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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的内疚,以及对没本事的自己的痛恨。
“什么时候去辞职呢?”杨梅说。
“明后天,我会把所有的事情解决掉。”
杨梅怔了怔——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是不是也包括她呢。
第二天下午,江水去了乡下。他去找万淑芬。
那时候,万淑芬正从房间里出来送客人。江水迎面对上那个人。
是个陌生男人。摸着下巴和江水擦肩而过。
江水不禁回身去看,被万淑芬板正了身体,她笑吟吟地问:“水儿,什么事回来了?”
那张笑脸已经布着皱纹,万淑芬快五十了,是彻头彻尾的中年妇女,理应是享福的年纪,只可惜……
江水低了低头,想,倘若她老来能有个伴,那也是好的。只是看刚才那陌生男人的脸,不像是个安分的人。
“我要去北京了。”江水说。
这个消息对于万淑芬无疑是个晴天霹雳,她抓着江水的胳膊晃了晃:“你开什么玩笑?你要去北京?去北京干嘛?是不是要把我扔在这里了?你有良心么!你要养我的啊!”
江水往后躲了躲,蹙眉看着万淑芬:“我会每个月给你寄钱。”
万淑芬平静下来,说:“你去北京找工作?”
江水点头。
万淑芬呵呵笑了两声,表情是让人很不舒服的高深莫测:“你以为北京的钱很好赚么,那种地方,是要拼了命的。”
江水也笑:“我也就只有一条命了。”
万淑芬忽然哑巴了,全身没来由地发寒。是那种站在冰天雪地里,还一/丝/不/挂的冷。江水只剩一条命,她又何尝不是。江水好歹命硬,赖活着浑浑噩噩,那她呢,一大把年纪了,命贱。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老头老太还在的时候。
印象最深的是老太临终前,整脸的不甘和淬毒——
“白眼狼,白眼狼。你这个祸害。死不了,死不了,那就生不如死。”
哪有亲奶奶咒骂亲孙子生不如死的?正因为是外边捡的,才可以生时假装温柔,死前百般诅咒。
那个时候,江水还没到二十,可一夜之间就成长了。仿佛躲在阴暗角落的蕨类,静悄悄地喘着气。
现在忽然和她说,要去北漂了。蕨类也想穿过层层树嶂,去瞻望一眼阳光吗?
万淑芬心里不忿,凭什么啊,她还蜗居着,这个被唯一的亲人诅咒的人,竟然想逃出生天了?
江水说:“周末就动身,我就是过来和你说一声。”
瞧瞧,他过来就是“说一声”而已。好大的口气!
万淑芬勾了勾嘴角,声音很凉:“行啊,你要走我也拦不住嘛。不过作为长辈,我还是得最后和你讲一句——水儿啊,你要是得过且过了,过得好不好也就这样了。但你要是存了心要跳一跳的,小心别摔下来,那时候难看死人。”
江水默然点点头,这话不是第一次听。
上午就有人这么和他说过。
驾校的胡教练,得知他要北漂去了,也是同一副表情。
“像你这样的人,要是韬光养晦了,日子就这么过了,锋芒毕露了——枪打出头鸟了。”
胡教练一边剔牙一边说。他在驾校几十年,见识过不少人,江水有本事,有很大的本事,安安心心领工资多好,非要到外面去撞墙。想想就心里不平。
可转念一想,胡教练又觉得无所谓了。他一年能平白无故拿到三十万的房租,江水有吗?
——没有。既然这样,那就随便他去哪里奔波了,一点也碍不着他。
是碍不着啊,他来这个世上就是独身一人。现在身边也不过多了个杨梅而已。
江水想,要是没有杨梅,他或许还在驾校待着,安分守己,每个月领工资,等攒够钱,给爷奶买块好地,风风光光地入土为安。
再来,就没什么期待了。日复一日地教人开车,一直到老到死。
可现在呢,大不一样了。
一颗沉默的心开始猛烈地跳动,有无穷无尽的念想和欲望破土而出——
他想赚大钱,想买大房子,想有一辆好车,想娶媳妇。
想过好日子。
他去定北京了。
最不舍的人当然是杨梅。
江水一点也不想在偌大的机场和杨梅扮演生死离别的戏码,光是杨梅捏着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他心里就格外难受了。
如果杨梅抱着他,亲着他,说一句挽留的话,他或许就要错过今天的航班了。
但他下定了决心要走,谁也拦不住的。
杨梅说:“我想去北京陪你。”
江水笑了笑:“没房子也没钱,你去就是吃苦。”
杨梅不同意:“我有钱啊。”
江水说:“在北京,我不会用你一分钱。”
杨梅不吭声,定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黝黑的皮肤,极短的头发,很简单的服饰,没有一丝一毫的累赘。
他依旧很简单,但眼睛里、心里复杂了。
“我会去找你,但不是马上。”杨梅说,“只带机票钱,那时候,你一定要把我安顿好。”
江水抿着嘴,喉头咕噜噜。顿了很久,他才点点头说:“好。”
李云已经在北京等他,穿一身黑——黑色皮夹克,黑色皮裤,黑色机车靴。
江水看着她,有一时间没移开目光,她就笑着说:“我今天很奇怪?”
