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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到底为什么?”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声音哽咽。
张存夜抱着她在卧室里慢慢踱步,轻轻晃。
没有为什么的,笨鸟。
某一组织随机选择某一个体,没有缘由。
也不是你的错。
4
等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他才把她放到床上,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上夜时分,睡着了的傻子安然无恙。
但愿她的梦里没有恶鬼出没。
张存夜想着她之前的姿势,坐在床边兀自模仿:一手放在背后,一手的食指和拇指间紧紧捏着某样东西。
他搭在后背的手缓缓往下移,移到右肋骨下方。
他蹙紧眉,低头看着自己另一只手的两指指尖,轻轻摩挲,若有所思。
如果这是她按照着回忆画面潜意识做出的场景重现动作,那很有可能就是刚杀完人时的姿势。
刺进她后背的刀片,和她用来杀人的刀片,很可能是同一块刀片。
刚刚在书房接到的电话,K说,第二次彻查向日葵福利院时,终于在一位跟甘却年纪相仿的女孩的口中听到了“辛迪”这个名字。
她说,「辛迪爱云雀。」
说完这个,K又补充了一个信息:可惜那个女孩早已精神失常多年。
张存夜从床上下来,屈腿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沿,给K发信息,让他查查那间福利院有没有养过熊,或者看看有没有收藏熊爪。
但他们的调查不能光明正大地进行,只能借着捐助、送温暖等等爱心活动的名义悄悄进行,时间也不够充裕。
他又不能借傻子杀过人这件事让警方立案调查。且不论她是否真的杀了个人,单单是社会舆论压力,就会击垮她脆弱的心理防线。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罪恶?
凡事只要换一个角度,人们就能遮住自己的良心做事。
「辛迪爱云雀。」
辛迪怎么会不存在?
精神失常的人说的话,往往才最具有可信度。
因为只有疯子,才对权威无所畏惧。
张存夜一直坚信:疯人院里藏着这世上最多的真相。
5
夜很深了,他关了电脑,进浴室去冲凉。
水流顺着手臂流下去时,他垂下长睫,抬起手臂,往外翻,看着左手手肘内侧的一道疤,狭长的,极淡极淡,不留神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一道疤。
是年少在奥斯念Ungdomsskole一年级时,打篮球弄伤的。当时伤口很深,在 S 的要求下住了两天医院。
后来出院了缠上纱布,他闲不住,照样背着画夹到处跑。
没有小心养过伤,更没有刻意除过疤。就是用了些普通的药,直到它自然愈合,拆了线之后留下疤。
从一般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细皮嫩肉的那一类人。
可是连他身上的疤都可以淡成这样,为什么傻子背后的伤痕会那么狰狞?而且她的还是留在后背,常年被衣服遮着,不日晒不吹风,理应变淡才对。
而事实上,她的伤痕一道道隆起,乍一看时,难免有些触目惊心。
在什么情况下愈合的伤痕,才会那样明显,根本淡不下去?
水流打湿他的睫毛,张存夜想不通这一点。
从浴室出来,拿了瓶果醋在喝。
落地窗外灯光璀璨,酒店楼下车流不多。
在他这间套房的正对面下方街道,坐在车里的人静静仰头看着他所在的方向。
黑夜这样黑,黑到可以掩藏掉一切明晃晃的注视。
范初影想,他是否完全把他当陌生人了?
眼看着他套房里的灯光熄灭,最高那一层陷入黑暗。
他想抽烟,他开始找烟。
☆、第四十九章
1
当白光透过薄薄的眼皮被他的视网膜所感知,浅眠的张存夜简直想把开灯的人扔出卧室。
长指搭在眼帘周围; 他仰面躺在床上; 声线困倦:“蠢鸟; 解释。”
靠; 生物钟不同步就算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开灯折磨他?
身旁的人靠过来; 气息温存; 小声说:“我醒太早了; 房间里黑,有点怕……”
她小声的话语让他即刻清醒,指腹下的桃花眼轻眨; 张存夜转了个身,把长腿压在她腰间。
“傻子,你怕黑?”
这才是她昨天开灯的原因。
“我也不知道哎; 好像以前没感觉; 但是这两天,我觉得黑暗里有很多可怕的声音。”
他屈起一只手臂; 脑袋枕在上面; 伸出另一只手去碰她脸颊; “声音?比如?”
“比如……熊的呼吸声; 很粗; 很吓人的。”
微蹙眉头,张存夜垂下眼睑,盖住自己的双眼; 独自思索。搭在她脸颊上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抚摸着。
好一会儿,他揽过她的脑袋,凑在她额前头发处吻了一下。
“以后怕就开灯。你一开灯我就会醒。”
“噢……”
醒来之后就再无睡意,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背对着她披上居家睡袍,他随口问:“待在酒店里会无聊吗?”
“嗯……跟你在一起就不无聊啦。”甘却侧躺在床上看他的背影,看他脑后略微凌乱的碎发,看他穿衣服的招人动作。
“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北京呀?好像没有的样子,”她抓着头发思考,“我以前很想去爬一趟长城的,但是国庆快到了,人会很多的吧。”
“你对自己的体力倒挺有信心,”张存夜笑了一下,“爬到一半爬不动的话,我不会背你的。”
“什么呀,我就那么一说嘛,”甘却滚过去,从后面抱住他腰身,“想象一下自己站在群山之上俯瞰大地,那感觉,那心境,妈耶,肯定澎湃壮阔得无以复加!”
