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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芸珠的神情淡淡的,慢慢的说道,“差不多都来了,乐安郡主的交际面可真光。”
“那是,以前娘亲也参加过乐安郡主的春宴,当时和你爹爹也是在哪里相识的……,瞧,娘竟然跟你说这个,老糊涂了,对了,那你见到闵六公子吗?”贺氏说的闵六公子就是程芸珠的未婚夫婿。
“说是身子不适,就没过来。”程芸珠低着头,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黯然的神情,她还记得小时候见过这位闵公子,或许是因为出生在书香门第,小小的年纪就有一种气质斐然的感觉。
贺氏叹了一口气,“闵六公子品性,家世皆是好的,就是这身子骨啊……,听说是打娘胎就带出来的病根,一年四季都得拿药喂着,当初娘不是太满意,但是你爹爹说了,闵家是有名的世家大族,闵六公子的父亲又和你爹爹至交,为着这情分,总不至于以后悔婚。”说道这里,贺氏就红了眼圈。
当时程祁驲为了救驾胸口中了一剑,缠绵病榻不过半年人就去了,也或许是程祁驲知道贺氏的性情,怕自己去后女儿的婚事没着落,很快就和东阳闵家谈了婚事。
“嗯,娘,我知道。”
说道这里贺氏又发起愁来,眼看过了年程芸珠就十六岁了,可是家里已经是家徒四壁,哪里还凑得出体面的嫁妆来?“至于你的嫁妆,娘再想办法凑。”
贺氏不会经营,从成南侯府里分家出来之后,不过几年就开始走下坡路,等到程含珠出嫁的时候勉勉强强的凑够了嫁妆,就已经开始捉襟见肘,到了如今只能靠着当旧日的东西度日了。
程芸珠不想和贺氏谈婚事,其实给舒瑾楠自荐枕席的时候她就打算好,等弟弟能支撑起门面,她就叫了头发当尼姑,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别弄不好丢了脸面让母亲和姐姐弟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娘,三婶来过了?我听瀚池说是想让你去帮厨?”
贺氏马上被这话吸引,委屈的抿了抿嘴,“在老太太跟前尽孝自是应该,我这几日正是愁这贺礼,你也知道家里是……,于是就和你三婶提了提,看有什么好办法,结果今日过来说,老太太很是喜欢我做的菜,要我去帮厨,到时候就算是尽了孝了,也无需送贺礼。”
成南侯府然不能和父亲在时相比,但也算是一派功勋之家,程芸珠恨侯府那些人的薄情,父亲一死就把他们娘几个赶出去,不管不顾的,心里只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外人跟前还是须得做做样子,那贺礼就是送一双绣花鞋也得送去,怎么可以免掉?
程芸珠转了转脑子,心里暗骂三婶子又出幺蛾子,这是想办法羞辱她娘,不过为了讨好从来都把她们一家子当眼中钉的二审而已,当真是狠毒,当下心中便是有了主意,准备狠狠给她一个教训,省的总是没事找事,就悄声对贺氏说道,“娘,这事你须得听我的。”
“怎么办?”这些年贺氏见程芸珠支撑起家业来,也知道自己不经事,倒也有自知之明,便是事事都听从程芸珠的。
“这样……”
贺氏听了有些战战兢兢,“这……好吗?”
“娘,虽说二叔继承了爵位,但是你可是成南侯府的长房长媳,这却是跑不了,她们却让你在老夫人寿宴上去跟下人们一起在油腻腻的厨房帮厨,这是什么居心?他们不仁,我们便不义。”
“那好吧。”贺氏犹犹豫豫点头,“不过芸珠,娘有些怕,到时候你一定得在跟前。”
“这事自然少不了我。”程芸珠果断的说道。
好一会儿,程芸珠哄着贺氏睡了觉,这才起身回自己的屋子,这个小院子不过三间正房,二间耳房,余叔一家子六口住在前面的倒坐房里,母亲贺氏自然住在正屋,她住在后罩房里,弟弟则住在东厢房,西厢房做了书房,平时给弟弟读书。
回了房间,翠娘端着晚饭走了进来,不过一碗稀粥和酱菜。
程芸珠胡乱喝了几口粥,又吃了几块酱菜下肚方是觉得有点精神头,这一下午的给舒瑾楠折腾的……,她不自觉的心中一紧,说不出的难过压抑,正想着如何熬过去剩下三次的时候,抬眼一瞧,翠娘正在门口徘徊,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说起的样子。
“翠娘,你这是有什么事情?”余叔娶了一房好儿媳,翠娘性格憨直,又不失聪慧,一直很得程芸珠的喜欢。
“二姑娘,家里的米缸又见底了,酱菜也不过剩下二勺子,还有今天三夫人过来,夫人说让我去买些……”翠娘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很难启齿。
程芸珠叹了一口气说道,“娘是不是又让你去赊些糕点瓜果回来招待?”
