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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紫也笑了一下，分外无力。
她说。
慕则宁半开玩笑的道，“上次你就恨得翻脸不认人了。”
他说的是她在江里淹死，复活后却不再认他。
慕紫认真的说：“不是一次，是两次。”
浴缸里那次也要算的。
慕则宁神情恍惚，“那么这次是第三次么……”
慕紫闭了闭眼，声音很低：“我们会淹死吗？”
“在淹死以前，也许会先冻死。”慕则宁轻声说，“人在0 度以下的水中会逐渐失去知觉，意识模糊，肢体的麻木最终导致呼吸衰竭，直至死亡……这个过程，大约在10到20分钟之间。”
“这个过程，听起来好像不是很痛苦。”慕紫虚弱的微微笑，“比淹死要舒服太多了。”
“也许吧……”慕则宁低声喃喃。
他的身体往下沉了沉，攀着那块浮冰，借力又浮出水面一些，冰块摇晃，他往四周望了望。
慕紫知道，他在找其它可以支撑身体的浮冰，但是附近只剩薄小的碎块，除非慕则宁有体力游出足够远的距离，近岸的地方还有大片浮冰。
也许慕则宁应该将她推下去。
她的大脑也好似被冻住了，思绪缓慢。
这时，听见慕则宁问自己：“淹死是种什么感觉？”
第1196章 烂好人
淹死是种什么感觉？
慕紫回想着，缓缓说道：“身体变得很沉……水从四面八方涌来，鼻腔和喉咙火辣辣的疼，肺部好像要撕裂一样……大脑缺氧，头晕目眩，当这些痛苦结束后，眼前会变成一片黑，整个世界无比宁静，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
慕则宁专注的听着。
听着眼前这个女人，一点一滴向他讲述死亡的体验。
这种感觉让他恍惚，也让他迷茫，他几乎无意识的问她：“如果那天你没有死，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慕紫呆了呆，眼神空空的注视着他：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如果那晚她在游艇上安然无恙，结局会有何不
会发现慕则宁和乔静嘉的暖昧吗？
会接受慕容承的追求吗？
“没有如果……”慕紫轻声说，“这世上的事，永远不会有如果……”
要去考虑如果，不要去想，因为除了迷惘，还是迷惘。
“那时你死了，我很痛苦，可是我没想到，当你活过来之后，我会更痛苦。”慕则宁自嘲的笑，“比起后来的痛苦，我真希望你那时是真真正正的死了……从此让我怀念，让我追忆，接着我会带着一段美好的回忆，开启自己新的生活，事业或者婚姻，都将焕然一新，而不是现在这样……”
慕紫淡淡的笑，张了张冻得僵硬的唇：“让你失望啦……”
慕则宁看着她，想说，自己其实并不失望。
重生，带来新的生机，这是份惊喜。
他只是失望于，她重生后的过分潇洒，仿佛一经生死，便将前尘旧爱果断干净的抛弃，没有包袱，没有负担，一身轻松的爱上别人。
公平。
她已经往前走了很远，而他却被困在原地。
若是她死了，他便能够重新振作。
可她活了，为他的生活带来一连串屈辱和伤害，抛不开，放不下，他只能活在过去，活成一潭死水。
慕则宁想了很多，很多……
他并不伟大，也不无私，哪怕曾经爱过，那段感情也早已被仇恨拉扯的稀薄，而这点稀薄，注定因时间而消弭。
他的爱情还剩多少？
只是，哪怕不爱了，也不愿看着她再死一次。
由始至终，他只是想将她困在自己身边，为那失去的执念，也为那点所剩不多的尊严。
冰冷的水里，无处可依，体温流失飞快。
他与慕紫身下的浮冰摇摇晃晃，越沉越低，继续下去的话，也许不用等到冻死，就会被淹死吧？
“苏梓，别睡，慕容承会来救你的。”慕则宁嘴角笑意苦涩，
慕紫的眼皮越来越重，半睁开眼睛，朝他笑了笑。
慕则宁怔怔看着她，一瞬不瞬，想将那点笑容仔细看清。
他靠近了些，似乎想要吻她。
慕紫趴在冰上，身体已经冻透了，无力动弹。
然而他的唇靠近，却停下来，也许是因为没有力气了，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离得这样近，眼眸沉沉衬着水光，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说了一句：“我真希望从没爱过你……”
慕紫隐约意识到什么。
这时，慕则宁松开了双手。
他喃喃说着，身体缓缓下沉，坠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任由冰冷的河水彻底淹没。
慕紫呆呆望着，眼泪不觉流下来，面颊一片冰凉。
“烂好人。”她喃喃。
第1197章 回来了
比起河面上形单影只的慕紫，一艘盲目前行的渡船更加引人注目。
棠棠像个无助的孩子，抱着膝盖坐在船上嚎哭不
慕容承的人截住了那艘船。
他们有备而来，个个手持法器，将棠棠团团围住，却又警惕的并不上前。
——所有手段，只能围困，却不能将这只应运而生的鬼怪杀死。
棠棠对四周逼近的危险置若罔闻，只是哭着大喊慕则宁的名字，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哭得眼睛通红，声音嘶哑。
河面回荡着她的哭声，无人应她。
知是谁持刀上前。
棠棠一边哭，一边往后退。
退到船舱壁板，退无可退，青铜匕首近在眼前，棠棠淌着眼泪拼命摇头。
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神通，脆弱，可怜，无所依靠。
然而无人怜悯她。
青铜匕首刺进她的胸脯，她的身体猛地蜷缩起来，喉咙里溢出一声怪异的惨叫！宛若初生婴孩的啼哭，又像是夜猫的尖叫！
包围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那女孩要留活口！”
