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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院方面吗?”
“嗯,”抱着她,他腾不出手,“于尽,过来,我左边裤兜里。”
“什么?”于尽迟疑着把手伸进他裤兜里,摸到他的皮夹。
“内夹层,她身份证。”
“也对,等一下办手续要用到。”按照他的指示,于尽抽出甘却的居民身份证。
随着他的动作,一张卡片从皮夹里掉出来,落在地上。
张存夜扫了眼地上的东西,抿紧唇角,把怀里人的脑袋歪向他胸膛,遮住她的视线。
于尽弯腰捡起来,才发现这卡片的正面还贴了张照片,“这是……”
他看清照片,适时住口,明智地住口,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把卡片重新放进黑色皮夹。
然后把皮夹放回他裤兜里,自动自觉对着他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张存夜不屑地轻眨长睫,扔了一句“想多了”给他,就抱着人进电梯去了。
于尽睁大眼睛,无声瞪他。这特么,他这么为他着想,此人竟然丝毫不领情?
电梯门关上了,刚刚那张照片还印在他脑海里。
照片是黑白的,但不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应该是某人的特殊喜好,所以才洗成黑白的。
因为上面的张,精致面容上的五官已经挺硬朗了,不是小时候的,而是近些年的,最早也就念本科时的。
照片上的他挽着个女人,她低着头在提裙子,头上还戴了顶毡毛小高帽,遮住了眉眼,只见笑容。
于尽摇了摇头,转身去帮他办手续。
某人的那些事儿,他是参不破的。
他也只了解他的冰山一角而已。
2
一直到上了车,怀里的人还是处于神离状态,眼皮半掀,病怏怏的。
一般人注射小剂量的镇静剂,当然不会产生不良副作用。
但对于她这种,从小时候就开始被强制注射过很多次镇静剂的人来说,很小的剂量就能重新唤起她的机体对这种药物的依赖性。
不谨慎的话,日后她的生活就离不开这玩意儿。
张存夜厌恶镇静剂。
他知道被人强迫注入镇静剂的感觉:精神灵魂被困在死气沉沉的身体里,动弹不得。
他曾在精神病院体验过。
所以这些医生在不明情况时就敢这样对他的人,他很生气。
3
回到酒店,把她放床上躺好了之后,张存夜去壁橱里找药。
这几年来,他用药一向小心,尤其是独自在外居住时。
家庭医生日常发邮件嘱咐他,想不小心都不行。
昨晚给她吃的安眠药是特制的,这套房里放着的所有药品几乎都是根据他个人的身体状况特制而成的。
但他好像没有带对抗镇静剂的药,翻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
折回卧室里,床上的人乖乖躺在那里,可惜没有一点朝气。
张存夜往床边坐下,帮她盖了被子,调了适当的空调温度。
而后发现,他好像帮不了她其他更多了。
他又一次感到了无力。
这种无力不同于上一次在车上看着她的哭时的感觉。
而是类似于:站在孤儿院空荡荡的长廊尽头,隔着重重时光,看见另一端的一个小女孩,蹲在那里自言自语。
——这样一种……能感知别人的孤单痛苦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去书房拿了笔电过来,他靠在床头,浏览自闭症方面的医学文献。
4
看着她睡去,中午过去,张存夜去冰箱里拿果醋。
随身手机在这时候震动,他走回去关了主卧的房门,才接通来电。
站在落地窗前,秋日下午的北京市熙熙攘攘,街道上勉强算得上井然有序。
电话里,K的话语让他眉头渐蹙。
他们去了荷兰海牙市那间向日葵福利院中心。
他们再三求证,可是整间福利院的每一个档案库、每一处有记录的地方、每一个人的答话,都只指向一个答案。
根本不存在“辛迪”这个人,更没有名叫“辛迪”的动物在福利院出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 2017。08。20
☆、第四十七章
1
不要以世俗情感的分类标准,来定义我个人世界里的情感类型。
不是每一种感情; 都有与之相对应的名称。
书房里; 张存夜找出强力胶水和一枚挪威通用的硬币; 面前放着那张背面贴了照片的硬质卡片。
涂了些胶水在硬币上; 把硬币小心粘在卡片的正面。
轻轻吹气,等待胶水被风干。如此一来; 这张卡片就变重了许多。
再也不会轻易从他的皮夹里掉出去; 再也不会落在地面沾上灰尘。
他垂眸看着照片上; 她那被遮去眉眼的笑容。
这照片是前两年他临近本科毕业时,回挪威参加养父的葬礼,跟 S 一起走出墓园; 被某个不识相的媒体记者给抓拍到的。
后来被他拿回来了,洗成黑白色调,放在皮夹里; 随身带着。
那天墓园的天空; 灰暗而阴沉,极其应景。
她本该是悲伤的。因为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刚刚离世了。
可是挽着他手臂的时候; 她却在笑。
这笑容的背后; 一半是因为; 他正在她身边;另一半是因为; E 去世了; 他又赢了一小步。
这样的爱,扭曲吗?痛苦吗?绝望吗?