“凡是做到之前就空口畅想的行为,都叫‘妄想’,”他毫不留情,戳破她的想象,顺便教育她,“务实的人比务虚的人更容易获得长久且稳定的快乐。”
“知道啦知道啦,你个私塾先生!”
“私什么?”他笑着反问,转过身,轻轻掐住她脖颈,“你还挺不服气?”
“服啦服啦!”甘却夸张地咳嗽,特别假,咳着咳着,就出其不意伸手去挠他痒痒。
“小坏蛋!”张存夜几乎是立即起身,逃开她的手。
她笑嘻嘻地卷着被子躺在那里,乌黑的长发散在素色被子上,带给他某种视觉冲击。
“你很怕痒呀?那我以后……喔唷!我多了一个超级无敌强效的武器哎。”
双手撑腰站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他笑得晃花人眼,“你完了。”
“完什么完呀?我告诉你,我不怕痒哦。”
张存夜轻“呵”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屈腿上前,把她摁在床上,隔着被子,用尾指轻挠她的小小腰肢。
被子里的人笑得岔气,没两下就乖乖求饶。
“自作聪明的笨鸟,不怕痒?”他停下动作,居高临下俯视她,“你怕是忘了,某年某月某日,我在火车上戳了某人一下,她就以为鬼来了。”
“什么、鬼?”她又一通笑,被回忆里的画面逗笑。
笑完又抱着他手臂问:“‘十八岁’,你记性为什么这么好呀?这很不公平哎,感觉我的一切细节都被你知道了。”
“因为我不蠢。”
“什么呀,我也不蠢啊,怎么我就……”
他懒得理她,抽出手臂下了床,拉开卧室门时说了一句:“你若不蠢,世上就没有‘蠢人’这一物种了。”
“……”
2
人都希望被强者解救。
不管年岁几何,张在所有人面前都扮演着绝对的强者角色。包括他自己。
强者不会示弱,不需要倾诉,不用跟这个世界握手言和。
爱一个人是示弱,想要被人爱也是示弱。
他可以永远不爱,他可以永远恰逢其时地挑眉笑。
在范初影眼里,张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样让人无法靠近又极度想要靠近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又怎么可以做到如此坦然地牵着一个女孩的手走出酒店门?
范初影查了能查到的甘却的一切资料,没有亲眼看见之前,他绝对不相信他会喜欢人。
先不论这个女孩配不配得上张,他本身的举动就足够让人费解。
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他们的车子,范初影沉默又躁动。
很久没近距离看过他了,很久不曾闻到他身上的青柠气息了。
可是他不敢再用蛮横的手段惊扰他了,那样做,得来的惩罚太重。
这两年,他几乎失去了接近张的一切机会,只能从间接又间接的渠道,得知他的零碎讯息。
有没有一种可能,能让一切故事从头开始?从他们在奥斯陆见第一面时开始。
可以的话,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是今天的模样。
令他不甘又不舍的模样。
3
傍晚时分,交通有点堵。
车后座上,甘却眼巴巴地看着旁边人拿着她手机在玩。玩她手机就算了,又不把他自己的手机给她。
“一点都不公平,哪有这么霸道的人嘛?”她扭着手指,小声嘀咕。
张存夜翘起唇角,“有胆你就大点声说话。”
“我才不上你的当!没胆的人还没有小声说话的权利呀?我也要面子的啊。”
看完了她的微信聊天记录,点开她的手机相册。他笑,“没人抢你的面子。”
甘却见他在查看她的相册,心里有点紧张。
那里面存了很多她大学舍友的生活照哎……
其中有位舍友,很漂亮很有气质哎……
他会不会一眼就、看上她舍友啊……
然后让她给他们当红娘什么的……
正当她心里的小剧场愈演愈烈时,张存夜把手机锁了屏,递回给她。
“你看完啦?”
他轻“嗯”了一声,他向来不对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主动发表看法。
“好看吗?”
“嗯?”
“相册里的……照片,好看吗?”
“毫无技巧可言。”
“啊?”甘却懵了,“长得好不好看,还需要技巧的咩?”
“我说摄影,毫无技巧。”
“哦。”
张存夜忍不住用指尖轻点她眉心,“你这么笨,你那些大学同学是怎么忍受了你四年的?”
“哪有!我都说啦,只有你才觉得我笨!其实我超聪明的,我从来都没挂过科哎。”
他失笑,“没挂过科就是超聪明了?那你让那些绩点接近满分的人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岂不都是天才了?”
“那样的人、那是……”她歪着脑袋组织语言,“那是因为他们天时地利人和嘛。”
“阿Q精神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
前面有红灯,车子停下,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观察入微的那种,想捕捉她脸上的所有情绪。
除了在人前的轻微自闭,傻子似乎真的没什么问题了。只要没有被某些刺激性的画面勾起那段回忆,她的状态跟以往并无两样。
移开视线,张存夜还不确定该不该冒险。
现在这样的她,挺好。
但还可以更好。
可如果想要更好,就得亲自带她回一趟向日葵福利院,这才是唯一的办法。
至于让她直面回忆的结果到底是大好还是大坏,他也拿不准。
现实世界里,谁都不是真正的超级英雄。
张存夜也不是。
而某些所谓的英雄,不过是在迎合自己的个人利益或志向时,恰恰好帮助了这个万象丛生的社会。
这个时代不需要堂吉诃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