诡异的黑气自伤口散开，又紧紧缠绕住女孩胸口的匕首！
握刀的人一惊，霎时松了手。
棠棠的眼睛猛然睁开！
“慕则宁！——”
她望朝一个方向，泪如泉涌，突然扑向栏杆，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时，坠入河中！
萧瑟的冷冬，慕容承倚在车边。
手指夹着香烟，他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眉宇间堆砌着阴霾。
远远的，王詹带着人走过来，垂头说道：“人捞上来了，但是……”
王詹小心翼翼看了眼慕容承，“但是……那把匕首，不见了。”
慕容承的眼眸微动，侧头冷冷看过来。
王詹硬着头皮解释：“一开始怕把人直接捅死了，弟兄们刺得不深，想必是坠河时落到河底了，那玩意儿小，很难捞上来。”
说完，他又怕慕容承不满意，补充道：“其实沉到河底也好，那只鬼被收服在里面，以后不见天日，也就没机会再出来作乱了！”
“人在哪？”慕容承问。
“杜昊带那小女孩去医院了。”王詹面露难色，“船上没找着夫人，也没发现慕则宁……”
“找到了！”
王詹的话音未落，远处突然有人高喊！
“找到了！夫人在那儿！！！——”
慕容承的手猛然一抖，两指间的香烟落到地上，心脏似骤停一般，他颤声问：“在哪？”
慕紫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慕容承的脸。
像是预料之中，又像是一片幻象……
慕紫定定看着他，看了许久，也没有说话。
慕容承轻轻握住她肩，仿佛捧着最轻盈的羽毛，最脆弱的花朵，最虚幻的云雾，一不小心就会从指缝溜走，消失不
“紫紫。”他低声喊她。
慕紫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景象，不是梦境。
她没有死。
她回来了。
回到他的身边。
“慕容承。”慕紫呆愣愣看着他，喊他的名
慕容承应了一声：“嗯。”
“慕容承。”她再次喊他。
“嗯，我在。”慕容承低头亲了亲她，“我在，我在……”
慕紫的身体终于有了知觉，冻得僵硬的双手环抱住慕容承的腰，她用力闭了下眼睛，以为会有泪水，可是眼眶干涩，一滴泪也没有流下来。
病房里温暖，慕紫凝固的思绪一点点化开，脑海浮现慕则宁沉溺的画面，似老电影般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播放。
难过的情绪涌上来，她哑声说：“慕则宁死了。”
第1198章 超度
慕则宁死了。
这个男人，背叛过她，谋杀过她，而后又在她虚弱不堪时囚禁她，甚至想叫她怀上鬼胎，受尽煎熬，她恨他入骨。
可是当他死了，她心中没有半点快意，只有弥漫的苦涩与心酸。
至于伤心欲绝，但她是真的难过。
该这么死。
至少，不该因为她而死。
慕紫的脸埋在慕容承怀里，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太讨厌了啊……我本来只想两清，可是现在，似乎又欠他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还不清的债。”
慕容承静静搂着她，所有情绪掩藏在沉默里。
尘埃落定，有时会给所有事一个结果，有时却是无解的，那些恩怨纠葛，早已成一团乱麻，越理越乱，只能等待时间给予释然和妥协。
好比慕紫失踪的这两个月中，他愤怒过，憎恨过，咆哮过，而在慕则宁死后，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慕容承略微叹气，轻轻抚摩慕紫的披肩的长发……
慕则宁的尸体在一天后找到。
从河里捞上岸，湿漉漉的躺在担架上，身体修长而瘦削，黑密的发丝间缀着细小的冰碴。
他的神情格外安详，就像慕紫描述的那样，宛如去到一个无比黑暗，无比宁静的世界。
慕容承安排人给慕则宁做了一场超度。
法师们环绕着逝者，口中吟诵难懂的念词，一张张黄符漫天飘散，在萧瑟空寂的冷冬燃起青蓝的焰火，撞响古老的铜铃，铃铛铛，铃铛铛……
那声音像要把魂儿招来，又像要将魂儿送走。
慕容承远远的看着。
这感觉很难形容。
他对慕则宁，其实从来不是憎恨，更多的，是一种鄙夷，一种轻视。
从童年记事起，他和白薇被驱逐到小洋楼，同样身为慕家的小小少爷，待遇天南地北——
慕则宁读贵族学校；他被陷害退学。
慕则宁考上最好的大学；他只能去外地漂泊谋生。
慕则宁娶了青江第一女检察官；他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朝不保夕……
慕容承一直瞧不起慕则宁，觉得对方花团锦簇的人生只是因为慕太太的保驾护航，富足的家庭给了慕则宁机会和体面，看似成功优秀，实则软弱不
然而这个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突然做了一件算得上伟大的事。
是濒死前的悔悟？
还是无可奈何的放手？
……总归，他得到了解脱。
解脱了他自己，也解脱了慕容承和慕紫。
河岸，法师们身边的小童们烧了许多纸，王詹被烟熏得直流眼泪，远远瞧见慕容承冲他招手，赶紧利索索的小跑过去。
慕容承问他：“还有多久？”
“还早，光是开坛就得45分钟，后头还有什么礼请，绕棺，烧早朝，午朝，晚朝……没几天完不了。”王詹回道，“爷，您先回去陪夫人吧，有我在这儿盯着呢。”
“嗯。”慕容承略微点头，手里半根香烟扔到地上碾了碾，神色淡漠的回到车里。
汽车远去，王詹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影，松了口气。
转身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