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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夜生活其实也可以仅指三里屯的夜生活,因为这一带的娱乐场所占据了北京市娱乐场所总数的百分之六十以上。
人潮不息,车若鱼贯,流光溢彩,霓灯斑驳,都市的喧嚣和躁动热烈地搏动在此处。隔几米就是一间酒吧,或大或小,常有社会名流出入,各种肤色的人也集中于此。
她站在这里,稍不留神就会错觉自己站在一条琉璃梦幻之街。
正出神呢,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是裴穗的男朋友,她之前见过他,在公寓楼下,靠在车外面等裴穗。
“你来了呀,”甘却把怀里的东西一并交给他,“给!穗穗的手包在外套口袋里。”
他唇间叼着烟,接过外套,“谢了。”
“那个、”见他转身就要走,甘却多问了一句,“穗穗她没事吧?”
“没大事,你回去吧。”
他拿着外套就走了,高大的背影看起来有点疲惫。
甘却轻皱眉头,每一次见这个人,她就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好像哪个地方不太对劲一样。
她觉得他跟裴穗不像是男女朋友。嗯,不太像。
5
从Elements Club出来,于尽上车之后,想了一会儿,深深地感慨:“是否我最近魅力值下降了?今晚格外不顺。”
“我不认为你有‘魅力值’这东西。”
“………”于尽想在车内后视镜瞪他一眼,但是车里没开灯,他只看见后座的一个轮廓剪影,背景是车后窗外的繁华街景。
坐在后座的人似乎靠着座位,他看不清他的眉目神情。跟这人同乘一辆车时,车里总是习惯性不开灯。
“哎,张,”副驾上的于尽扭头问后面的人,“你知道‘捡·尸’吗?”
“我希望你说的不是我想的那样,”他笑了一下,“未免太饥不择食。”
他的笑声充满嘲讽,于尽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想的是‘奸·尸’,但是两者读音不同好吗?”
“你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普通话的标准程度?”
“得得得,反正我发的音是第三声,”于尽干脆侧转身,整个人面向他,“‘捡·尸’就是把喝醉了的美女顺手带走,从不确定性中寻求刺激感。我以前觉得这游戏特低劣,但今晚突然想玩玩。”
“意思就是,你觉得自己今晚特低劣?”
“………”他被堵得没话说,可心里还是跃跃欲试的,“我们沿途回去的时候看能不能碰见那么一两个。”
“不用跟我说,我不参与。”张抬起手,长指搭在眉骨上,靠着车后座,闭目养神。
于尽转过身去,不强求,这人就是走冷淡风,强求不得。
想到什么,他又问后面的人:“那你不会嫌弃酒气吧?不然先送你回酒店?”
“不用。”
“行,这么好说话,看来我今晚流失的魅力值都回报在你身上了。”
张不搭理他,稍微摇下车窗,任初秋的晚风吹进来。
拂过面颊,风也食髓知味,吹乱他额前的碎发。
6
银色宾利渐渐驶离三里屯酒吧街,但还是喧闹,灯光四溢。
司机沉默地开着车,于尽撑着下巴玩手机,时不时留意车窗外的街道。
后座左边的人半抬着眼帘想事情,细长的睫毛遮挡住微风。
脚上穿着最简单的平底小白鞋,甘却双手插在秋衣外套的口袋里,边往前走边留神着打车。
这一带似乎没有出租车,公交车站在另一条街。
“这位看着挺特别。”于尽瞅见前面街边的一个背影,长发自然垂下,小骨架身型,穿着随意得像是从家里溜出来的高中生,透着清恬和乖巧,莫名勾起他的兴趣。
但是这姑娘看着没醉呀。
他坐直了身子,让司机在前面停一下,停车之前,还转头跟张说了句:“我猜这小美女铁定是素面朝天的。”
果不其然,当他摇下车窗跟她打招呼,她侧身看过来时,那张脸上粉黛未施。
跟三里屯的夜生活氛围格格不入。
“你需要帮助吗?”甘却稍弯了腰问车上的人,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随口礼貌地问了一句。
“没,我是看你独自在这里晃了很久,是打不到车吗?”于尽生了一副标准花花公子的皮囊,笑起来像狐狸。
“是呀,这一带好难打车呀,”甘却收紧被风吹开的外套衣襟,“但我刚刚在滴滴上叫了车。”
“这样啊,”他故作思考了一下,说,“你住哪?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她似乎有点怀疑,站在车子旁边看着他。
顶着她的目光,于尽在心里骂娘:为什么我要挑一个没喝醉的姑娘呢?脑子绝对抽了。
他笑了笑:“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
说出来后,他才觉得,勒个去,这特么就是欲盖弥彰啊!看来今天注定是情场失意的一天,把自己摔阴沟里去了。
“我住左家庄,粒园公寓。”
在于尽严重怀疑自己的情商智商时,人姑娘突然松了口。
简直和蔼可亲!不,清纯动人!算了,反正可爱就对了。
“行,那上来吧,我们回凯逸酒店,正好顺路。”前排没座位了,于尽伸手到后面,给她打开车门。
甘却说了声“谢谢”,矮身往后面坐下,拉上车门。
她面容恬淡,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握在手里。
其实并不是毫无防备,只是那句话让她没由来地信任。
很久以前,有人坐在赌场石阶上跟她说———「我不是坏人,你信吗?」
信吗?现在依然信。
虽然从另一方面来说,记忆里凭空消失的那人,实在坏得不可理喻。
但她依然信。一并相信了所有说这句话的人。
而且…………
甘却使劲嗅了嗅,闭上眼睛再嗅了嗅。
是记忆作祟,还是出现幻觉?
