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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修说:“啥?谁说不要她念书了?”
金盼说:“老师说的!”
杨文修脸顿时拉了老长:“咱们交了学费的。哪个老师,敢不让小孩念书?”
金盼拉着他袖子:“爷爷,你赶快去学校看看吧,金望头都打破了。”
杨文修叮嘱杨鑫:“你在家玩,我去接你二姐。”
杨鑫穿着白色小背心,短裤,扎着小辫子,正在院子里玩呢。她点点头答应道:“哦……”
她感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但又不是太懂。杨文修去了半小时,带着金望回家来了。金望一路哭着,杨鑫好奇地去看她,只见她衣服上脏兮兮的全是灰,连头发上、脸上也是灰,好像在灰里滚过似的。杨文修怒气冲冲:“这学校的老师也太过分了!孩子再笨,读书再不好,也不能这么打。看看给打成啥样了。”
他拨开金望头发:“你看看这头上全是伤。”
杨鑫看到她头上肿了大包,有好几处都在流血,头发都被揪掉了,吓得有点傻。
她不懂:“为啥呀?老师为啥要打她呀?”
杨文修气道:“孩子才七岁啊!谁家没有孩子,咋能下这么重的手!”
金盼激动地在旁边给杨文修描述金望挨打的经过:“我们上语文课,老师教拼音,她老学不会嘛,老师教了好多次了,她还是不会写。老师又让我教她写,我教了她,她还是不会。然后老师抽她到讲台上去写,她写不出。老师就发火啦,就打她。”她手脚并用地跟杨文修模仿,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脸都扇红了。
“就是这样打!”
金盼模仿的活灵活现,扇了左边脸又扇右边:“老师一扇她巴掌,她头就低下去啦。她太笨了,每次老师打我巴掌我就不低头,然后他就不打了。她一低头,老师就抓着她的衣服领子,一脚踹过去。她就摔倒了,老师就踢她,还把她按在讲台上,用皮鞋踩她的头。”
杨文修只听金盼的描述,就气得不行了。
但是他一个老人家,有心脏病,也不敢去和那男老师起争执。只是赔好话先把孩子带回家,等猴娃回来了,再想办法去找学校理论。孩子打成这样,家长怎么能不闻不问。虽然他已经气得胸口疼。
没过多久,猴娃回来了。
杨文修将这件事告诉儿子:“我做不了主。你是她家长,你看这件事咋办吧。”
金盼又在她二爸跟前,将跟杨文修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这老实孩子,边说边演,啪啪啪把自己脸都打肿了。她面红耳赤,激动大声说:“老师说她太笨了,说不教她了,让她明年留级。”
杨文修说:“留级就留级。但是他把孩子打成这样怎么算?不道歉不赔医药费?国家早就出台了政策,不允许教师体罚学生,这是违反了教育法的。你去学校找他,他要是不道歉,不赔医药费,咱们就去教育局告他。这哪里是老师,这分明是畜生。我跟你说,他没编制的,就是个代课老师。这些代课老师全是些乌七八糟,没几个有素质。”
杨文修喋喋抱怨道:“乡村小学又穷又偏远,工资又低,没几个好老师愿意来。除了校长有编制,其他老师全是找的代课,就不该让孩子在这种地方念书。这种学校不是在教学生,是在虐待学生。”
猴娃看到女儿被打,顿时也火气冲冲:“他凭啥子?娃娃不是人了?才七岁的娃娃,他这样子动手打。他算啥老师?”
杨文修说:“今天放学了。你明天去找他。就是她班主任,叫张坤。”
晚上,两口子检查女儿身上,不光头上流血,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金望哭着,死活不肯再去上学,说老师不准她念书。猴娃气得不行,吃了早饭,便去学校找她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说理了。
对方先是态度强硬,将金望在学校的表现数落了一通,说她如何如何笨如何如何糟糕,说她上课不听讲,不做作业,跟不上老师的教学进度,要求家长带回去,或者干脆留级。猴娃质问他打伤孩子的事,对方却矢口否认,称只是普通的体罚,并没有打伤。猴娃闹着要对方道歉,赔医药费,双方很快纠缠厮打起来。
猴娃声称要上教育局。
这位张姓教师,喜欢侮辱虐打学生是出了名的,不少家长跟他闹过,最终都不了了之。这所学校呆不下,换另一所学校。前不久刚调过来,这就又闹出事。校长赶过来劝架:“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打人解决不了问题。家长有什么诉求,我们一定尽量满足。”
“他凭啥让我娃娃退学!”猴娃指着对方,几乎没跳起来。
校长忙不迭安抚说:“没说退学,就是让她留个级。不然娃娃学习跟不上进度。”
猴娃说:“学习跟不上,那是你老师没教好。你老师天天打娃儿,娃儿咋能学得好。你说留级就留级。留一级学费得多多少?还有我娃儿看病的医药费。”
春狗在家,听说猴娃到学校跟人家打起来了,也跑去帮忙。杨鑫在小卖部外面玩,听到有人叫她,说:“你爸爸在学校跟人打架啦,你赶快去看吧!”
她好奇心大起,光着脚丫子就往学校跑。去了,只见那一年级的教室门口围了一群人,她二爸正和人争执,春狗在旁边帮着骂呢!吵的声音特别大!
大人都好凶啊。
杨鑫知道是咋回事。那个老师把金望打流血了,所以二爸去找老师打架呢!
这些人真坏!
她有点害怕,不敢上前去,只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就跑回来了。她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叫杨文修:“爷爷,爷爷!”
她跑的气喘吁吁的,杨文修看她脸通红,额头上都是汗:“你跑啥?”
