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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不由分说的趴展凝肚子上,伸着脖子往她左手伤处吹气。
整个人跟被吊在半空中似得张牙舞爪,展凝给他折腾的差点憋过气去,一把将人给掀了下来:“我怕你了,赶紧省点力,先去把你那嘴擦擦。”
手一挥,甩他屁股上:“走!”
展铭扬听话的走了,展凝忍着伤处火辣辣的疼,从茶几找了个面包出来,打算用牙咬着撕包装。
从刚才一直当隐形的程谨言突然就活了过来,先一步从她手里把面包给抢了过去,展凝怒从心起正要发火,程谨言将撕开包装的面包又递了过来。
展凝的心头火又给堵了个严实,她不太舒爽的抿了抿嘴,将面包拿过来直接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在那嚼。
程谨言在地上坐着,小小的脊梁弯出明显的弧度,像只垂头丧气的鹌鹑。
过了会,他朝展凝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展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左臂上就被搭了双小手,展凝神经质的抽了下。
程谨言低眉顺眼的凑过去,对着捆着纱布伤药味浓重的左臂轻轻的吹了几口气。
他抬起头,生怕惊动了什么似得,轻声问:“姐,这样是不是好点?”
很多时候展凝尽管不想承认,但程谨言智商上确实比展铭扬有优势,展铭扬时常干出的缺脑子的事情,程谨言是完全不会干的,现在这一出全面拷贝出来的行为,着实让展凝惊了一把,她深深觉得这次热水一泼,不单把自己给伤了,把程谨言也给刺激狠了,刺激的少了根筋。
展凝看看自己残了的胳膊,又看看满脸期待的小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长时间的沉默中,程谨言收回了自己的手,因成长环境所限,他所面对的人不是虚情谄媚,就是严苛挑剔的,他很难尝到人与人之间最常规最正常的一种感情交流。
除了在展家,而展家这几个人中,展凝又是个绝无仅有的特例,她的目光总是那么桀骜冷然,俯视他的时候总是像在看一个劣质瓷瓶。
她似乎把一切的良善和关怀都给了展铭扬,有时候看着展家姐弟互动,他都忍不住嫉妒和难过,下一瞬又鞭挞自己以后要做的更好,让自己更懂事更乖巧,以此来获得对方眼中短暂的赞赏。
可惜到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不单没有,他还把一件件事情搞得更糟,程谨言心想:“我明明没有这么差劲的。”
他恨自己的一无是处,又气展凝的旁若无人,他想引得些对方的关注,又怕适得其反,他彷徨于展凝凌厉的态度,又深陷于对方危急关头拉住自己的感动。
他从来没再一个人身上有过如此矛盾复杂理不清想不透的情绪。
程谨言深深的吐了口气,异常挫败。
之前刻的牙印还没消,胳膊又光荣负伤。
孙婉一见她这倒霉催的模样除了“啧啧啧”的摇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负伤期间展凝身边跟了两“小保姆”,“程保姆”负主要职责,“展保姆”跟旁边有样学样打下手。
上公交只要有空位就是她的专属座椅,展凝每次都顶着各路诡异的目光在两孩子强制的“保护”下就坐,神他妈难受。
有时旁边人小声嘀咕,程谨言还会很好的解释上一句:“我姐手受伤了,要让着她。”
展凝被他弄的都不敢抬头,实在太丢人了。
在家也没好过,李知心见了每次都乐的要死不活,发表意见:“我们家地位还是你高啊,两少爷争着抢着伺候你来了,福气是你好。”
“……”展凝有苦说不出,埋头在那整理被展铭扬搞得一团糟的鞋带,“别羡慕,我不介意把这福气送您,您行行好,给接走吧。”
“不不不,”李知心说,“不敢跟你抢,没那个脸。”
“妈!”
“哈哈哈!”
晚上睡觉前,程谨言捞着支药膏推门进来的时候,展凝的火气被顶到了天灵盖。
坐在书桌前,灯却亮在了床头,光影落了满室。
可能是她的表情看过去太糟糕,弄的程谨言脚步滞了滞,不清楚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
但依旧硬着头皮说:“姐,我给你上药。”
展凝忍着要咆哮的冲动,力持平稳的说:“别折腾我了行不?上药这事我自己就行,真的。”
程谨言低头转了转手里的膏体:“可你是因为我才烫伤的,我想多做点事。”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按时间轴发展的来,如果烫伤事件依旧被安排在展凝临近高考的时间,她不一定会重蹈覆辙去替这个孩子挡一劫,她很清楚这一世的自己是个什么样人,可能算不上多坏,但站在程谨言的角度来看自己,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意义,“如果”这两个字的存在本身就是没意义的。
现在她和程谨言发出的所有碰撞全都是巧合,这种巧合让人非常的不愉快。
展凝伸出手说:“把药膏给我。”
程谨言抿了抿嘴,快速看了她一眼,犹豫着没动。
展凝提高音量,毫不留情的说:“给我听到没有?我不需要你多事,你这个年纪就安安心心上学读书,到点了就上床睡觉,管那么多干嘛?吃饱闲的吗?”
这话可谓相当的甩人脸了,哪怕是对着一个八岁的孩子。
程谨言被她突来的刻薄弄的呆了一下,往常展凝再不耐烦还会做点遮挡,今天这模样是直接将那层薄膜给撕了个透,戾气满满的直接喷火了。
他无措的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炸毛的展凝。
展凝手指敲了敲桌面:“嘿,别傻呀,我跟你说话听见没?”