翠娘点头,“二姑娘,奴婢不好,没有劝住夫人。”
程芸珠又如何不知自己娘的脾气,曾经是礼部侍郎的女儿,虽然后来家里败落,但是那些女儿家时期的毛病一点都没有改,粥不是精米就吃不下,酱菜一定要六福记的,贴身的衣服如果是白绫之外的面料,就会难受的一个晚上睡不着觉,当真是娇养出来的大家小姐。
“这不关你的事。”程芸珠打开钱袋数着铜板。
翠娘知道程芸珠不容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却是要操劳家中生计,但是她一个做下人的也帮不上忙,只能多帮着省些,如此却被她公公骂了好几次,说她瞎操心。
她却不认同,贺氏是个相当好的主母,从来说话都轻声细语,以前家中还没败落的时候,知道她家里艰难没少补贴银钱,后来又听说她娘要把卖给一个老头子续弦,只为了那些个聘礼,便是做主让她嫁给了余叔的大儿子余大。
余大除了不爱说话,性子有些闷之外,倒也是一门好亲事,她心里便是把贺氏当做再生父母一般,翠娘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她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
“那些糕点,赊了多少银两?”
“夫人说一定要锦绣铺的……,总共十三两。”翠娘扯了捏着衣角说道。
程芸珠心下一沉,“十三两?”
“二姑娘你也知道,锦绣铺是咱京城头一号的老字号,一般都是卖给王孙贵族的,价钱就摆在那里。”翠娘说这里停顿了下,咬着唇继续说道,“奴婢本想随便买了糊弄过去,无奈,夫人好像事前知道一样,抓着我的手说,三夫人一向瞧不起咱们,这次可不能丢脸了。”
程芸珠只觉得心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前半个月刚刚当了一个玉镯,那个镯子虽然成色很好,问题就在有了裂痕,那是母亲不小心磕到的,虽然裂痕很小,偏当铺伙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碎了,程芸珠说破了嘴,换了好几家当铺也不过当了十两的银子,她记得那镯子可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当时买的时候花了上百两,如今这一转不过就变成了十两。
她本以为可以靠着这十两的银子可以支撑到年下的,如今还了贺氏的糕点钱,竟然还差三两,这日子到底要怎么过下去?
“二姑娘?”翠娘小心翼翼的喊道。
程芸珠回过神来,从钱袋里数出二百个大钱来递给翠娘,“糕点的钱你先放着,这一百个钱你去买些米面和酱菜,我今日看那新出个粳米不过三文钱一斤,你多买些……”
“这如何使得……,二姑娘,你怎么能吃粳米?那都是下人吃的。”翠娘很是不舍的说道。
程芸珠笑的惨淡,什么小姐下人,眼看这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她看过母亲的首饰盒,曾经满满的盒子,如今却空空荡荡的,这以后的日子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你再买十斤的精米,那是给夫人吃的。”说道这里程芸珠停顿了下,想起程瀚池今天的那衣服似乎有点短了,都露出手腕来,便是说道,“你再去扯一些藏青色的缎面布回来,不行……,现在缎料要五两一批,你去扯细棉布吧,总是一样的,回来我给瀚池做二身衣衫。”
翠娘看着程芸珠一项项的说着,看着她稚嫩的面容心里有些难过,“二姑娘,你太苦了。”
“苦?”程芸珠望着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淡淡的说道,“吃个粳米算什么苦?”真正的苦是被舒瑾楠那样的混蛋压在身下,被当做□一般的下贱货,她还要装作一脸欢喜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苦,只是这话她却不能对人讲,就是打碎牙齿都要往肚子里咽。
这一天晚上,程芸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起家里空荡荡的钱盒子就让她寝食难安,锦绣铺的银子最多不过半月就要还了,只是现在到哪里去凑银子去?她的手不自觉的摸到了腰际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几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
程芸珠不自觉的回想起,完事后舒瑾楠看着她的亵裤露出嫌弃的神色,“这上面怎么会有补丁?你们家已经穷到连衣服都穿不起了吗?”
程芸珠羞的满面通红,她默默的拿过亵裤穿上,正在系带子,却见舒瑾楠拿出几张银票朝着她砸了过来,“下次不要让我看见这亵裤,真是道尽胃口,连八大胡同的娼妓都不如。”
如果可能,程芸珠真希望当着舒瑾楠的面把那些银票撕碎,再狠狠的甩上舒瑾楠几个耳光,可是当舒瑾楠走后她却鬼使神差的捡起了银票,她对自己说这不过是怕舒瑾楠生气对弟弟不利,其实她心里知道,不过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她起了贪念而已。
想到这里,一股说不出的绝望和悲伤席卷而来,程芸珠咬着手指,把头闷在被褥里放声痛哭起来,也许舒瑾楠说的对,她就是贱!竟然连一点骨气都没有,活该被他瞧不起。
程芸珠拿起案桌上的银票丢到了地上,随即狠狠的甩了自己二个耳光,喃喃自语的说道,“叫你没骨气,叫你下作!”
巴掌打在脸上却不觉得痛,反而有种解脱般的释然,她的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又狠狠的甩了自己两个耳光,“你的自尊呢?你的傲气呢?”随即抱着被子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像一个失去的父母的孩子,“爹爹,你怎么会走的那么早,怎么就撇下女儿就走了,女儿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阴冷的夜色里,屋内的哭声渐渐变小,程芸珠抱着被褥,眼中带着泪睡了过去。
门外一个身影静静的站立着,等着程芸珠睡去,便是露出面容来,他的脸上尽是泪珠,嘴唇紧紧的抿着,“姐姐,我以后一定会让你好好过,我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我果然是存不住稿子的人,刚写了就想发,得,明天裸奔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