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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川揽过她瘦弱的肩,说:“走吧,再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不用在这片沙漠上步行了。”
苏童说:“他们家有车吗?”
顾川摇头:“是个能喘气要吃草的。”
苏童觉得有趣:“难道是驴?”
“更大点的。”
“骡子!马!”
“都不是,再想想。”
苏童一个恍然:“不会是沙漠之狐吧!”
顾川直摇头:“你二战电影看多了,什么沙漠之狐,那是沙漠之舟。”
“对对,是骆驼!”苏童扁扁嘴:“顾川,这儿的人真富裕,家里有骆驼,还有狗,咱们不该给那么多钱的。”
***
见到那头骆驼的时候,苏童更加觉得钱撒得不值了,这哪里是纪录片上那个长着长睫毛,身姿矫健,驼峰又很有型的骆驼啊。
那一身的排骨能教人看得清清楚楚,身上好几处皮毛癞着露出底,走一步路都喘三喘,更别提要让它干拉货驮人的活了。
苏童扯了扯顾川的袖子,说:“顾川,这老兄行不行呢?”
顾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担心什么。”
他向牵骆驼的递眼色,男人一拉缰绳,在骆驼脖子上拍了拍,这家伙很听话地跪了下来。
顾川将苏童抱坐上去,用袍子将她上上下下裹得紧紧,两只眼睛都恨不得遮进去:“沙漠上热气太重,你不保护好自己,身体的水分会被很快带走。”
男人拍了拍骆驼,它又直起四肢,站了起来,起初没能稳定自身,摇摇晃晃地踉跄了几步。
苏童吓得直喊,顾川连忙拉着她的手,说:“没事,别怕,你把绳子拉好了,两腿夹紧了它肚子,对,好点了吗?”
苏童点点头。
在沙漠上前行并非一件易事。
早起的凛冽寒意很快因为高升的太阳而被蒸发殆尽。沙子比热小,贴近地面的空气热度涨得很快,放眼望去,远处的沙面晃动波光,湿漉漉像是聚了一团水,走近一看仍旧是干燥的砂砾。
不多会儿,这股热气就整个蒸腾上来,人如同被困在火炉之中,有风,是烘烤模式,无风,便成了炕。
苏童身体虚弱,此时已是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湿了,热得每个毛孔都张开,身体内部却仍旧冷得和冰坨子一样。
如此热的中午,她却禁不住一阵打颤。
路上,顾川始终没松手,起初是牵着她,到后来就是撑着。此刻见她蔫着,状态越来越差,连忙把挂骆驼身上的水壶递过去给她。苏童也只是喝了几口就说好了,勉强撑出个笑脸:“你喝吧。”
顾川没喝,将水壶拧好盖子放回原位,朝那牵骆驼的男人说:“能不能让我们休息一会儿?”
男人一抹脑门的汗,说:“你累了?”
顾川指了指苏童,说:“是我女人,我担心她受不了。”
男人不以为然:“坐着骆驼也受不了?你让她下来走走,走走就能受得了了。”
顾川语气沉了沉:“她身体不好。”
苏童连忙向他挥手,说:“顾川,算了,咱们继续走吧,我一点事儿也没有。”
男人说:“是啊,走吧,咱们不能停啊,你看这沙漠里,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没有,停下来歇一会儿也不行,不说你,就说这畜牲,坐下来就再爬不起来了。”
顾川还欲再说点什么,苏童使劲握了握他的手,冲他使眼色。
“你给我讲讲我不在那几天的事吧。”苏童说:“路上挺无聊的,你说了我精神也好一点。”
顾川冷着脸:“那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什么好说的,何摄影他们呢,还在市里面等咱们吗?”
“不在,你出事那天晚上我就让他们回去了。”
苏童吃了一惊:“这几天,你都是一个人?”
顾川避重就轻:“我又不是个女人,要那么多人陪着干嘛。最后一次联系,是他们在邻国等着飞往国内的航班,算时间,应该早已经回到国内了。”
苏童又晃了晃他的手:“顾川,这几天你是怎么过来的?”
顾川明显不想回答这问题,说:“这几天,你是怎么过来的?”
苏童不依不饶:“是我先问的,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能和你通上话,还有你们怎么能同意了那么大笔数额的赎金,你又是怎么找到这边来的,怎么那么巧就正好和我碰上了?”
顾川:“这么多问题,你到底要我回答哪一个?”
苏童:“顾川!”
顾川:“好好,我一个个回答你行不行?”
他想了想,缓缓道:“这次能找到你,全都靠的拉比阿。”
“拉比阿?”
☆、Chapter 62
苏童一阵疑惑:“拉比阿?拉比阿……不是已经死了吗?”
顾川很是意外:“你知道这件事?”
