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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在我面前眉来眼去!”顾天成冷冷地说。
尤明许与他对视着,透过那层僵硬的伪装,仿佛依然能看清那双眼里的沉默和伤痛。她心想,真是奇怪,都到这个份上了,居然仍有某些瞬间,一个眼神彼此就心领神会的感觉。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尤明许缓缓地问,“或者说,你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顾天成淡淡地答:“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和你说的每句话,没有假的。”
“你是一个管理技术的高层。”尤明许说,“可即使女朋友过世,也不至于走上这条路吧?”
顾天成静了一会儿,尤明许察觉他的脸色有些僵,是那种有点拧着的倔强。他的目光避开她,看向一侧,然后说:“她不该离开我的。”
尤明许静了静,问:“能给支烟吗?”
顾天成笑了,起身走过来,但并没有靠得很近,点了支烟,递到她唇边,她张嘴咬住。顾天成的手指顺势在她脸蛋上轻轻一勾。很沉默的小动作,她没有什么反应,他也没说话。
地上的傻子被顾天成挡着,什么也没看清,只能看看尤明许,又用力瞪顾天成两眼。
顾天成坐了回去,自个儿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愿意和你说这些。或许……”他眸光一抬看着她:“你真的就是我的终点了。”
尤明许忽然间福至心灵,又想起他刚才说不会放了她,直至他死。她问:“你生病了?”
他脸色静漠,竟是默认了。
“什么病?”
他答:“癌。”语气平淡得很,仿佛事不关己。
“那她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离开你的?”尤明许问。
顾天成脸上浮现个讥讽的笑:“之前。如果是之后,那我或许还能够理解。”
尤明许双手被缚在身后,只能咬着烟,慢慢吸了口,感觉到烟草的味道,逐渐蔓延整个喉咙胸腔,就如同这夜色,无声无息充满迷惑。约莫是她的姿势有点狼狈滑稽,顾天成居然轻轻笑了,说:“你也可以爬过来,抽我手里这支。包管自在。”
尤明许只当没听懂他的暗示,地上的人也忙摇头:“不要不要……”顾天成看他一眼,说:“果然是没捅到要害,当警察的身体底子也好,这么快就开始活蹦乱跳了。”
尤明许立刻开口,只求分散他的注意力:“她为什么离开你?你这样一个男人,事业有成,长得又好,也有魅力。除非她瞎了眼。”
这话大概取悦了顾天成,他微笑轻叹着:“是啊,除非她瞎了眼。”似乎陷入了回忆,他的面容有片刻的沉寂,眼中也闪现一丝迷惑和难过,说:“你大概没有和人爱过很久吧,再多的好,相处久了,人家也不见得珍惜了。我厌倦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厌倦了给人打工看人脸色。我出来创业,也是为了给我们更好的将来。他~妈的经济环境不好,不是我能力不够,她根本不理解一个男人在社会上扛着的是什么压力。看我赔得一干二净,就要和我分手。还是跟我以前上班时的上司跑了。那个只会搞人际关系、专业一窍不通,还嫉妒我才华的矮子。你说,她肤不肤浅、蠢不蠢?”
尤明许想了想,点头:“确实肤浅。男人没钱是不行的,我也绝对不会和一穷二白的男人在一起。但你是潜力股就不一样,她至少应该再给你一次机会。”
顾天成笑笑,说:“你倒是现实。”
尤明许:“没错。”
他吸了口烟,透过寥寥白烟看着她:“你这样的现实,我并不讨厌。”
尤明许不接话,又问:“你杀了她?”
顾天成静默片刻,答:“是失手。但我那时候还不打算放弃人生,也不打算坐牢。我还想努力一把,证明自己能够做到。后来我就只能把她肢解,想办法烧了。警方没有证据,现在在他们的档案里,她还是失踪。”
“所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尤明许问。
这话有点没头没脑,顾天成却听懂了,一笑点头:“是的。一开始做,整个脑子都是空的。后来渐渐发现,其实那感觉很爽。就像彻底释放了自己。看到她烧成灰,我感觉从来没有那么轻松过。后来我每天吃一点,吃掉了她的骨灰。心里感觉很踏实。”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她在这里,在我身体里。”
尤明许努力克制住心尖那淡淡的恶心和惊悚感,说:“是啊,其实人总说什么感同身受,都是不可能的。每个人感觉圆满的方式,别人并不能体会。”
顾天成幽幽沉沉地望着她,又是一个亲昵宠溺的笑:“你很会讨我欢心。其实从遇到你开始,你就表现得有点像我的同类。”
尤明许只是笑笑,说:“那后来呢?你不是打算继续努力吗?为什么后来放弃了?”
顾天成的眉目淡淡的,又是那副对世间一切都冷漠的表情:“后来我去另一家公司求职,我愿意暂时忍受寄人篱下和看人脸色。那几个月我把部门业绩做到了新的高峰,结果功劳被别人顶了。到了年底,公司经营不尽如人意,我在裁员名单里。哈,他们居然裁掉我。你说究竟是我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不等尤明许回答,他已目光沉敛,自己答道:“不是我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错。否则后来我怎么就检查出了癌症?”
“后来呢?”
