖地闭嘴,心里还挺好奇。没见过他谈生意什么模式,一会儿见识一下。
本来一起吃早午餐是正好的时间,但汤少爷很牛气地说他没胃口,于是他跳过繁文缛节和虚情假意,直捣汪敬哲先生和汪凌茜小姐下榻的套房。女仆开门,汪敬哲在起居室读晨报:“信报”和“大公”。他眼镜加深紫色衬衫,第一、二粒扣子没有扣,好随意的打扮,不像准备见客的样子。
易微婉条件反射一般地脱口而出:“哥。”
汤毅凡拿眼角斜她,还不够解恨,声音不小地训斥了一句。
“出息!”
她这人是没什么出息,不用他说。
汪敬哲折叠了晨报,对回家的两位绽放微笑,不先跟微婉讲话,却一上来就揶揄毅凡,指着晨报笑道:“那里面有写你。”
汪凌茜跟着出现,黑色运动上装和热裤,波浪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肩上,外面套了一件几乎透明的丝质长睡袍,微遮晒成了古铜色的修长双腿。她赤着脚,跟腱细瘦,呈青紫色。汪敬哲皱了眉:“茜儿,多穿点衣服不好吗?”
姐姐耸肩,走过来拉住了微婉的手:“等婉儿替我选。”
一切尽如昨日。
他们这些人,总是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被姐姐轻松不失力道地牵着进了卧房,留那两个男人在起居室里。女佣正在收要拿下去干洗的衣服,汪凌茜坐在了床的另一边,背对女佣,旁若无人地讲话。姐姐在滔滔不绝,她便习惯性地走神。
过了大约十分钟,汪凌茜捅醒了她,大到吓人的双瞳轻悠悠地瞄她:“喂,易微婉,以前你至少会假装认真听的。现在,假装都不屑了吗?你有这么厉害?”
如果是以前,她听了这话会有点害怕,就算不承认,也是诚惶诚恐地心跳加速。现在,抱歉,她比较容易烦躁。
“你们来巴黎做什么?”语气很是不耐烦。
巴黎虽不是她家开的,但她也想搞明白这事,问清楚他们的目的。这是属于她的自由之都,她还不太想被作威作福的上流社会所玷污。
话音还没落,一个眼影盘子就夹着风声砸向了她的太阳穴。
盘子弹在地板上散掉的声音很响,躬在不远处的女仆惊到扭住了汪小姐高定外套的衣领,目瞪口呆。只有一霎的功夫,她便又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对付那一排长裙,好像那就是她眼皮底下发生过的最严重的事。汪凌茜收拢了睡袍的领子,又松开。她食指轻触唇尖,示意她安静,好像那遭打的人刚尖叫过。姐姐冷冷一笑,声音轻柔:“婉儿,我们等等看,会发生什么。”
如果不是疼得像被砖头砸过,易微婉自己都会觉得这是幻觉。
汪凌茜继续袅娜地站起身,睡袍一脱丢在地上,一只脚跨入了浴室。这时卧室门被猛地拉开,汤毅凡和汪敬哲双双伫立在门口,都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汪凌茜再次耸肩,将长发甩至脑后。她撇了唇:“以前是一个,现在有两个,所以说婉儿你比以前厉害了一个男人那么多。就这样而已。”
她关了门,浴室遂响起从莲蓬头流出的水声。
易微婉傻乎乎地揉头,还记得转头可怜兮兮地看汪敬哲。后者回视,眼中透着从内到外的难受。
这次省事,她都不用去跟哥告状了呢。顺理成章地拼出了这句话,她感到舒适而释然。这舒适和释然刚一冒头,她就嗅出了危险,猛地弹起了身,不再以那个仰视的姿势,央求地看向大哥。
姐姐再一次得逞了,她让她回到往日,让她假想中的拯救者复活过来,让她看到,她根本没有变强,依然还是那么软弱无助。
她不能再待下去,夺门而出。
敬哲追至了起居室中,拉住她的手腕:“婉儿,你要给我们一个机会。”他额前的发,往日总是修剪得短而整齐,这次却凌乱不堪。比起五年来她世界的隐形上帝,他这次不再无所不能、为所欲为:“吵过架,睡一觉就当没发生,我知道我们家几十年都是这样做的,但现在不会了。再怎样,汪家都始终是你家!”
见微婉不说话,他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毅凡。这么多年,毅凡在他们兄妹俩之间总是当劝和的好人,眼下他却不劝了。
毅凡咳了三声,他似是一面忍着气,一面忍着笑:“汪先生,把我老婆的手放开。”
汪敬哲怔住,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毅凡静候了三秒钟,出手,但在肢体接触发生之前,她用尽全身力量自己将手抽了出来,抽身离开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她没有等毅凡,在他用了那样的两个字后,她却没有等他,甚至在事情发生的从始到终,她都不想看他,不想在兄姊面前去配合他去演没有疑虑的、尘埃落定一般的亲密无间。
她不是因为有靠山了,才是如今的她。
不知怎的,汪凌茜那句“婉儿你比以前厉害了一个男人那么多,就这样而已”在她的心头阴魂不散。
就这样而已。
冷静下来后,她开始后悔,她希望毅凡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些小别扭,那晚她在家里独坐着等他,看分针爬过了好多个圈。
他没有回来。
她就这么坐了整夜,直至天明。昏黄的灯光中,晨曦换了月光。她听见门闩的响动,还没见人影,已闻到浓到压人的烟味。她想,如果有这么多的尼古丁,那应该足够杀死一头大象了。他步子很重,听上去倒不像没力气。
“你知道最近汪氏出的事吗?”他劈头问道,也不等她答,他自顾自地往下说:“中间的事很多,我懒得解释了。总之,是你家需要钱。现在,你哥管我借钱来了,要的还不少。”
毅凡以前也会和她聊一聊生意上的事,也总习惯说得云淡风轻,就跟过家家似的。
“借不借?”
