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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她的永远只有一个冰冷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不在服-务区,对不起,无人回应……
打到最后,他绷着五官把手机砸向车玻璃窗。
玻璃碎裂的声音充斥死寂的车厢。
一瞬间,一颗心空空荡荡,茫然无措。
去哪里找她?
还能把她找回来吗?他错了,真的错了,不该向她隐瞒妙妙还活着的事实,也许从求婚那天晚上就坦白,他和她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为什么隐瞒?
四年的变故让他感到害怕,天知道她答应复婚那一刻,他有多高兴。害怕再发生任何一点变故,所以他下意识就选择隐瞒。
季深行没有考虑到,即使复婚之后,顾绵知道这些事,他们照样会分崩离析。
黑色宾利在雨夜里疾驰。
季深行先回了他们居住的小区。
上到四楼,门开着,里面透出橘色的温暖光线,他眼睛亮了亮,推开门进去。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佣人从卫生间拿着拖把走出来,看到他:“季先生,您回来了。”
季深行抓住佣人的手,着急询问,“顾绵呢?她回来过吗?”
佣人摇头,提溜着拖把往他的卧室走,边走边说:“季先生,家里可能遭遇抢劫了,您看看这……”
季深行跟着走进卧室,里面的狼藉全部纳入眼底,床上凌乱,被子在地上,床头柜他上锁的那个柜子大开着,。
他珍藏的那本关于她和皱皱那些照片的册子扔在了地上,里面的照片散落出来,掉了一地。
季深行走过去,一张一张捡起来,心随着捡起来的照片而变得越发不安。
他翻过抽屉,果然,高中那张合照和妙妙的背影照不见了。
内心衍生出猜测,他打开壁橱式大衣柜,找到那件黑色西裤,往裤兜里掏,找了半天,里面是空的,求婚那晚妙妙留下来的便签不见了。
季深行颓唐地坐到床上,伸出双手捂住脸。
民政局门口,她拿了这四楼的钥匙,是找钱夹,却没想到找出来这些东西。
原来她昨天就发现了,这二十四小时里,她独自一个人戳穿这些谎言,一个人在信任他和怀疑他直到最后确定他撒谎这之间煎熬着。
季深行想起从邻市回来的路上,他给她打电话,她佯装做无异的语气,他说明天去领证,她轻笑着说嗯。
现在想来,她一定是在冷笑。
佣人不明白地看着面色苍白神情很不对劲的男人,“季先生,要不要报警?”
季深行疲惫地摇头,“不是抢劫,你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管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佣人有些担心他现在的状态,但还是出去了,收拾了一下,走了。
关门声响起,季深行整个人往床上倒去,卧室暖色的灯光打在他那张英俊深邃的面孔上,已是模糊成一片。
四周静静的,可以听见洗手间嘀嗒的水声,房子空落落的,跟他的心一样,空落落的。
到了这一刻,他恍惚才明白,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
顾绵觉得自己一直在遭受极刑。
身体好痛,像被万斤石磨碾碎了搁在铁板上烤,浑身都着了火一样,滚烫得她不能承受,那种从骨头里发出来的酸痛咝咝的往外冒。
并且,这种痛一直没有减轻的迹象。
可她睁不开眼睛,没有一点力气睁开眼,去看看这个世界。
朦朦胧胧中耳边时而安静时而嘈杂,有人说话的声音,说什么听不清,也有人在摆弄她的身体,她想叫他们不要碰她,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呢。
感觉到自己被移动过来移动过去,不变的是,身子下面那张冰冷的硬硬的床。
有滚烫的热乎乎的液体打在她的脸上,一滴两滴,慢慢的,变得很汹涌,不断击打着她的脸。
耳边传出模糊的哭声,很大的声音。
她的手被一双手紧攥着,攥得实在痛得她受不了了,顾绵在这种情况下费力地一点一点睁开了眼。
鼻尖充斥着消毒水味,刺鼻的,冷冷的。
入眼看到的世界,很白,苍白。
“绵绵……绵绵!”蓝双哭哑了嗓子,看到人醒了,半个身体趴打顾绵身上,崩溃地大哭。
顾绵被她压得痛,还有点搞不清状况。
卫川在后面拉蓝双,根本拉不住。
直到身上的被子湿了一大-片,蓝双通红着双眼捧住她的脸,鼻涕眼泪一起掉,“绵绵,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一直四十一二度,医生说你再烧下去就得傻了你知不知道?”
顾绵听她哭,内心酸楚交加,也哭。
卫川为难死了,着急地劝蓝双,“她刚醒,你控制一下,别惹得她跟着哭,再说了,你这一哭,奶-水又要狂涌,媳妇儿,别哭了!”
顾绵不哭了,冲蓝双特别难看地笑了笑。
“你别笑!吓人!”蓝双反身从包里拿出镜子,对着她,“你自己看看你现在什么丑样!”
顾绵看着镜子里头发凌乱,额头肿的像个包子捆着厚厚纱布,眼睛红肿得只剩一条缝,根本看不见里面眼珠子的自己,真是一副典型的弃妇面孔。
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来。
“绵绵?!”蓝双看她这样子,又吓了一跳,别是脑袋坏了?
顾绵此刻心绪从未有过的平静,内心已经是一潭死水,怎么能不平静?
她做了好长的一场梦,梦里面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身心俱疲,全是痛,好在醒了。
“喝点水?”卫川把杯子递给蓝双。
顾绵两只手背包成了连个粽子,伤口肿得,更显得像戴了拳击手套一样,没法动,蓝双拿勺子小口小口喂她。
喝完了水,干哑撕裂过的嗓子发出了一点模糊粗噶的声音,“我怎么在医院?”