也是幸福的。
哪怕一点点。
张存夜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把卡片重新放进黑色皮夹。
尔后想起来; 在北京的这些天,似乎没跟她通过电话,更没有视频聊过天。
有些东西,他永远给不了她;那就把那些能给她的,一滴不漏,全都给她。
这就是张存夜,爱人的方式。
还有,他想要她健康地活着。
身体健康,心理也健康。
至于快乐,勉强不了就算了。
自从跟 B 举行婚礼那天,她崩溃过一次之后。他就一直在想方设法,把她潜藏的精神分裂症压制下去。
这是家族病,遗传自他的养母、她的生母: N。
加之后来 B 入狱,她不肯离婚,没有小孩,又不能跟张存夜生活在一起。
独居的时间一旦变长,她的精神世界就容易走进死胡同。
但他不会让这件事太快发生的,至少在他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不能发生。
转头看了一眼书房门,张存夜不放心,起身走过去,反锁了房门。
然后坐下来,给 S 发视频邀请。
2
傍晚时,去主卧看床上的人,她还沉睡着,躺在床上的姿势也一点都没变。
长指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头发,露出温润的眉目,还有点尚未隐去的稚气,像小孩。
他喜欢跟拥有孩子心性的人相处,他结交朋友也是暗藏着这样一个标准的。
因为,这样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所以对于这傻子,关于他‘十八岁’的秘密,得好好保守着,不然按照她的强盗思维,她又该在他面前倚老卖老了。然后,若他再把她当小孩,就很有可能会遭到她的反驳了。
每当视线在她的眉目间来回流连时,张存夜就有一种想吻她的冲动。
貌似五年前在荷兰那会儿就是这样了,那时,他还未曾有多在意她。
而现在似乎是‘进化’了,现在他再这样看她,就会想要进入她、占有她、掌控她整个人。
这真是一个奇怪又诡异的生理反应。
可是傻子,辛迪真的是你幻想出来的吗?
K在电话里说,辛迪只存在于甘却一个人的世界里——这是最大的可能。
指尖缓缓触摸她淡色的唇,张存夜对这个所谓的‘最大的可能’,保持强烈的怀疑态度。
他们没见过她刚从福利院逃出来的模样,他们不知道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辛迪到底有多真实。
真实到完全没有让他怀疑过这个人的存在与否。
他是一个,在与她亲密之前,就能看出她对性·爱场面有恐惧情绪的人。
如果她有妄想症之类的病,他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张存夜始终相信,这世上,对一个独立个体作恶的,终究是他人与外界,而非该个体本身。
可是傻子,即使我相信了辛迪真的存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让他消失掉?
门铃声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
3
“给,你姑娘的。”于尽还没踏进他的套房,就把手里的文案袋递到他面前。
张存夜接过来,惜字如金:“慢。”
“我……”他反手帮他关上门,放弃狡辩,直接承认,“是挺慢的,哈哈。”
正在拆着文案袋的人抬眸斜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就用眼神让他自动钻地缝。
“我那是……跟一位相貌气质俱佳的护士小姐姐,谈论了一下大事。没想到一下子就谈到了傍晚,哈哈。”
“尴尬不?你觉得你这笑声。”
“好吧,是有点尴尬,哈哈。”于尽心想:谁特么让你不陪我一起笑?
去他冰箱里拿饮料,翻遍了他上次霸占的那一层,然后转身朝他吼:“老子的啤酒呢!”
“抱歉,我不认识‘老子’。”
“……”
“还有,你可以考虑稍微控制一下你的音量吗?”张存夜往沙发上坐下,“卧室里有人在睡觉。”
“我错了。”于尽压低音量,做着‘OK’的手势,继续在他冰箱里找能喝的东西。
“哎,张,我能吃你的番茄么?”他拿了两个红色番茄问他。
“随便。”
“行,我今儿就来尝尝你平时喝的番茄榨汁,”于尽拎着番茄去吧台,想了想,又暂时罢手,“算了,不能吵着某人的睡美人,等她醒来我再榨汁吧。”
沙发那边的人轻“哼”了一声,“我认为你会亲自示范‘生吞番茄’给我看的。”
“你也太特么记仇了吧?”于尽算是服了他了,“这都多久以前的老账了,还要翻出来?”
“不久,也就上个月的事。”
“……”他倒了杯温白开,妥协,“行吧行吧,是不久。”
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于尽见他垂着眸在浏览手上的那些诊断报告,目光专注。
“对了,我在帮你姑娘办手续的时候,又碰见范初影了。”
张存夜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看完了一份,又拿起另一份接着看。
“张你别这么淡然啊,”于尽喝了口温白开,开始绘声绘色,“你是不知道,人家也在打听你姑娘的病情呢。嘿,那架势,情敌之间,还未见面,就特么分外眼红了。”
他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只是用惯常的调调问了句:“然后?”
“然后我朝他吹了一声非常具有嘲讽气息的口哨,”于尽说着,模仿当时的口哨声,现场给他来了一下,接着说,“然后我就抱着你姑娘的诊断报告撒腿溜了。”
张存夜笑出声,依旧没抬头,“你怎么没顺道去精神科检查一下自己的脑子?朝他吹口哨做什么?又有什么好跑的?”
“我那是,避免跟他待太久,被他传染了就麻烦了。”
“他没病。”他语调很淡。
“我知道他人没病,”于尽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我是怕被他传染那种,极度痴迷你的毛病。”
他又笑,也没立即点破,看完手头上的这份报告,才抬头看他。
“于尽,就作为朋友来说,你已经极度痴迷了,”说着,张存夜还故意挑眉,“不过我并不是很介意,如果你平时安静一点的话。”
“神经病啊!”正在喝水的于尽听到他的话,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