“不,你穿全黑。”
李云甩了甩头,斜长的刘海在某一瞬间被甩到边上去,露出两只眼,但很快,半只眼又被瀑布一样的刘海遮住了:“我喜欢黑色。”
“哦。”
“如果北京没有白天,我一定会高兴坏了。”
北京怎么可能没有白天,北京的白天长着呢。
这段时间里,江水就窝在李云借给他的出租屋里。这间屋子很小,只有最简单最基本的家具,但依旧比他自己的那个小房子好。
因为眺窗而望,外面是这座城市最常见的面貌——这是一座闻名在外的堵城。
楼下是一家汽车改装店,店老板叫王震,和李云是旧识,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王震店里忙,白天江水闲着没事,就会下去帮忙,王震叫外卖,会把江水的也算上。
一整天下来,江水几乎没有额外的开销。这样很好,他刚来,身上的钱真不算多,不应该花费在没用的地方。在江水看来,填饱肚子已经算是一件没用的事了。
夜晚,江水才会出门。
李云开车过来,换江水坐驾驶位。一晚上,李云要江水兜圈。
这是什么“工作”?江水不太明白,但李云也不多解释。听王震说,李云有的是钱。有钱人总有一两样特殊的癖好,和常人是不太一样的。
京城的有钱人更加,玩的花样和其他地方的人又不一样了。
回去以后,临睡前,江水接了杨梅的电话。
“是谁?”江水问。当时他正在洗澡,手机在浴室外响起来,他什么也没穿就跑出来,急匆匆接起来,没人说话。
“……”
很安静,只有静静的呼吸声。江水能听见,也包括他自己的,一下一下,切合手机另一头的呼吸,渐渐地,变得急促和喜悦。
他猜出来了:“杨梅?”
“是我。”杨梅说。
“你等一下。”
“……”
江水飞快地冲进浴室,把身体上的泡沫冲干净,一分钟不到就出来了,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嫌弃屋内信号不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户边。北京的夜晚未眠,声音嘈杂,他啧了一声,又重新走回屋子中央。
“说话。”他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不知怎么了,平时也有长时间不见面的经历,可这一次,思念尤甚。
异地让这份想念在一个人的夜里变得尤其折磨人,如果没有这个电话,江水想,他或许会躺在被窝里,做一个装满了杨梅的梦。
杨梅咳了一声,好像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说什么。”
“……”江水深深地吸气,“说你在想我。”
“什么?”
“你是不是想我。”
杨梅笑了,很愉快的笑声,不加掩饰的,一下子直穿江水的脑核。
“别笑。”江水脸有点热。他从来没这么直接说过情话,很不好意思,但他真的很想知道,杨梅是不是和他一样。
笑够了,杨梅说:“想。”
幸好,他们都一样。
江水长长地叹息,好像暮年的老男人,喝了一杯清爽的茶水后就格外满足。
“一个月后我过来,好吗。”杨梅说。
一个月。
江水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空旷的房间,他身无长物。
“你想不想我?”杨梅问。
“想。”想了想后,他又说,“很想。”
“那我一个月后过来。”
“……好。”
挂了电话。
江水有点着急,这种着急在几分钟后找到解脱——
明晚9点,你的第一桶金
发件人:李云
☆、拿到第一桶金的男人
晚九点的京郊几乎没人。
李云让江水把车停在山脚,外面的天漆黑一片,看不见一点光,只有车内亮着灯。李云伸手就把灯掐了。
“太亮。”她说。
江水伸了伸头,想看清车外,实际上什么也看不见。
“害怕吗?”李云问。
江水转过脸:“为什么要害怕。”
“未知啊。”李云说,“你知道我要你来这里干什么么?”
“你要我来干什么?”
李云失笑:“你还真是……”
他们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很快,听见别的车行来的声音。
李云瞟向后视镜,只一眼,就收回目光:“开车。”
江水启动汽车,后面的车子便加足马力超越了。
李云说:“走。”
尘起尘落,江水的汽车在寂寥的山路驶过。轰鸣的声音震耳欲聋,来自于前面的那一辆改装车。扑起的黄土杀气腾腾地罩过来,狠狠拍打在车前玻璃上。
江水本能地降速。
黄沙少了一些,后面的另一辆车趁机超过。
又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黄沙。
“靠。”江水皱眉。
李云神色淡淡,只有那双眼在黑暗里不甘心地闪着光。
“不想吃黄沙,就想办法超过去。”
超过去?江水观察路段,狭窄的山路,驶出一段距离后,开始绕着山走。盘山路,超车,前面的车速度极快,太危险了。
更何况,他没试过路况。谁知道前面是弯是回,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蹦出什么来。这太考验司机的应变能力了。
李云侧头看着江水:“害怕了?”
“……”
“你刚才是怎么说的?”
江水紧盯着前方的车,急转弯,甩出屁股,看起来是一个完美的漂移,但实际危机重重。
他捏一把汗:“他们是不是不要命了。”
李云笑了一下,平静地说:“命在头顶上悬着呢。不知是死还是活,未知啊,太美妙了。”
江水忍不住看了李云一眼,后者兀自沉浸在异样的美感中,好像瘾君子,表情都飘飘然起来。
“能不能快一点。”李云说,“你快要看不见他们的尾巴了。”
江水按照自己的速度来:“你说第一桶金,在哪里?”
“就在这里。”
江水蹙眉:“哪里。”
李云把手伸出去,指着遥远的地方:“那里有人等着,捧着一大笔钱。只要你最先赶到,那笔钱就是你的。”
“……”
江水把车停了下来。
李云好像并不诧异,回头看他的时候脸上挂着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