程谨言用极短的时间把最近几天所有事情都给顺了一下,他小声说:“我没给你添麻烦。”
“……”展凝伸手,“药膏给我。”
程谨言固执的说:“姐,我没给你添麻烦。”
他做的事情全都是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比如给她去倒个水,拿支笔,拿双鞋等等。至于其他倒水打翻杯子,梳头头发打结,拿毛巾却拿浴巾那些糟心事全都是展铭扬干的,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一点程谨言清楚,展凝自然也清楚,但她宠展铭扬宠习惯了,完全不可能朝那小子发火去。
由此程谨言被无辜波及了。
展凝无奈的叹了口气,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她到今天才发现程谨言居然有点轴,轴的很有些撞了南墙都不一定回头的味道。
“对,你是没添麻烦,但是小扬会跟着你学,你干嘛他就想干嘛,由此间接给我造成了很多麻烦,你能理解吗?”展凝双手一摊,“所以你消停点,他也就能消停点,我就可以过的爽一点了,能理解吗?按着你那智商我觉得应该能理解的。”
程谨言比同龄人早熟,接触过的人事物也多,跟他沟通有时候会忽略掉他的年龄。
程谨言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相隔一米多远的距离,他杵在那片昏黄的光影里,微微垂着脑袋,闷不吭声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好似下一秒就能给化成水一样。
展凝眼珠子转了转,随着安静的时间延长,对着这个人少有的良心触发了一下,心说:“我好像有点说重了,这小毛头要哭了我会不会被李同志给劈死?”
展凝都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同情自己了,至于怎么收拾残局,她又有点无从下手。
最后在胡思乱想中只能这么干瞪眼的等着程谨言回神后的反应。
好在程谨言比她以为中的坚强很多,他没哭没闹,只是用着一种强忍的表情,似哭非哭的走到桌子边,将药膏放到桌子上。
然后抖着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有那么一个瞬间,展凝几乎要心软了,好在有个棒槌始终顶在她的心头,哪怕周围糜烂成腐肉已经不成形,那根棒槌也会完好无损风雨不惧的屹立在那。
展凝拨了拨药膏,膏体在桌面上滚了两圈,她平静无波的说:“嗯,去睡吧。”
这晚之后日子算是消停了,展凝安安稳稳过到伤口结痂脱落,留下小块鲜红粉嫩的伤疤。
孙婉长吁短叹:“好好的人儿就这么被弄了块烙印,跟个专属标记似得。”
她想到什么,又把以前嚼巴过的烂调给吐了出来:“不是我说啊,我真心觉着你跟那小孩八字不合,每次有个倒灶事都跟他有关,你看你看,才多久身上就弄两处了,这要继续过下去还得了?”
展凝眼前放着摊开的英语课本,她拿着圆珠笔在给上面的卡通人上色,眼睛鼻子脸颊给糊了一圈,生生弄成了四不像:“过不下去就挂呗,不然咋办?你领走?”
“我倒是想帮忙,没那个胆啊,我一见那孩子就怂。”
“呦,”展凝跟发现了新大陆似得,飞天炮一样见谁不顺眼就轰一轰的人居然见个小孩会怂?“你越活越回去了啊,对着个八岁孩子还能怂,怎么不怂死你。”
“那是他对着你亲,你见着那混蛋玩意跟我说过话没?我跟你天天连体婴似得呆一块,对我也算不上陌生了吧,你看看他每天那德行,跟我欠他几百万似得。我跟你说,这样的小屁孩真的长再漂亮都没用,捂不热,就是个瓷器,哪天趁早摔了得了。”
正好宋阳扭头过来,孙婉说:“不信,你问娘娘。”
宋阳个书呆子就天天对着题过日子了,压根没注意到他们说的什么,扶了把眼镜又转了回去。
“……”孙婉闹心,“这什么人。”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或机灵跳脱,或死板闷骚,还是左右逢源,那都是万千中的一类,一点一滴汇聚成庞大体系。
年月交替,昼夜轮转,不知不觉中展凝发现两孩子突然抽长了一截。
展铭扬某次站她身边说话时,那脑袋居然快到自己肩膀了,她想时间真快呢。
展凝的成绩在班里不说最好,但也拿得出手,要中考这一年,李知心稍稍关心了下她的学习情况,不过这个关心的力度很小,这主要归功于展凝往日的自觉。
周末时几人准备泡图书馆去复习,这对宋阳来说是家常便饭,对展凝而言也不足为奇,就是孙婉苦逼了些,她压根就是一坐不住的,图书馆连声都不好发的一个地方着实让她有点受不住,但奈何自己成绩坑爹,紧要关头再不拼一把说不定连个高中都考不上,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来了。
只是对着那些公式文字不管宋阳说多少遍,孙婉都很出戏,对此她相当苦恼。
回去时是下午,坐公交路过很早之前看见过的一家规模很小的制衣厂,这两年也没什么变化,今天厂门口挂了一块小木板。
展凝突然说:“我今天有点事,下一站就下。”
逗宋阳逗的要飞起的孙婉话音一顿:“什么事,要帮忙吗?”
“不用,等会你们先走。”
孙婉蹙眉:“一个人行不行呀?你要被拐卖了我去哪找一个赔给你弟。”
“少操心,按智商也只有你被拐卖的份。”
“找死!”
展凝下车后又往回走了不少路才到了制衣厂门口,紧闭的大门上挂着那块招聘木板,展凝扫了眼上方的信息,从边上的小门走了进去。
门卫是个老大爷,正拎着个水壶在往热水瓶里灌水。
展凝敲了敲门,等人望过来时说:“大爷,请问应聘的办公室在几楼?”
三幢建筑摆了个凹字,直上直下三层,外面墙体是淡蓝色,最左侧是个车棚,满当当的小电驴。
大爷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