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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软倏地捏紧了手机,神情看起来还很冷静,但天知道她心里是有多激动,然而这些激动,都在她想起一个现实后,彻底归于平静。
“苏苏,你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我不是适合再拿手术刀。”
流苏当然很清楚她指的是什么,但她却不像她那样觉得:“你别总是说自己不合适,再我看来,你比谁都合适,你可是当年a市最年轻的外科主任!”
阮软缄默,心绪纷乱。
流苏放软了语气:“你来嘛,你学了一身本事,不就是希望能用自己的手去救活更多生命吗?”
是的,她很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她甚至为之狂热,否则当初就不会以那么好的成绩闻名全市,她身上曾载有多少荣誉,就代表她多珍惜这个身份,可意外来得太过突然,她六年前犯了致命的错误,摧毁了她的从医梦,尽管没有人追究,可她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她还能当医生吗?
她还能继续拿手术刀吗?
她不知道。
流苏在那边还在絮絮叨叨地劝着,她比谁都了解她的理想和渴望,她真的心疼她年纪轻轻就过得如此绝望。
阮软闭上眼睛,声音微哑:“谢谢你苏苏,我现在给不了你答复,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第029章 是她
她肯考虑,就证明她心里也是动摇的,流苏笑起来:“好的,我帮你留意着点,快点做决定。”
“好。”
当天晚上,阮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满心都是再重操旧业的事,她那两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有好几次已经说服自己去做,可一闭上眼睛,那个血淋淋的画面又将她的信心打击得半点不剩。
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她顶着两个熊猫眼去洗脸刷牙,看着浴室镜中的自己,穿着白色的交领睡衣,款式莫名的医生的白袍有些像,她动作一顿,也不知到底是哪根筋突然动了一下,她丢下牙刷,匆匆漱口,都没擦嘴就去找手机,摸索着给流苏打了个电话。
“苏苏,我考虑了一晚上,我想去试试。”
“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我还不了解你!”流苏很开心她过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生怕她反悔似的,马上说,“那你现在就过来吧,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出来接你。”
阮软深吸一口气,也不给自己再后悔的机会:“好!”
阮软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外套,白色和浅蓝色居多,她的手从上面缓缓摸过,眼神暗了暗。
其实,这些年尽管她一直逃避自己想重新做回一个医生的心愿,但潜意识却骗不了人,她的外套颜色和款色都雷同白大褂,她惦记那种穿上白大褂的感觉,可这些衣服再像,到底也不是白袍,不是她要的感觉。
阮软忽然一笑,从里面拿出一套裙子换上,拿起手提包出门——医院,我回来了!
***
流苏早就在医院门口等她了,一看到她从车上下来,立即拉着她就往办公楼跑,她看起来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兴奋,直到院长办公室,她才松开她的手,帮她整整头发好衣服,故作端庄地敲门:“院长,是我。”
“莫医生啊,进来吧。”
院长在办公桌前抬起头,看着流苏将阮软带进来:“院长,这位是我的好朋友阮软,很厉害的医生,她想加入我们医院的外科。”
院长仔细想了想,然后笑起来,伸出手和她礼貌性地握了握:“我记得你阮小姐,当年你可是我们a市医界红透半边天的人物啊!”
阮软谦逊道:“院长过奖了。”
院长请她们坐下,不解问:“当年阮小姐名声大噪,可为什么后来会突然出国呢?”
阮软僵了僵,流苏反应快,一手按住她的双手,笑眯眯说:“进修,她去国外进修了,现在是学成归来,然后就被我挖墙脚了。”
院长点点头:“是这样。”
流苏朝阮软使了个眼色,阮软犹豫着问:“院长,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院长当场点头:“当然可能,名声在前,又有莫医生的担保,你可以直接入职,只是我们医院的管理制度比较严格,你刚进来可能给不了你那么高的职位,这一点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阮软立即道:“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来。”
“那就好,先祝我们合作愉快。”院长笑着说,“莫医生,那你就带阮医生去走一下流程吧。”
“好嘞!”
***
别墅。
宋之昀笔尖一顿,钢笔墨水低落在纸张上,晕开一朵墨莲:“你是说,她去医院工作了?”
“是的。”张叔恭敬地点头,打量着他的脸色,犹豫着问,“少爷,需要我们将阮小姐……”
宋之昀盯着纸上的黑点半响,瞳眸里翻滚无数情绪,只说了两个字:“算了。”
张叔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很意外他竟然会这么放过阮软。
“是。”
张叔出门后,宋之昀身体缓缓往后倾靠在椅背上,将刚才置于指尖转动,也不知又在想什么。
***
第二天,阮软一大早就来到诊室,其他值班的医生还没来,她将白大褂郑重地从包包里拿出来,规规矩矩穿在身上,这看着镜子里属于自己的模糊倒影,心下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这身白袍,就如同一个身份确认和地位的肯定,就像她的另一个世界,她手从医院的院徽摸过,微微一笑,走到办公桌前坐下,静静等待那些需要被她帮助的病人们。
进来的第一个病人是个中年女人,她坐椅子上,身体微微向前倾靠近阮软,阮软便也配合靠过去:“你好,请问你有哪里不舒服?”
中年女人说:“我想请问一下,医生,烧伤留下的痕迹可以通过手术快速祛疤吗?”