“后来……”他笑了笑,“挺奇怪了,人要死了,反而想要对自己了解多一点。我开始怀念杀人时的感觉。我也看了很多犯罪心理学的书,决定成为连环杀手。犯罪心理专家们制定了标准,需要杀死四个人。于是,我决定杀死五个,或者更多。”
第14章
顾天成说这些话时,神色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决定吃一个汉堡。夜色陪伴在他身后,是一片安静寂寥的颜色。于是尤明许忽然明白,大抵这世间所有惊心动魄丧尽天良的决定,都源自人长期沉默沉默再沉默之后的一句自语罢了。
明明彼此只有十几秒的寂静,却恍如隔世。
尤明许不去管掌心浸出的那层细汗,低头笑笑,说:“难怪……一开始我真的没有怀疑你,你表现得不太大情愿让我上车,还有明韬。明明我很接近你最钟爱的猎物类型。原来你是故意的,欲擒故纵。你要答应得太干脆,我反而会起疑心。”
顾天成望着她,那双眼比初遇时还要深邃,一时间眼睛里仿佛闪过千言万语,有点兴奋,有点疼痛,有点警觉,有点迷恋。最终,归于背后山海般的沉寂。
尤明许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她并不很在意,也半点不慌乱。两人对视了一瞬,她慢慢往后挪了挪,让自己的身体更舒服地靠在背后的树干上。这时地上的傻子也不知不觉挪到了她的脚边,脸色有点白,血流了不少。傻子和她一样,手脚都被束口带绑住。尤明许知道他受的伤并不致命,也不至于令他就这么丧失行动能力。但他现在神智如同儿童,只怕心理的恐惧远大于身体的伤痛,所以才萎靡成这个样子。这时傻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干脆把头往尤明许小腿上一靠,整个超过一米八的身体也蜷缩起来,完全依偎在她脚边,跟只巨婴似的。尤明许现在也没空搭理他,任由他靠着。
顾天成的注意力全在尤明许身上,也没看地上的窝囊废。见尤明许还是那清淡的神色,凤眸仿佛天生带着几分清澈疏离,菱唇自抿,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一路波澜不惊的女人,其实比他原以为的还要强韧镇定。
“那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顾天成淡笑着问,“就因为那两个大箱子?怪我考虑不周,没想到这傻瓜半死不活的,还能逃出来,被你看到空荡荡的后备箱。之前放自行车时,我已经说过后备箱是满的,只好随口说还有两个大箱子。”
尤明许说:“那个不算什么。带两个大箱子出门的男人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我当时也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开始留意你而已。后来……”她顿了顿,直视他的眼睛:“古怪的事一件件发生,你表现得过于关心大家的安危,和之前的行为有些不一致。让我感觉到你有点在‘演’。”
顾天成完全不生气,反而饶有兴味的样子。
“不过……”尤明许话锋一转,“表演型人格,很多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明韬比你还严重。所以这也不算什么重大发现,只是令你身上的嫌疑又多了一分。真正让我觉得,你跟宋兰和邹芙瑢的失踪脱不了干系的,是你说的某句话。”
“什么话?”顾天成几乎是立刻问。
“‘那两个女孩’。”尤明许说。
顾天成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尤明许一笑,说:“在宋兰和邹芙瑢失踪后,我们提到了她们好几次。每次,你都说‘那两个女孩’、‘那两个女孩’,或者顶多说‘她们’。你一次也没有说出她们的名字。只有说谎的人,才会这样。总是回避说出受害者的名字,习惯用代词来指代。怎么,你看了那么多犯罪心理学的书,没学会这一点吗?”
顾天成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鸷,沉默片刻,反而笑了:“竟然真的是这样,不用说出她们的名字,会让我感觉更轻松。我记住了,下次不会再犯。”
尤明许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顾天成看得分明,不怒反笑:“你笑得什么意思?”
尤明许不说话,神色平淡就跟没听到似的,颇有些无赖装死的意思。顾天成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熄,笑了笑,起身。
这时尤明许心中终于有了一丝紧张,随着他不声不响的靠近。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事到如今,竟然还能被这头禽兽的气场影响到。她觉得一切实在太可笑了。
顾天成在她身旁蹲下,手搭在膝盖上,身上还是那淡淡的好闻的香水味。虽然这香水味,都是从地上的傻子警察那里掠夺来的。他的神色看起来很平和,还很像刚开始认识的那个男人。
尤明许恍若未觉,任由他盯着,自己注视地面。比较令她无语的是,地上的傻子……居然睡着了。抑或是晕了过去?只见他双目紧闭,还保持蜷缩姿势,枕在她小腿上,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声,还有点打鼾……
“是不是女警察,都像你这样难搞?”顾天成轻声在她耳边问。
尤明许只觉得心口一股梗硬的热气,翻滚了几下。她反而翘唇笑了:“哦,你打算怎么搞?”
“很简单。”顾天成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她几乎是立刻偏头避开,他也不以为意,眼睛里反而泛起格外兴奋的笑,“你现在人在我手上,一时半会儿我看你的外援也不会到。那还不是我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尤明许的神色变得很冷淡,凤眼平垂,这个样子的她,看谁都有点蔑视的味道。她说:“说点实在的吧。你放了其他人,包括傻子。我跟你走。你也说了,我人已经在你手里,咱们今后的路还长,谁死谁活还不一定。我早知道你没有报警,所以已经通知了我的兄弟们。你的时间不多了,何必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早点带我走才是正经。”
顾天成却用那双黑色弥漫的眼睛,深深望着她。只盯得向来粗狂的尤明许,心中都升起一丝可恶的焦躁。
“你是真心的……”他问,“想要借被绑架的机会跟我走?还是只是在哄我,想要救了人质之后,再想办法抓我?”
尤明许静默片刻,那黑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嘴角泛起一丝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