苏童说:“我不仅仅只是知道而已,我后来还见过他,不过那时候他已经遇害了。”
苏童捂着胸口,眼前立马出现那一日的场景,宽阔的空地上,围成圈的男人们,以及绳子后头,那个张开怀抱早已僵硬的男孩。
苏童把亲眼见到的都告诉给顾川,日光下,月色里,少年青灰色的脸,还有他微微隆起的肚子。
“他们把他做成人体炸、弹。”苏童说:“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真正死去的人,心里觉得恐惧,但一点也不害怕,拉比阿就像睡着了。”
顾川捏了捏她手,说:“我就是从他身体里的那枚土制炸、弹找到线索的。”
苏童:“我不理解。”
顾川说:“这事说起来也挺凑巧的。我在浏览信息的时候,看到了一篇有关解除人体炸、弹威胁的消息,这种消息为了吸引眼球,国外媒体喜欢放上照片,整个人脸会被模糊化处理,但身上的穿着能看得清清楚楚。我觉得眼熟,就让人去问了一下,果然发现那孩子就是失踪了的拉比阿。”
苏童说:“那土制炸、弹呢,你怎么发现到线索的,有人一直监视我,我没做过任何手脚,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做手脚。”
顾川说:“不必你做手脚,做土制炸、弹的人能留下痕迹,拉比阿被杀肯定是与当地的敌对组织有关,炸、弹专家一比对就能和其中某个对上号了,顺着这个再往下找就容易发现方位了。”
苏童却觉得更加迷糊:“但你怎么能确定拉比阿的死就是绑我的那伙人所为呢,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制造祸端,不在乎多少人会为之丧命。一伙人冒头了,肯定还有其他人想趁机搞出点乱子来。”
顾川一笑:“军、方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一直告诉我不能轻举妄动,他们需要评估,需要搜集更多的信息,就算出、兵也要探清虚实。不过人到了那时候很盲目,病急乱投医,手里抓到根稻草就牢牢攥着不放。我管不了那许多,趁着夜色就出发去看看,心里想的是反正距离不远,万一是的话最好,不是的话我就再回来,不耽误第二天的搜救。”
苏童心里是一阵后怕:“你刚刚说的那些根本不能算是线索,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点零散的信息,是你一心一意要把两件事联系起来。顾川,你把救人这件事想得实在太简单了,你说说看如果我没逃出来,你要怎么救我,难不成拿着你的那把枪,众目睽睽里从天而降,然后一把拉住我翩翩飞走?”
顾川说:“我那时候脑子是有些不清醒,幸好结果是好的。”
可这不清醒为的只是一个她,苏童竟也不知道是该责备,还是该体谅。他想必也知道,她的愠怒也不过是因为他对自己人身安全的漠视罢了。
苏童忍了好一会儿,才把心底那点诘难给压下去了,转个话题问:“还有呢,你别告诉我,你是单枪匹马来的。”
顾川说:“我倒没笨到那程度,我需要集中精力来做一些事,一路上是阿勒夫开的车。军、方给我的地址并不准确,只能确定是那一片,但具体落在哪个地方谁也不清楚。那一片村子挺多,我随意找了其中一个下车查看,阿勒夫留在车上,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这时候忽然有枪响,村里火光冲天,我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办,就听车子发动,那懦夫居然开着车子逃跑了。”
苏童听得直咬牙:“知道他胆小怕事,没想到这么怂。”
顾川说:“不过我也因祸得福,步行到另一个村子,想找个地方熬过这寒夜的时候,就被一只不听话的外国狗,和一个会说中国话的小女人给吸引住了。”
前一秒还牙痒痒,这一秒又忍不住想笑,苏童说:“怪不得那狗不听我的呢,一着急说了中文,怎么可能安静得下来,多亏了你那张饼。”
顾川问:“那你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苏童于是将这几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从马希尔抓到她说起,一直谈到昨晚惊心动魄的逃亡。
只是中途略过了简梧的弃她而去,也略过了她父亲的那些事,一个是因为那勉强能算人之常情,一个则是情绪过了,就有些无从开口。
顾川静静听着,许久,说:“你比我聪明,知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前也看过不少这样的例子,真发生在身边的时候又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苏童说:“其实我和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并没报什么希望,诉苦的时候也就是因为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
顾川长吁:“真没想到我们一个被熟人坑了,一个却被陌生人救了。前提都是为了钱,但轻重各有不同。”
苏童:“不知道马希尔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因为放走我而被迁怒。”
顾川:“等我们回去了,就去找他的家人。”
苏童很重地点头:“好啊,我跟他保证过的,无论能不能逃得出去,都一定要把找人的事情给办成。能出来的话就自己办,不能出来,你再打电话来的时候也要告诉你。”
顾川将她手忽地死死一攥,黑着脸:“说什么呢你。”
苏童又露出两排洁白的牙,笑得又憨又傻:“我不是出来了吗。”
***
这一路走得慢而艰辛,环境恶劣路途漫长,又要时刻绷紧神经,环顾四周保持警戒,没有一个人不觉得疲乏。
好像夜晚开车,既无路灯又无隔离带,同样的路程却要多付出数倍的精力,短短一段路下来便是大汗淋漓。
中途他们还是歇了一会儿,这回不是人撑不住,是骆驼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弯了脊梁,猛地一个前倾跪下来,冲得沙子扬起老高。
苏童几乎被抛出去,顾川一只手拉住她,张着另一只试图接过她,却被摔到的骆驼别了一下腿。
疼痛钻心,他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将摔到地上的苏童一把抱起来,拍着她身上的沙子,问:“吓到了吧?”
苏童久不走路,两条腿软,刚一起身又瘫下去,顾川还欲抱她,她拿手拦着,说:“没事儿没事儿,我一点事儿没有,就是血没充到腿上,我坐会儿再走。”
顾川去给她拿水,将她脸上的汗珠子抹干净,说:“那你坐一坐,咱们不着急赶路。”
牵骆驼的在这沙漠上揪了点不长叶的藤给骆驼吃,心疼地靠了靠它脑袋,说:“不走了,咱们不走了。”
顾川听到这话,立马转身去看他,说:“我们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待会儿再上路。”
男人却坚持道:“我的骆驼走不动了,你看它累得站都站不起来,我们不能再往下走了。天色还早,我们还要回去。”
顾川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睛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