微婉避开了眼神:“你肯定有你的考虑,问我干吗?”
“对,就是问你。”他没轻易放过她,“我就是想问你,你说。”
“我怎么说?我又不知道汪氏现在需要什么,是钱不够还是管理不善还是惹错了人!”她放缓了激动的语气,试着公正,又重新跟他四目相接,“你量力而为,不值当的事不要做。”
如果不是笔好生意,他大可不必因为对方姓汪,跟她易微婉有过关系而做什么人情。
他看了她很久:“好,知道了。”可不是宽慰,是不能再接下去,“你……有没有什么事忘了跟我说?”
她沉默了半晌。如果她都不知道问题是什么,她怎么给他答案?
“没有。”
“……好。”
毅凡说完这话,留了好长的余白。他好像还等她回心转意,但她着实不知这意该往哪里转。他提了汪氏的事,但她看得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没有提真正想提的事,他站在路口等着她主动走过去,但问题是她看不见他站在哪个路口。她看向他,希望得到一点提示。
她怕错过了什么。
就像很久以前关于堕胎的传闻,总要他说出来,她才知道有些事,关于她的事,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她自己都不在乎的事,居然也能让他这么放在心上。
可毅凡没再说话,他低头,掏出一支烟点燃。
她气得想哭,这就是他的防御机制,这说明他放弃了。
她伸出手去,将那支烟夺了下来,跟打火机一起。
他反应不慢,扣住了她的手腕,拉近他自己。她挣扎了几下,没能脱开,整个人在他手里脆弱得一折就断,但她紧紧地攥着打火机,就算身体被他捏碎也不能还给他。他眼中终于擦出愤怒的火花,噼啪作响。
她毫无畏惧地抬头,与他四目相接,她索性等着爆发的那一刻。她不怕他发火,他不说话,她才怵得慌。
他们对视了那么久。
她看着火花熄灭,灰烬遍地。
他放开了她,抓大衣出门,门砰的一声。他没说他要去哪里,她也没问。这一阵风似的离开,她哪里反应得过来。她身体转向门的方向,瞪着那门,仿佛后者既然留在了那里,就要负责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秒,两秒,三秒。
这次他没有在走出去后马上回来,气急败坏地吼她。
当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时,太阳终于慢吞吞地爬上来了。阳光冷得像冰水,夹枪带棒地泼了她一身。不是她把他当笑话,而是她的生活种种,原本就是个天大笑话。悲哀的是,她从不懂这笑点。
所以她最终冲出公寓,失控地奔向阿泰内广场。她只是不想在毅凡走后空空的房间里,用虚空无根的猜忌将自己掩埋至死。
开门的汪敬哲,耳边听着电话。见来人是谁,他僵住,飞快地挂了电话,定睛看向妹妹,又是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不懂为何所有人一下子都拿这副腔调对她,就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而他们不忍批评一样。她一时也说不出话,挤在喉头的东西好多,悲伤,愤怒,还有懵懂不知的苦闷。
泪珠这刻掉了下来。
汪敬哲眉心随动,他将她抱进了怀中,轻声安慰。汪凌茜也在,本坐在沙发里,面色正为什么事而焦急。片刻,她走过来,本想说几句讽刺的话,然而嘴唇颤抖着,竟说不出来。她终于卸下面具,加入了这个拥抱。
哥哥轻轻抽出一条胳膊,想同时圈住两个女孩。
他一时忘记,右手攥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某张不堪入目的照片。
可惜的是,易微婉没有错过,她眼角扫到,顷刻间双眼发黑,天旋地转,剧烈地呕起来。
12
易微婉开始嘲笑自己,一分钟也好,一整晚也好,她费尽心思为他的转身而去罗织合理的解释。
当晴天霹雳生生砸在了面前,她的第一反应也还是继续找理由。
他看着她从三岁长到二十三岁,但没看过她满脸是LSD发作时的迷乱,也不知道她在夜店里曾玩过恶心的游戏,这张照片抓拍得很有技术,完全看不出痛苦,就是high得过了头;或者,她玩得多开没关系,但那是在Villa T玩的,他就不能原谅;最后,他不是恶心这样不堪的她,他只是伤心,在他无数次询问下,她仍不肯讲实话。
她搜肠刮肚,搜刮出了血。
你不必找任何理由,到了最后,不过是他不再爱你。
哥哥已将手机没收,事实上,他将微婉身边的所有电子仪器都没收了,因为那照片在他们的简讯列中,电子邮件中,脸书私信中,无处不在。即使删掉,也还是会有人继续传进来。那敲诈的人,懂得如何让被敲诈的人分分钟地愈发焦虑。
其实他大可不必,她已经将那张照片刻进脑子里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条件反射地出现照片中的场景。
她只是没想到,酒瓶子在灯光下暗得要命,相反她身体的颜色充满镜头,白到刺眼。在场人那么多,当然会有那么一两个,认为这幕值得拍照留念。
“是谁?”她看向姐姐,感觉不到问话的是自己。
其实她已经知道答案。那天她便注意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