她吻到了熟悉的、遥远的、好闻的青柠气息。
若隐若现,浮在空气中,令她鼻酸,且心酸。
7
再睁开眼,鼻翼周围的青柠气味还是萦绕着,甘却低头,压下心中的幻觉,亮起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一亮,眼角余光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
甘却侧头看了一眼,但是这车内没开灯,她只看得见车窗边的一个侧脸轮廓,斑驳的街灯时而投射在那人的衣服上,转瞬即逝。
“你是出来逛街的吗?一个人?”副驾上的于尽开始找话题跟她聊。
“嗯?”甘却回神,“我出来给朋友送点东西。”
“这样啊,那怎么没跟朋友一起回去呢?女孩子独自在街上乱逛,会被人捡走的哦。”
“捡走?”她抓了抓脑后的头发,明显是不太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于尽还想继续循序渐进,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新信息。
发件人:张;
内容:「这位不行。」
他扭头去看后座斜对面的人,那人隐在暗处,只见剪影,不见眉眼神情。
于尽在短信上回他:「这姑娘身上没酒气吧,是别的什么地方影响到你了么?要不我们换个座位?」
靠着座位的人滑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映照在他脸上,额前碎发垂在眉眼间,指尖在薄薄的手机上快速敲下:「我故人。不行。」
发送之前,他轻眨了一下桃花眼,改了个字。
于是,于尽那边收到的信息显示是:「我的人。不行。」
他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扭过头去看后座的两个人,眼神诧异,内心活动:操………
“怎么啦?”尽管车内没开灯,甘却还是能感受到于尽的注视,有点不自在。
“你———”他刚想说点什么,那人的短信又进来了。
张:「闭嘴,并且不准开灯。」
于尽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但迫于他的威胁,只能乖乖转移了话题。
“你住左家庄粒园公寓是吧?”他重新转回自己的座位,当做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是呀,前面一段就是了。”
“行,那等会在那停车。”
“好呀,非常感谢你,”甘却眉开眼笑,补充了句,“你们是好人。”
于尽对她这句话不敢恭维,毕竟他一开始的心思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低下头给后座的人回信息:「少爷,这样行不?」
张轻轻挑眉,收起手机,隐在暗处的唇畔微微勾起。
前面有一片霓灯格外明亮,他抬起长指,指尖轻揉眉侧,看上去像是在养神,正好遮住侧脸,霓灯掠过车窗时,旁边的人依然看不清他半明半灭的面容。
甘却确实朝他那边瞄了几眼,但车里没开灯,实在暗得很,她压根看不见他脸庞,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太确定。
车子在粒园公寓前停下,甘却下车,站在副驾车窗旁,弯了腰向于尽道谢。
“不用客气,小美女就该接受帮助。”于尽再一次笑得跟只狐狸一样,但是座位背面立刻被人踹了一脚,震荡感让他收起狐狸笑。
甘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们的车子离开,然后才转身往公寓正门走去。
那双隐在暗处的桃花眼,终于肆无忌惮地把视线投向后视镜,捕捉到几秒,她脚步轻快的身影。
其实当她弯腰跟于尽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认出了她。他也知道她在努力嗅什么。
小傻子,长大了。
薄薄的手机被他拿在手里转来转去,似无意识,似有所思。
心绪有点杂,有点乱,直觉告诉他:要慢点,再慢点,不要急,好好理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是偶遇,还是围猎?
是可有可无,还是无可替代?
是仅仅不行,还是来日方长?
☆、第三十三章
1
“你跟那姑娘……你们认识啊?”于尽的内心燃烧着一小撮八卦之火,扭过头来看他。
他回想了一下; 往事由浮光掠影渐变为脉络清晰。
貌似不止认识。
“不想告诉你。”
于尽“切”了一声; “瞧把你给宝贝的。”
“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吝啬。”
“不; 我就要理解成你宝贝人姑娘。”
他抬脚踹了一下副驾的座位背面; “浅薄。”
2
回了酒店,乘着电梯往上; 张想起她是不敢乘电梯的;
房卡贴在感应区那一瞬; 他想起第一次教她用房卡的场景;
关门时看见门后的角落; 他想起帮她扣上睡衣扣子的画面。
有些记忆就非得要在某个开关被打开之后才开始倒带,反正他不是一个经常缅怀过去的人。
至少在这五年的光景里,他从不花时间去回忆没必要回忆的东西。
灯没开; 他站在黑暗里,双手插着身侧裤兜,静静伫立。
他清晰地记得在荷兰时的那种心境:无聊到犯浑。
也许现在也相差不远。
摸到开关; 主厅吊灯的光辉驱散了满室的漆黑; 张眯起双眼适应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显示刚好为零点。
公寓里的小床上; 甘却沾床就睡; 夜里仍有高挑少年入梦来; 一如这些年重复梦见的那么碎片。
此时此刻; 他们的地理位置隔得不远。
但是他在她的梦里; 她在他的脑海里。谁也不见谁。
从浴室出来,纯白毛巾盖在脑袋上,他抽了张纸巾擦手; 拿起手机低首翻通讯录。
这个点,挪威那边是傍晚。信号另一端 ,律师 K 的声音传过来。
屈指轻蹭鼻尖,张思索了一下,才蹙着眉开口说话。
通话结束之后,他站在落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