杨鑫说:“爷爷!我刚刚看到爸爸和二爸在学校跟老师打架。那个老师好凶啊。”
杨文修说:“让他们去闹吧。你不要看,当心他们误伤到你。”
杨鑫说:“我没有去跟前,我只是远远的看。”
杨文修说:“那是他们大人的事,他们大人去解决,跟你没关系。”
杨鑫用力点头:“哦!”
杨文修坐在院子里编筐,杨鑫在一边看,过了一会,只见金望从屋里出来了。
杨鑫好奇说:“二姐今天没有去学校呀?”
杨文修说:“今天不去。等她爸跟学校老师沟通好了再去。”
杨鑫大声叫她:“二姐!”
金望穿着件红布衣裳,青裤子。她没梳头,黑头发披在肩膀后面,显得身体特别单薄,脸特别白。小姑娘的皮肤又白又薄,太阳穴处看得到淡青的血管。
她扭扭捏捏走到杨文修跟前:“爷爷。”
杨文修说:“过来我看看,你头上的伤咋样。”
金望走到爷爷跟前。
杨文修拨开她头发,看到昨天流血的地方结了痂,不过仍然肿着。眼角一处淤伤,隔了一夜已经变得发黑。
杨文修叹道:“哎!”
杨鑫惊恐说:“好吓人啊。”
金望鼓着勇气说:“爷爷,你跟我爸爸说一声吧。让他不要跟老师吵了。我不想回学校去,我不想念书了。”
杨文修说:“啥?”
杨文修非常吃惊:“你为啥不想念书?”
金望说:“我笨,跟不上。老师教的我都不会。他老抽我到黑板做题,我做不会,他就打我。我不想念书了。”
杨文修听了这话,非常心痛了。
“要是实在跟不上就留级,留一级也没事,也就是多一年的学费。”杨文修安慰她:“大不了爷爷给你出。”
金望低着头,绞着手指说:“我不想留级。别的孩子会欺负我,叫我留级生。”
杨文修训斥道:“你才上一年级,不念书你要干啥?去坡上放牛?回头你爸跟学校说清楚了,你老老实实给我回去念书。不但要念书,还要好好用心的念。你要是这点苦都不肯吃,想学你爸爸不念书,天天耍,你这一辈子就全完了。”
杨鑫理解不了为啥有人会不想念书。
她在一旁帮腔:“爷爷说的对呀。不念书没前途。我就要念书。你留级跟我一个班嘛,你要是学不会,我可以教你呀。”
金望说:“我不跟你一个班。你下半年才上幼儿园。我下半年都要上二年级了。”
杨鑫说:“那咋办呀?”
杨文修说:“别说啥不念书的话。你再不想念,小学初中也得念,哪有刚刚一年级就说不念书的?回头我去学校找你们校长说一说,想办法给你换个老师。读书是天大的事。现在吃苦你忍一忍,以后念出来了才享福。你现在怕吃苦,今后、长大、这一辈子,有的是苦让你吃。我只要在一天,就不许我的孙子辍学。”
金望失望地低下头。
她心事重重,杨鑫也看不懂她在想啥。
☆、学前班
猴娃到学校闹了好几次,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对方道了歉; 校长也说了不用留级; 但一直没有赔偿。那张姓教师不知找的什么关系; 几个月后; 就调到乡镇中心小学了。猴娃再也找不到其人。
金望老说头疼、头疼。家里担心落了什么后遗症,带她去了一趟县城的医院做检查。县医院没检查出结果; 说再观察观察; 可能是脑震荡; 于是又带回家。杨文修老听孩子说头疼头昏,不放心,让猴娃带她去成都做个检查。但成都那么远; 来去不便,大医院检查费用又很贵,家里出不起这笔钱; 只好一直拖着。拖久了; 最后也不了了之。
这个夏天过完,九月; 杨鑫正式入学了。
告别了赤脚在田野间奔跑、快乐悠闲的童年时代; 她将要进入校园; 做一名小学生。杨文修疼她; 给她买了小书包; 作业本和铅笔。还买了一只上面印着粉红色大象的塑料文具盒。杨鑫终于有自己的书包和文具了。杨文修教她在本子,橡皮上,都写上自己名字。
她背着书包; 蹦蹦跳跳地走在上学路上。路上有好多小孩子啊,全都是一个村的,大家都背着书包,一边跑一边叫。孩子们唱着改编的儿歌,像一群野鸭子。
班上有三十多个小孩。女老师——一个圆圆脸,留着齐刘海,约摸二十来岁的大姑娘,站在讲台上,热情地给孩子们打招呼:“各位同学早上好~”
孩子们扯着嗓子齐声叫唤:“老师好~”
女老师笑的像朵向日葵:“今天是咱们幼儿园开班的第一堂课,我先给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孙婷,是幼儿班的老师,这学期由我给大家上课。小朋友们可以叫我孙老师,也可以叫我婷婷姐姐。上课不许吵闹,有问题的同学要先举手,要上厕所的同学也举手,给老师打报告。大家都记住了吗?”
孩子们像一群小奶狗,齐声说:“记住了!”
女老师说:“我呆要在黑板上写几道数学题,测试一下小朋友们学前水平。一共十道题,会做的小朋友可以举手上台。”
小朋友们齐声说:“好~”
老师转过身,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写字。
“谁要上黑板做题?小朋友们快举手哦。”
十道题,两道一位数加减法,五道两位数加减法,一道三位数加减法外加一道乘法。小朋友们便东张西望,没一个人举手,都不会做。老师声音甜甜的开始催促了:“第一道题,8+6=,谁上台来?”
杨鑫紧张地憋住了呼吸,举起小手:“老师,这个题我会做。”
向日葵老师指点了她,笑说:“那这位小朋友你来做。”
杨鑫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