“这个要看具体情况,有一些烧伤在重要部位或敏感的部位,我们就不建议用手术祛疤,但如果是在像手和足这种地方,手术祛疤就没关系。”阮软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你方便让我看一下烧伤吗?只有看到伤口,我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中年女人小声说:“其实不是我烧伤,是我家夫人。”
阮软又问:“那你知道你家夫人是烧在什么位置吗?”
中年女人摇了摇头。
“不知道?那她来了吗?她来了就让她进来吧。”看出她似乎有些顾虑,阮软了然,猜测她的夫人应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伤在难以启齿的地方,又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才这么拘束,便微笑道,“放心,我们医院的保密程度很高,绝对不会泄露半点关于患者的信息的的。”
中年女人犹豫道:“那我去问一下我家夫人。”
阮软点点头,看着她出去后,拿了桌角的水杯,想去倒杯水,无意中眼神一撇,透过窗户玻璃,看到了门口的两个人,一个是刚才进来询问的中年女人,另一个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夫人’,那是一个打扮很高贵的人,穿着暗红色绣花纹长裙,披着皮草,戴着一顶宽檐礼帽,她还刻意用手去见礼帽往下压了压,像是要挡住脸似的。
出于好奇,阮软多看了一会儿,就在贵妇人一个不经意的转头,让阮软看到了她整张脸,她倏地瞪圆了眼睛,来不及思考,她放下水杯匆匆跑出门,直接躲到了转角处。
第030章 撞上了
她前脚出门,中年女人就带着扭扭捏捏不打情愿的贵妇人进了诊室,可那时候诊室里已经没有阮软了,只有几个护士在忙碌,中年女人往四处张望:“奇怪,刚才的医生呢?怎么不见了?”
一个护士探出头说:“可能是去上洗手间了,你们等一下。”
贵妇人一下子就火大了,又将宽檐礼帽压下来些,低声骂道:“现在的医生怎么都这么不负责任!上班时间不好好为病人看病到处乱跑,要不是家里的医生不太懂这些,这些我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夫人,医生应该一会儿就回来,要不您坐下等一等吧?”
贵妇人不耐烦地说:“等什么等啊,我还约了杨夫人吃早茶,我能让未来亲家母等着我吗?走了走了,改天再来了。”
“是。”
她们走后,阮软才从转弯处走出来,她万万没有想到,第一天上班第一个接待的病人,竟然是她——宋之昀的母亲!
当年她表现出那么讨厌她的样子来,相信这么多年过去只会只增不减,如果让她看到她又回到a市,怕又会惹她大发雷霆,而且她也不敢见她,就只有避着这一个办法。
阮软心情有点复杂,心想是不是老天都不想她继续当医生,否则怎么会那么凑巧?
关于再次回到医院工作这件事,流苏一直劝阮软不要告诉宋之昀,宋之昀因为当年的事,对她再当医生心里肯定会不厌恶,但阮软却觉得,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说,就像他说的,她是他的所有物。
所以今天下班后,阮软就去他的别墅找别墅,别墅门口停了一辆陌生的红色的奔驰,阮软只看了一眼,并没有很上心,说宋之昀也是个爱车的人,车库里停着各种各样的豪车,这大概也只是其中一辆。
她像之前那样按门铃,佣人开门后就直接进了别墅,正想上楼找宋之昀,没想到,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双女性高跟鞋。
红黑色的,跟很高,可以想象穿着它的人应该是高贵且优雅的。
她忽然意识到是谁了,怔了怔,有些不敢进去。
“来客人了吗?”杨真筝的声音由远至近,她看到了阮软,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又微笑道,“原来是阮小姐。”
阮软很无措和局促,回以一个分外尴尬的笑,她来的不是时候,可现在又是骑虎难下,根本走不了了。
杨真筝又笑问:“你记得我吗?我们见过两次。”
“当、当然记得,杨小姐你好。”阮软干笑,杨真筝很热情地来拉她:“你这次还是之昀的医生吧?你来得正好,你快帮我劝劝他,他又不吃药,我劝了好久,可他就是不理,你快用你的专业知识告诉他,不吃药的后果,我不是权威,我说他都不信。”
阮软看到宋之昀的脸色很阴沉,知道他是在不高兴自己现在在这里出现,手指绞着衣摆:“宋先生……”
她才喊了个名字,宋之昀就端起水杯拿起药,一口吞下,根本不用她说第二句话。
杨真筝哑然失笑:“果然病人都怕医生啊。”
阮软扯扯嘴角,他才不是怕她,他只是不想听她说话吧。
“好了,我今天也就是代表伯母来看一下之昀,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先走了。”杨真筝说着拎起包包,“之昀,我走了。”
宋之昀微微颔首:“开车小心。”
杨真筝走了,但她留下的影响却久久不散,好一会儿客厅里都是安静得可怕,宋之昀拿着丢在沙发上的笔记本工作,阮软就站在他面前,半响,她抓了抓背包:“……那我也先走了。”
她走了两步,他才在她身后开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其实她已经丧失了说的勇气,可又找不到另一个能让她合情合理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理由,犹豫了许久,她才下定决心,心一横说:“我是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
“我找了一份工作……今天已经去上班了。”
宋之昀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阮软结结巴巴地说:“那是一份在医院的工作……我又当医生了……外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