“不知道啊。”
蓝双抽了张纸巾帮她把嘴角的水迹擦掉:“护-士联系我的,你把我的号码存在紧急联系人上,我过来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情况,医生说是两个男人把你送过来的,是谁不清楚,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季深行那王--八羔子呢?!怎么老是关键时候不见人!”
顾绵肿得只看见一条缝的眼睛看着蓝双,那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不关乎自己的事实,“林妙妙没死,在季深行身边多久了不知道,我跟着他去酒店时,看到他们两个在床上,可能完事了,也可能正要做,反正是被我坏事了。”
说完,她甚至轻笑一下。
屋子里却静的令人可怕,沉默中只听见蓝双的抽气声,她瞪大一双眼,一眨不眨看着顾绵。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林妙妙活着……活着?!”
蓝双整个人啪的从椅子上起来。
反应过来什么,一双犀利的眼睛立刻刺向身旁站着的卫川,卫川被目光逼问,沉默不语。
顾绵也看着卫川,凭他和季深行的关系,恐怕早就知道了。
蓝双把冰冷的目光从丈夫身上收回来,满腹疑问,要问顾绵。
卫川低着头走出病房。
病房门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衣衫凌乱打皱的男人,面容憔悴,不修边幅,一双眼睛赤血泛红。
季深行走过来,嘶哑着声音问,“醒了?”
卫川失望的目光看着兄弟,冷漠的声音说道,“轻微脑震荡,高烧差点转肺炎,额头上缝了五针,手上,腿上,全是石头渣子,肿的不能看。”
季深行解释原因,“她从二楼滚到一楼,掉下来的,又淋了雨。”
卫川冷了的眼神,“她高烧不是外因,是内因,受刺激太大,身体机能一下子崩溃才烧的。”
季深行黯然低头,不发一语。
…………
病房里,顾绵静静向蓝双说明一切。
听完,蓝双沉默得不发一言,都不知道愤怒了,只有对她的心疼,默默地哭着。
顾绵很淡然,“都过去了,我为自己的愚蠢交付买单,为自己信任他而付出代价,这些伤,我该得。”
蓝双哭得情绪失控,奶-水真的冒出来了,她抖着湿透的衣服,憋了半天才吼出一句,“你怎么才甩了两巴掌?要是我,当场就把那不要脸的老娘们扒光拖到大街上挂个四五天!”
“我本来连那两巴掌都懒得打,心死了,做什么都没劲。”顾绵笑,脸上肿得,笑起来特别滑稽又难看。
“你还是哭吧,别笑了。”
顾绵睁着眼,面色平静。哭得劲头过了,现在再叫她挤一点眼泪都费事儿。
“能想起来出酒店后发生了什么吗?”蓝双问她。
顾绵摇头。
她依稀记起来自己在路上乱开车,只顾着哭,嚎啕大哭,那一刻情绪崩溃,撞上了人,撞了谁,又是怎么来的医院,不记得了。
“这缴费单上没署名,要感谢一下那两个好心人都找不到联系方式。”
“一共多少医药费?”
“四千块呢。”蓝双指着缴费单,“哪天碰到了,再说吧,你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
顾绵真的很累,身体是痛,心是累,闭上眼睛前拉住蓝双的手,“小双,你能去季家别墅把皱皱接过来吗?”
“我想皱皱了,特别特别想……”顾绵哭了,心尖子都在发颤。
蓝双红着眼眶,都是做母亲的,脆弱时的这份心情,她特别能理解。
起身拿了包要走,衣服却又被她拉住。
顾绵擦着眼泪摇头,“还是别了,皱皱看到我这样子会吓坏的。”
“她虽然小,可是精怪着呢,早晚得知道你让姓季的王-八-蛋给欺负了。”
“我现在很庆幸,至今没有跟她坦白季深行是她爸爸的事,她以后也永远不用知道。”
这句话说出来,蓝双基本确定顾绵此时心里的想法了,是要结束这一切吧。
蓝双同意,并且支持,她一直就不看好。
可也清楚绵绵的性子,傻,爱的时候会义无反顾,谁也劝不住。
这样性子的人吃亏,犟,非要弄得浑身是伤才明白,你把心肝掏出去,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
不过也好,性子倔的人,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改变,绵绵认准了离开季深行,这一点,也不会轻易再动摇。
…………
这一天都在磨难里过的。
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不断换药,做检查。
顾绵自认为身体素质不差,别看瘦瘦小小,从小到大的艰苦环境里,她跟牛似的,后来进了警校,更是连个喷嚏都很少打。
身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行的?
四年前失去第一个孩子后吧。
跟了他,身体就在不断受伤,后来怀皱皱那对双胞胎,是最厉害的一次,从那次之后,身体大不如从前。
从前执行任务从楼上摔下来没事,现在,不行了。
门开开关关,依稀能看见门口从里面遥望的身影。
那是谁,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一晚上,顾绵睁着眼睛空洞洞地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没有睡,怎么睡得着?
起来上个洗手间,路过病房门口时,清晰地闻见门缝里泻进来的烟味,特别浓。
她垂下眼眸,回到床上。
躺了一会儿,黑暗中费力支起身子,朝门外来回晃动的人影平静喊道,“你进来吧。”
门缝外的影子,身形一僵。
门开了。
季深行进来,带进来一身寒意和烟味,他伸手按开灯。
顾绵坐在床上,眼神无波地看他,看到他凌乱的发,疲倦深深的五官,还有不修边幅的笔挺下颚,身上衣服